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插曲一个。
老方在硅谷有一栋出租的别墅,位于阿姆丹社区的湖边。这个天然湖大约 200 长,200 多米宽左右。湖 面虽然不大,但是它确像一颗珍珠镶在圣何塞市南部的社区里。湖的西岸是一个小沙滩,可以游泳;南 面是公园,公园旁边有一条约 20 米宽,10 公里长的小溪 直通山里。湖里的水就是通过这个小河流进来 的山泉。湖的东面隔条马路就是老方出租房所在的社区了。
圣何塞市政管理严格,公民环保意识强,尽管这个湖和小河地处密集的住宅区并同公园相连,湖边河边 还铺有好几公里长的自行车和散步 的专用道,但它们几乎仍处在原始状态。湖边和中间岛水草茂密 ,高 度过人,各种水鸟野鸭一年四季都在此栖息。小河两岸既有百年参天老橡树,也有年复一年的灌木花草, 人们散步其间,俨然有一种原始森林微缩版的感觉。若站在湖的北岸往南看,重重山峦,碧水蓝天,绿 草红树,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精致 山水画。
这么好的社区环境,加上才三年新的两层小别墅,老方把这个房子买下后由于工作原因从来没有住过, 一直出租。租客隔上两三年就换一茬,前面租客刚走,后面租客马上就来了,房子从来也没闲着。至于 租客嘛,这十几年也换了七八个,个个按时付款,从不麻烦你,搬走时还都给你打扫地干干净净。
租客都很好,可也有一次出了点小麻烦。这个租客是精神科博士,在附近一家医院当医生。当她来看房时带着一只约五六斤重的小长毛狗。医生 还特别提到说她的小狗长不大,而且很干净。老方一般不接受宠物,但看这小狗很小,加上租客是个医 生,估计不会把房子搞得很糟糕,另外她的收入很高,所以就同意了。
医生住了两年就搬了。她搬走后,老方就请人来打扫卫生。无意中老方看了一下百叶窗,发现颜色有些 暗,他就顺手调转了一下叶片的角度。这么一调,老方发现叶片上的浮灰很厚,用手一划,上面还有绒 毛。这个发现让老方提高了警觉,他立即检查了所有的百叶窗和窗台等容易积灰尘的地方。让他吃惊的 是,所有的叶片都有超出正常状况的大量浮灰和绒毛。让老方更吃惊的是,楼梯间搬梯子才能摸到的窗 台上的浮灰加绒毛竟有 1 公分厚!老方说,一点也不夸张,足有 1 公分厚。这个医生才住两年啊,在正 常情况下,美国的房子就是住上十年不打扫,那窗台也不会积上 1 公分厚绒毛和灰尘呀。直到目前为止, 老方也想不出这么大的灰尘和绒毛是从何而来。
老方火了。屋里脏,院子怎样呢?老方立即去了后院。打眼一望,石头地砖,木板围墙都没什么。当他 仔细看了地砖旁边的碎石子装饰时,同石子混在一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全是石子。老方便拿了一个 树枝拨动了几下,那东西软软的还真不是石子,再把它拨开仔细一看,老方蒙了, 那是些又软又臭的狗 屎蛋子!
