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we’ll find perfect place where joys never cease
Out there beneath the starry skies
We’ll build a sweet little nest somewhere in the west
And let the rest of the world go by
And let the rest of the world go by”
“Let The Rest Of The world Go By” by Willie Nelson
小时候,读到桃花源记时,心中不免有一丝丝遗憾。那武陵人为什么不就在那个美好的地方留下来生活呢,或想既然按着记下的路径和放置的标记都找不回去,真有桃花源这等地方?心中从那时起埋下了那个想法──有朝一日,或许也去寻找桃花源的所在,找到了就在那儿住下来。慢慢长大之后,才发现桃花源是一个离实际生活很遥远的理想之地。
小时候去过的老家,回想起来,可以算是一个格外美好的去处。那是一个晋北的小城,依上傍水。几十里外的西山,是人们躲避战乱的去处,城东门外有一个不大的三洞拱桥,清清的河水从桥下流过,是住在城东的人家往家里挑水的地方。过桥往远走,就是庄稼地了。
小城里,天高云淡,空气清新,平坦的土路边,杨柳成行。我住的那个小院,门外有两棵大槐树。夏天时,槐树开满了白花,香气袭人。四合小院内,北房较高大一些,住着祖奶奶。西房已倒掉,东房里住着奶婶及堂叔们,南房是库房和马房。院子里有两棵杏儿树,两棵枣树。
记得吃青杏,酸得人呲牙咧嘴。想起吃青枣,甜味淡淡,却是难以理解,平时皱巴巴的大红枣就是由圆鼓鼓的青黄的枣子变来的?每天吃的都是当天的蔬菜,当年的粗粮。院子里西北角上有井房。东房窗下有狗窝,养着一条土黄色的大狗。除了第一天有点认生之外,大黄狗第二天就好像似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了。
白天时偶尔有三二个人扛着农具从门前走过,或有人赶着马车碎步跑过。印象深的一幅图景是,阳光下,有一位九十来岁童颜鹤发的老者,身着白色长袍,一年提筐一手提铲,沿着土路缓缓走过, 捡着马车过后掉下在路上的马粪。这位老者原来是我家的远房曾祖伯父,一位那时仍在行医的老中医,见到他有恍如看到世外之人的感觉。白天静,夜里更静,吃过饭,用煤油灯照亮一阵后,就到熄灯时候了。要不是后来知道北房那榻榻米木隔墙是东洋兵队长留下的痕迹,西北角苦水井里祖伯父在四清时跳下去过的故事,那四十多年前故乡的印象也是一种完美了。
寻找桃花源的事,无独有偶。想想那些当年坐着“五月花号”来美寻找家园的欧洲人,或是从山清水秀的瑞士迁移到北美洲的阿米什人,他们不也是为了寻找他们理想中的桃花源吗?似乎山清水秀的地方还不足以是桃花源,原来丰衣足食安宁和谐的生活才是?
我们大部分人,因为学习或工作或随父母或爱人,所能居住的地方已经被确定了,所能选择的范围也有限。因为学习和工作从山西小城市,到首都北京,从住宿舍到筒子楼。后来,来到了美国,从这个州到那个州,从这个市到那个市,从单间公寓到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住的地方,依然是在城郊结合部,夜深时还能听到几哩外的火车声,终究还是因工作而选定。
几年前弟弟因换工作也全家搬到美东这边了。住在美东一座名城三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小镇面积十几平方哩,人口三五千。这个小地方治安极佳, 绿树葱葱,小溪淌淌,背靠一个百十亩地的州立公园。全镇一条小柏油路穿过,竟没有一个红绿灯。这当地政府规定,每一个住宅不能建于小于二亩的土地上,所以新的开发很少,人口及车辆的增加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每到周末,马路上骑自行车或跑步的人比汽车多多了。小镇上,有卖水果蔬菜的农场,多是有机产物,也有其它的个别餐馆冰激淋店等。
弟弟住的地方房子四五间,白天静悄悄,夜里黑漆漆。喝的浇地用自家井水。院子里有一池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树。夏日里门前门后,红黄蓝白各种花儿盛开, 野姜花蓝星花玫瑰花, 还有金光菊雾花泽兰美洲冬青等, 能叫出名字的没几种。花草丛中,夏天有时可以看到小小的蜂鸟在花蕊中采食,那一对看上去模模糊糊的翅膀在快速闪动,更别提那些带着不同色彩的鸟,蓝鸟蓝松鸦或红头啄木鸟红翼黑鸟。屋后种果种菜,黄瓜白菜红萝卜,蒲公英,虎杖笋,金针,大黄杆,马齿苋。自家种的有机菜都吃不完,还腌了咸菜。再远一点, 山坡上也有野葡萄野莓果,高大的松柏树林看不见边际。树林里常有鹿、穿山甲、娃娃鱼,小猢狸也可看到。
弟弟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上班忙工程,下班忙种地。弟妻在家带孩子,弟弟晚上有时也与孩子玩玩电子游戏改改他们写的游戏软件。全家温饱,平安健康,自然自在。
偶得机会到弟弟家走访,兄弟二人对饮小聚。饭后两人在幽静的林中小径上走一走,聊一聊,听听他讲讲种菜种花的心得,悠然间怎么就又让我想起小时候学过的那篇陶渊明写的古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