天命 (五) 契爷

正中穴”之所以名为“正中”,就是因为它在大多伦多市的中央地段。像一个未出世的婴儿一样卷曲在孕养它的母体中。它的脊梁为401高速,顿河象脐带一样顺水而下。汪医生买的房子在正中穴往北,在临近湾景大的柳树谷。

据传舅公当日差汪大医生亲手在后院的柳树底下继续挖,挖到两米多的时候碰到一个貌似金属饼干盒。 舅公拿个黑墨斗将它套住,然后让汪医生马上填入土。之后又给大柳树锯了几根分叉,把花园里的几株花草给灭了,换成几块大石头。当晚两人跑到医院时,小海米已经醒了,被分配到普通病房。看到小海米正握着妈妈的手。汪太太坐在病床边,一抬头看见土头土脸的丈夫又开心又委屈地哭起来。听说是舅公出手帮了忙, 赶紧抓住舅公就给了一个熊抱。
汪医生到现在还一直念念不忘地说,”人家感激都得跪下,你倒好,见到崔先生一把抱住。”

每每这样说,汪太太少不了白他一眼。

小海米几天后就好了七七八八,可以出院了。据海米说,当晚舅公让自己喝了一杯黑糊糊的水,然后让她改名为海米。汪医生执意让海米拜了舅公做干爹,广东白话叫契爷。

“你没问舅公那个盒子里是什么?“羽灵曾好奇地问海米。

“没问。不想知道。咳,我觉得我那时应该是吃了什么植物中毒了。“海米小声说。

“嘻嘻,你是怕问出来那盒子里有个死猫死狗的,你恶心自己吧。要不要,我帮你问问?”羽灵在旁幸灾乐祸的样子。

“就你坏。其实我倒是想知道舅公为啥让我改名叫海米?契,您给我改的名,有什么讲究?”

“什么讲究?好听啊。你以前那个名字,汪娟娟,不如叫汪阿花算了。”舅公的脸埋在报纸后面, 调侃道。

舅公越老越像个老顽童。整日乱说话,也不知是哪句真,哪句假。海米这个职场女强人也拿舅公没有办法。有时羽灵会问,舅公啊,你研究那么多道道,为什么不教我呢?舅公则会一本正经地道:“教你?你这个小鬼学了不定想什么办法逆天。”

这一次,羽灵和海米挂了电话,见舅公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 想来真是生气了。 不时依稀听见他在书房里打电话,忽而大声忽而窃语。 自从羽灵来加,舅公很少发怒,只是温吞吞地说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话。 似笑话, 似调侃。

到了深夜,舅公还在书房在电话上讨论什么。 羽灵只得先回房睡了,盘算着明天早起。 能溜就早早溜出去上班。

破晓,羽灵赶在舅公打坐前起来。蹑手蹑脚地换上工作装,挽着包一边捂着钥匙不让它发出声响。 正要开门,只听见舅公在背后喝一声:“鬼鬼祟祟去哪儿啊?”   啪,打开灯一看,舅公穿着西装外套,左边一个公文包,右边放着手提行李坐在沙发上。 羽灵这下可吓得不轻, 钥匙啪一声掉在地上。 双手捂在胸口,哎呦哎呦地喊。

“舅公你吓死我了!黑不隆冬的坐在客厅干嘛?”

“等出租。”

“舅公, 你是要。。出远门?” 羽灵这下也顾不上自己本想溜出去的计划了。 盯着舅公一声老绅士的装扮,公文包,和手提行李打量。

“嗯,我回一趟国。有些急事。你有事多找海米商量。。”

“出什么事了吗? 是我爸?!” 羽灵的心忽然迅速收缩的感觉。

“不是。 另有一些事我需要处理。 过几天,会有一个男人打电话给你。 他会给你一个盒子, 你替我收下。”

“男人?” 羽灵越发摸不清头脑,“舅公,你回上海吗?” 羽灵还想着,前几个月自己给老爸到尼亚加拉酒庄买的红酒。

“去西藏。”

“西。。。”客厅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羽灵的提问,是楼下的门卫打来。出租车到了。

舅公起身,到呆若木鸡的羽灵面前,凭空画了一个符,点在羽灵的额头。

羽灵也习惯了, 而后一把抱住舅公,忽然有些不舍。 来加这么多年,还没有长时间跟舅公分开过。

“舅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舅公拍拍她的肩膀, 说:“一定在你24岁前回来。”

开了门,又忽然转身问:“你梦见左依,她在哪儿?”

羽灵张口结舌,自己不曾告诉舅公昨日昏睡时的梦境。“梦见。。梦见。。火,还有山。” 羽灵已有一些记不起梦里的情景,只记得蓝绿色的幽幽鬼火。

舅公皱眉,若有所思地关上了门。羽灵紧跟着开门探出头,对电梯口的舅公说道:“那我去上班了啊。。。”

清晨电梯神速,叮一下开了门。 舅公挥了挥手:“后果自负。” 便消失在羽灵的眼际。羽灵回到客厅,这下也用不着摸黑去上班了。坐到刚舅公坐的位置上,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念叨。。舅公这是去哪儿? 和左依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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