这些狗屎的颜色和大小同小石子差不多,同周围灰色的石子混在一起,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老方生气 了,立刻拿起电话就找这位医生,问她为什么让狗在院子里拉屎。那医生说,不拉在院子里拉在何处? 老方说,你可以固定个地方让狗拉屎,然后再清理到垃圾箱里不就可以啦吗?你的狗受过培训吗?老方的质问让医生无言可对。那医生说既然已经这样,那怎么办呢?。老方说如果这样那只好再扣你 500 元 的清理费。
医生对自己坏习惯造成的过失也就认了。老方让清洁工把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包括清理狗屎。可是积 攒了两年的狗屎有的 可以清除,有的已经粉化了,清不出来。好在冬天雨多,经过雨水的冲刷院子里倒 是没什么怪味。至于清不走的部分,老方说,全当肥料了,明年的花草一定很旺。
算老方走运。房子出租十几年来他同租客就出过这一次不愉快,同以后发生的事情相比,这个小插曲实 在太微不足道了。也正是如此,老方从思想上对租客“放松了革命警惕”,认为在这个地区租房的人都 有狠好的工作,都是信得过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2.放松警惕带来麻烦
两年以后,现任租客的租约到期,又该换人了。广告打出后,有几家人来看,但后来都没有了下文。有
一天又有一家人约好来看房,老方就按时去了。这是一个 4 口之家,两个女儿上中学。男主人说他是一个高档餐馆的厨师主管。他提到的这个餐厅还小 有名气,大部分人即便是没去吃过饭,也可能听说过。女主人是一个承包护士,在距此 40 里之外的医院 通勤。这家人非常喜欢这个房子,说他们就住在附近,可以步行过来,所以对此地非常熟悉。一家人话 语不多,看上去还很正常。后来老方说,谈话之间他同男主人有一次目视,老方从他的眼神里略微感到 一丝冷漠和诡异。老方说,这一丝冷漠和诡异也很难让他确认这人会有问题。于是乎老方就把申请表格 给了他们一份。第二天填写好的申请表就传回来了。
每次收到租客的申请表, 老方都会去打电话验证一下租客的工作和问一下原房东这个租客的情况。这次老 方还是如此,给租客原房东打了个电话。这个房东是一个管理公寓的管理公司。接电话的人说他是住在 这里,但是房租是公司给付的。老方听到此话感觉还不错,因为有公司给大厨主管付房租,说明公司还 挺有规模,此人还够档次。
为了审查一下租客的信誉,老方又花了几十块钱调查了这个租客的信誉报告。此报告显示的信息不多, 但也没有犯罪等不良记录。老方看到此觉得此人问题不大,既有公司给付过房租,本人又没有不良记录, 所以老方就同意租给他们了。老方收到订金支票后,就把钥匙交给了这家人,同时又把室内设备,社区 管理规定等给他们交待了一下,然后说他们随时可以搬家进来了。老方后来对我说,他唯一没有做的 而 且是最关键的一步是没有给租客上班的地方打电话,确认他目前的工作状况。
大约十天左右,老方收到一封银行寄来的 信,打开一看,是一封支票跳票的 通知,租客的支票跳票了! 见此老方立即给租客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租客说,哦,他最近周转有些困难,但会马上转帐进钱, 不必担心。
对这第一次跳票,老方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大家都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在资金周转上出些问题。不小心跳 一次票可以理解。老方说:“好吧,我可以等等。那么这笔钱你如何付呢?”租客说:“我会尽快再给你寄一张支票,没 问题。”听了租客的话,老方就把他公司的地址告诉了他,让他把支票寄到公司来。
又过了十几天老方仍然没有收到支票,他立即又给租客打电话。租客说很抱歉,他是通知公司办理此事 的。他把钱数告诉公司后没有再过问,所以他不知道支票没有寄出去,并说 好吧,这次他让一个朋友把 钱寄过来,因为那个朋友还欠着他的钱。
事到如今这个租客已经搬进去将近一个月了,老方不但没有收到订金,更没收到房租。老方心里感觉越 来越不踏实。这个人真的会不付房租吗?不至于吧。此时的老方仍然天真地认为再等一等,“面包会有 的”。
老方的太太是家里管帐的。这次发现老方毛利毛糙把房子租给了个没谱的人,至今收不到房租,心理很 是担心,埋怨老方的话肯定是一筐一筐的,一个劲地上。老方嘛,自己办错了事,收不回来房租,总是 事实吧。因此他也只能任着老婆唠叨,同时又感觉自己办了件出力不落好的事儿,实在窝囊。
钱收不回来,那屋子状况怎么样了呢?这种人会不会把屋子给搞坏了呢?社会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租客入住后,不但住人,还养了几十只猫,做猫咪买卖,整个院子快成动物园了;有的还在屋子里种大 麻,贩毒,还有的把房子当仓库用,等等。想到这些可怕的事情,老方开始发憷。
