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好的从一而终呢?
十八岁那年,我顺利收到了南方某重点高校的入取通知书,和妈妈一起坐着火车去大学校园报道。
我们宿舍挤进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八个女孩。在校园里才呆了几天,彼此之间尚未稔熟,大伙儿就被拉到莆田某部队军训。一个月后,几乎是脱了一层皮,又晒得黑黑的,我们终于返回了校园。
从那时起,不断有男生以探老乡和师妹的名义到大一女生宿舍拜访。
某天傍晚,宿舍里只有我和青岛妹两人,科仪系的大一新生涛来我们宿舍找青岛妹。涛是济南人,接近1米85的瘦高个,面容白皙鼻梁高挺,难得一见的美少年,走在校园里回头率绝对高达100%。从小在福建长大的我很少见过个头这么高的五官鲜明的男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几眼。涛和青岛妹有一句没一句地用山东话聊着科仪系的德文课,恰巧我的邻家姐姐毕业于北大德文系,曾经和我谈过学德语心得,于是我主动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鹦鹉学舌般将姐姐的学习经验重复了一遍。
涛告辞后,我对青岛妹说:“这个男生好帅,找个借口,和他交往交往吧。他是哪个宿舍的啊?要不要我们帮帮你,和他们宿舍结成友好宿舍吧。”
男女生宿舍互相结为友好宿舍是大一新生的时髦举动。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大伙可以结伴一起外出活动。我们宿舍也想赶这个时髦。同宿舍的姐妹大多是文科生,很倾慕理科男,和他们交往,今后就不愁没人免费给我们修理小电器。再加上听我提起科仪系有个举校瞩目的大帅哥涛,姐妹们都想一睹其风采,于是怂恿着青岛妹去找涛商量结交友好宿舍事宜。
涛的同宿舍兄弟听到这个提议后很兴奋,因为我们学校的财经学院盛产美女,理科男也喜欢和漂亮的文科女来往。于是我们宿舍的几个姐妹趁热打铁,到了涛的宿舍打探军情。这一去,欢喜得不得了。涛的宿舍里有好几位帅哥,个个聪明风趣,其中有一个叫伟的俊俏小伙子是从福州考来的,祖籍却是厦门,和我同月同日生。姐妹们兴奋地叫了起来:“哎呀,伟和晶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都是从小长在福州的厦门人,还同一天生日,前辈子肯定做好朋友呢。”伟一听这话,马上嚷着要来认我这个老乡。
于是科仪系的几个男生买了一堆零食和几瓶啤酒来回访了。我和伟见了第一面。伟小个头,身高不足一米七,齿白唇红,一双水汪汪的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副邻家小弟弟模样。我看着亲切,叫他一声“老乡”后,忍不住夸了一句:“你长得很好看,像我的小弟弟。”说得他老大不乐意的。
我们就这样结成了友好宿舍。第一次的活动选在了大学水库区的情人谷。情人谷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山谷,有好事者取了个浪漫的名字“情人谷”。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对对大学生情侣都喜欢到那儿幽会,看满山青翠,说绵绵情话。情人谷也是野炊的好地方。我们十几个男男女女提着锅碗瓢盆往山里进发,我望着在萧瑟秋风中摇曳的芦苇,不禁大声吟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几个男生跟着应和。河北小伙子老刑有着伤感的诗人气质,沿着蜿蜒的山路疾步前行时,嘴里叨咕着席慕容的诗:“为什么,在长长的一生中,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的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我们在情人谷里燃起篝火,煮稀饭,烤地瓜,从校园里现摘的木瓜和榨菜、猪肉一起在锅里爆炒,香喷喷的很开胃。吃饱后,我们在如水的月色下喝葡萄酒,吟古诗,还唱流行歌曲。涛哥张口唱:“微山湖喂,阳光闪耀……”,一口浓浓的济南腔,我们几个福建学子笑得前仰后合,故意卷起舌头模仿他唱歌,全然忘了福建人的普通话发音也挺够呛的,自己是在五十步笑百步啊。
大学里的友好宿舍往往逃不过这样的宿命:一开始你来我往打得火热,一起活动半年后,大家渐行渐远,最后干脆不往来。我们是唯一打破了这个宿命并且保持了四年大学友情的两个宿舍,足以载入大学史册。当然,期间也有些可笑的龃龉。科仪系的功课太多,又难学,经管学院相对比较清闲比较好混,曾经有一阵子,我们的友好宿舍无法抽出时间和我们一起活动。我们一怒之下,打算偷偷另结友好宿舍,还是找理科男,很快找到物理系的一个男生宿舍。我在校园的林荫大道碰到伟和从福州考来的进,非常不满地警告他们:“再不找我们玩,你们准备引咎辞职。”伟和进尴尬一笑,赶紧回去传话。那个周末,科仪男全体出动,拎着啤酒、水果和小吃上我们宿舍,准备将功补过。孰料新结交的物理系男生们也来串门,两边撞上了,气氛极为尴尬。科仪男对我们的“背叛”行径极为震怒,也准备和我们断了,另找友好宿舍。我们宿舍的青岛妹和成都妹找他们谈话,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两个妹子说:“这年头,找男朋友都要一心一意的,哪能说变心就变心呢?友好宿舍也一样。大家说好了,不能随便散伙,要保持一辈子的友谊。”
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单纯,一交男朋友,就是冲着结婚去的。结交友好宿舍也如此,希望保持终生的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