第二天一早上班高峰时间过后,老方立即驱车前往,要探个究竟。在美国,房东同租客的关系是这样的,虽说你是房东,产权是你的,但是一旦房子出租后,产权没有转 移但是居住权转移了。所以尽管你是房东你也不能随便接近房子,更不能随意进出。有事要打电话约租 客。否则租客可以告你“擅自进入”,房东照样吃官司。这点事儿老方还是明白的。所以老方到了之后, 就把车停地远远的,步行到房子的周围进行观察。
老方心想,如果能碰到租客最好,这样可以当面说个清楚。但实际上这个机会不大,因为上班时间多数 人都不会在家。实际上也是如此,小区安静的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老方围着房子转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什 么来,仔细听了听,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老方实在无计可施,就在周围呆了一会儿。但他既然来了, 如果不探出个究竟来,他是不甘心的。于是老方在确认屋里没人后,就走近了房子几步,向窗户边靠近。
所有的窗户都由百叶窗遮挡了,看不到室内。老方察看了另外一个,这个百叶窗有点斜,从侧面的斜缝 可以看到室内的一小部分。老方使劲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看到一个餐桌,其它地方都是空的,没有家 具! 难道他们没有住进来吗?应该不会,交钥匙都一个月了,他们不可能不住进来。为了确认房子是否 空着,老方在晚上又来了一次。这次来,老方看到所有的 灯都是亮着的。他们的确住在里面。
老方回到家后,就把今天的事情跟太太说了一遍。两人讨论来讨论去就是搞不明白,都一个月了,没有 家具,这家人是怎么生活的呢?他们有没有工作,有没有钱,他们是什么人呢?一连串的问号让老方两 口子百思不得其解。正在他们想不出个头绪的时候,租客 打电话来了。
“方先生你好,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给你送钱去。今天我在旧金山的一个餐馆上班, 等下了班也差不多 10 点了。我从旧金山下班回家时,正好路过你家那个城市,所以我们可以约好一个地 方见面,这次我不给你支票了,全部现金给你,免得麻烦,怎么样?”
老方两口子一听,简直不敢相信,等了一个月的欠款看来是有希望了。老方对太太说:“你看,我说这 个租客不会有问题吧,人家现在准备拿现金来付款了。天这么晚还来送钱,也够意思吧。”一个多月以 来一直处在被训斥地位的老方,此时突然感到他是应该挺起腰杆的时候了。老方以胜利者的眼光看了方 太太一眼。方太太略有所思,没有任何反应。方太太是个比较谨慎的人,遇到事情总是考虑负面因素多 一些。看到这种情况,她有点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欠款那么多天,又有支票跳票,怎么突然要送钱来呢?租金加定金,那可是伍千多美元现金啊!” “可是来电话的人的确是租客,要送钱来,你说怎么办,信还是不信,去还是不去?”
对呀?收不到钱,让人气愤,现在半夜三更人家要拿着现金来给你送钱,你还要怎样?
方太太对租客的感觉开始有些转变,从前一段时间收不到钱而产生的“气”和“恨”到现在的惊喜,认 为这个租客还是可以的。回想起原来他们对租客的评价,老方两口子的确贬低了租客,错怪他们了,暗 自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好了,他要主动上门送钱,马上要收回房租了。
老方怀着兴奋的心情告诉了同租客见面的地址,一家人兴冲冲地往约定地点开去。到地方时已经晚上 11 点多了。
老方约的这个见面地点就是租客原来讲的他工作的那个餐馆,目的是在等待的同时,来看一下他工作的 地方。
晚上 11 点多的美国,可真是夜深人静。所有餐馆都已关门,整个购物中心的大停车场只有寥寥几辆车, 但是餐馆里面还亮着灯。见此,老方就上前敲门。门已经上了锁,老方又敲了几下,里面才出来一位黄 头发的姑娘,她没有开门,只是开了个门缝同我们交谈。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请问你们餐馆是否有一个名叫白纳德的主厨在此工作?” “没有,没这个人。” “他叫白纳德/格里格斯,是执行主厨,你能再问一下好吗?”那姑娘说好吧。然后她就进去了。几分钟 后她又出来告诉我们说:“对不起,的确没有这个人。
“过去有没有过这个人呢? ”
“没有。”“ 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过。”
这一连串的“没有”是那么肯定,这个结果让老方两口子目瞪口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难道 这个租客真是个骗子?
“谢谢你了,晚安。”“再见。” 离开了餐馆,方太太便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地冲着老方吼了起来:“你刚开始调查房客时怎么不来一下
问个清楚呢?现在来还有用吗?”
老方真是无话可说,这实在是老方的失误。租客在填写申请表的时候的确写了,他的工作单位就是这个 餐馆,可是没有写电话号吗和联系人,老方也没有继续追问,更没有打电话来确认。这的确是灾难性的 失误。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不见租客的人影。方太太催促着说,还不赶快打电话问一下他人在哪儿?老方 立即拿起电话,拨通了租客:
“喂,白纳德,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 “呃,我已经离开旧金山,在出租车上,你们等着吧,大概半小时左右就会到达你们那里。”
听到此话,全家人好像觉得又有希望了,既然人家已经出门那就等着吧。晚上不堵车,但是从旧金山开 过来怎么也要半个小时以上了。
此时已经快 12 点了,夜深人静,除了大路边黄白色的路灯,办公楼和商店的灯几乎全灭了。路上基本见 不到行人,偶然有几辆车驶过,让人感觉到的是午夜的冷清,而不是城市的喧闹。老方一家人坐在车里, 一边议论着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一边以急切的心情等待着出租车的到来。
突然,老方的电话响了: “喂方先生,很抱歉的告诉你,我乘坐的出租车出故障了,我现在改成公共汽车,但是我要等车,可能 会晚些时间才能到你那里。”老方说:“那你就赶快吧,我们一家 人都在这里等你呢。”
“这怎么可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租车就会坏了呢?他会不会在骗我们呢?”老方的儿子一听就急 了。老方说:“这谁知道呢?信他,还是不信?但是汽车出故障也有可能啊,如果他说的是实话,如果 我们离开后他到了怎么办?”老方一家人就为了这个突发状况讨论起来。
这真是进退两难,老方他们真是不想再等了。从接到租客要送钱的电话,到现在,已经 1 个多小时了, 除了租客反复拖延,他根本就没有出现。但是反过来想,租客是说要送钱来的,如果他真来了呢?若现 在一走了之,岂不前功尽弃。想来想去最后老方说:“我们已经等这么久,就干脆再等等吧。”大家意 见统一后,老方就把车开到了公共汽车站的旁边,全家人继续坐在车里等候。硅谷的公共汽车不像大城 市,几分钟一趟,而是十几分钟一趟按点行使。
公交车过了一辆又一辆,每过来一辆,全家人都睁大了眼睛,怀着兴奋的心情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下车人, 但是每次都令人沮丧,最终,连租客的人影也没见到。此时已经接近凌晨 1 点。
老方的忍耐几乎到了极点,拿起电话就准备破口大骂。但是这次对方根本就不接。几分钟后对方发来一 个信息,说他再过 10 分钟就到,让老方耐心等待。
老方明白,事到如今他是不可能轻易地把租金收回来的,碰到这种无赖用正常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是不可 能的。可是美国又是一个法治社会,你既不可能把他从屋里赶出去,让他露宿街头,又不可能恶言相告 或进行人身攻击,而是要通过正当的合法渠道来解决问题。这就意味着收回租金是遥遥无期的。老方的 太太更是又恨又气,想起来就睡不着觉。看到这些,老方也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枪把他给崩了。
“我就不信了!”老方说。“我本来对他们挺好,尽量同租客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但现在看来这是不 可能的了。那大家只能撕破脸,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这老猎人还能被只狗熊给忽悠了不可?”
3.找律师寻求帮助
在美国如果你需要帮助或者遇到麻烦,最容易找到能帮你的人就是律师,从语言诽谤,街头打架,到离 婚分手,交通事故,知识产权等,可以说任何领域里五花八门的律师应有尽有。当然了,律师的水平也 差别很大,不但能力有差,职业道德水准也有高低。
经过筛选,老方选择了 2 个面谈,最后选择了一个感觉比较好的,决定同他合作。这个律师事务所由兄 弟两个开办,网上评价很好,最近他们还解决了一个比较好的案子,社会影响不错。
合同签好以后,律师说第一步是先给租客发一个“三天内付款否则搬离”的书面通知。这个通知必须当 面交给租客或者同他一起住的人。屋主可以去做这件事,如果屋主不方便或者不愿意出面,美国法律服 务部门有专门办理此类事情的人,收费大概 80 美元 。这个人任务就是保证把此文件当面交给当事人, 既不能放在信箱里,也不能贴在门上,而是要面对面的交待。如果认不在家,还要到工作单位去找。为 此美国法律界有一个专用词叫“伺候 Serve”。
“伺候”就是启动法律程序的第一步,被“伺候”的人就是被告。日常生活中去伺候一个人基本上不会 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在美国的法律纠纷中,要去“伺候”一个人往往就有风险,因为拿着这个法律 文件去“伺候”一个被告,你既不能提前告诉他,也不能预约见面,否则他可能就会有所准备,比如有 意躲避,或者放狗袭击,准备几个打手 等。如果遇到一些走极端,或精神有问题的人,事情可能会更糟, 他可能会拿枪对付来者。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对此老方一开始并不明白,律师也没有解释很多,只是说这个文件一定要当面交给租客,见面时什么也 不要讲,也不要做任何解释,让他收下就行了。老方本来早就想去看看房子和租客的情况,这次正好顺 便把他也“伺候”一下,信交给他,所以老方就一个人去了。
事情办得很顺利,到了房子那里,老方敲了几下门,租客就出来了。租客猛见老方虽说有些吃惊,但是 还是把信收了下来,然后老方转身离去。
老方“伺候”完租客的第四天给律师打了个电话,问讯租客的反应。律师说租客没有动静,等几天看看, 并说如果他看完此信后把钱付了,此案即告了结。如果他仍然不付,我们就立即正式起诉。老方说: “不行,他就是还钱我也不要,我不会让他继续住下去,我的目的是把他赶走。”
为了弄清楚目前租客的状况,看看他是否在搬家,一天下午老方又到房子这里来了。这次老方仍然站在 远方的树丛里窥视,先观察动静。大约一刻钟左右房子里没有人进出,老方就来到了房子前面,四处察 看。老方没走几步,对门右手第二家有人出来了。
“你在找人吗?”“也不全是。”老方答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哦,我是这个房子的屋主,来看一下租客是否还住在里面。”同样是一句话,说话人可以有很多表情和肢体语言来表达他的意思,尤其是在屋主见屋主时,大家更是 尽量客气,以礼相待。常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况且像老方这样不在这里住的屋主,这次来了,是一个机 会大家都可以认识一下,这不是挺好吗。可是这个屋主大不一样,在听到老方是屋主之后,他的脸马上 沉了下来,冷冰冰地说:
“他们都出去了,你有事吗?”还没等老方回答,他马上又迫不及待地接着说: “你是房东,你应该知道房东的责任吧。。。”说完,就把双眼紧盯着老方。
老方被这突如其来,带有攻击性的问话给搞得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是怎么回事?这里肯定发生了老方根 本不知道而且是对老方非常不利的事情。老方这个人有个特点,他以礼待人,从不主动冒犯。但是当他 发现有人首先对他不礼貌或不遵重时,老方就像一头隐蔽在树林中,嗓子里发出闷雷声的狮子,随时准 备发起进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这个房子里发生什么了?你知道这个租客怎么了?”老方三句话把邻居给问 的无话可答。邻居一看,这老方也不是好惹的碴儿,态度稍微软化了一些,说: “他一家看起来挺好的,伯纳德的厨艺相当了得,已经两次请我们巷子里的邻居品尝他的烧烤手艺。” “那又能如何呢?”老方根本就不客气。 “他人很好,我们免费吃他的烧烤大餐,并且都知道你的房子房子不怎么样,水电都有问题,你的客人 很困扰。。。” “胡扯八道!”老方没等他说完就上火了“水电不通他能住这么久吗?再说了,有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 呢?我的房子不完美,但是一切都很正常。难道你比我更清楚?还有,这事和你相干吗?” “这么说是伯纳德在说谎了?” “他不但说谎,还不付房租,到现在分文未付,已经欠我两个多月了!”老方本来不想把这些事情说得 太透,因为第一,这和邻居没有关系,第二根别人说于事无补。可是碰到这个二半吊子逼得你不得不出 手还击。所以老方也就不客气了。
“我不相信他会这样。”邻居继续为租客辩护。很显然,这个老奸巨猾的租客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铺垫。从填写申请表开始,内容就不够 详细,住进来后一直不买家具,反倒是慷慨解囊,拉拢邻居,搞起公关来了,而且效果显著!吃了别人 的嘴软,被封了嘴的邻居同他又没有利益冲突,当然都说他好了。再看看老方,从来也没有在此住过, 更没见到过邻居的屋主们,谁知道你是谁啊。
老方看到这种情况,知道邻居全被他买通了,同这些邻居一一解释说明租客是怎么回事既不必要,也不 可能。他们信租客的谎言就随便吧。老方反倒觉得这个租客很可悲,欠款就是欠款,搞这些拉拢邻居的 小把戏也改变不了事实啊,除非他把欠债还了。再说了,你就是天天给邻居烤肉吃,邻居就这么七八家, 除了在这几家之间散布些闲言碎语,他们还能把谣言散布到全城?就是散布到全世界,也没人知道我是 谁,你是谁,如果你是奥巴马可能还会有些新闻价值,否则,唉,这种人真可怜,为了不付别人的钱费 这么大的脑筋和周折。
“你信不信没关系,无所谓,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过几天警察 就会过来,把他全家扫地出门。好戏在后 头呢!”老方把底子露给了邻居。
“这很难讲,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嘿?护犊子 !这个奇怪的邻居对租客还真是忠心耿耿,不但坚信租客无辜,还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对,这 还竟然同老方干上了!
老方后来说:“我真是服了这个邻居了,有必要吗?这吃两顿烤肉的后劲可真大!我真想问他一下这烤 肉到底是用什么配方做的! ”
“那咱们就走着瞧,谁是对的,谁是骗子,睁大你的眼睛等着看吧! 到时候记住戴上你的眼睛。”老方连 讽刺带挖苦,一句也不退让。
听了老方的话,这个邻居顿感不知所措,看着老方直发呆。 老方斩钉截铁地接着说:“我虽然没有吃上你们的烤肉,但我知道这次做烤肉和吃烤肉的人都赢不了。”
听到这些,邻居似乎对自己的做为少有醒悟。老方感觉这种低智商的交谈真可能会使自己的智力也随之 下降,于是老方说完便开车走人。
老方开车还未到家就收到律师的电话: “方先生,昨天租客来电话了,说同意还钱,包括罚款,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绝对不会还钱,他是在拖延时间,我们不能任他摆布。你就通知他我们现在进入正式起 诉程序。”
随后,律师再次行文,并将起诉书请人再次“伺候”给了租客。律师告诉老方租客收到起诉书 7 天之内 可以应诉,并出庭提出反驳。如果这样,我们就要根据法庭安排一次次地出庭,如果双方达不成协议, 时间也可能会拖很久,最后等待法官判决。如果 15 天之后被告没有应诉,法院便可以进行缺席审判,判 决 15 天之后,法院将会正式发出的“逐客令”。
4.警察出面驱逐租客
随后的 15 天里,老方一直在想租客应诉的可能性:到目前为止租客已经住进去 2 个月,老方没有收到一 分钱,他又有什么理由既不付钱又要住在这里, 又要反告屋主呢?他凭什么上法庭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呢? 如果他无中生有制造出一些事端,那也要有证据和具体事实,否则也是不堪一击。如果在房子居住状况 上做文章,也不可能,因为老方的出租房都是收拾的非常好才出租的,不存在任何“影响租客正常生活 的问题。”想来想去老方的确想不出来这个租客有什么理由到法庭上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至于警察的驱逐程序和方式,老方还是有些问题要问律师,比如:
1.谁去开门, 2.谁可以到场, 3.租客要不要在家, 4.驱逐行动会持续多久, 5.租客出现激烈行为怎么办, 6.租客被驱赶后还留有物品怎么办。
针对老方的问题,律师回了一个电子邮件说: “被告至今没有应诉,法院可以立即进行缺席审判,然后下一周正式发出逐客令。请注意,驱逐行动发 生时,你或你的授权人必须在场,同时带上一个锁匠,以便开门以及随后换锁,原因是警察不会破门而 入,除非有特别指令。另外,你在现场时没有警察许可也不要进入房子,一切行动听警察的指挥,并带 上照相机,以便记录房子被破坏的 状况。但是在驱逐行动发生之前,租客仍然可以在里面住,仍然可以 提出上诉,甚至提出破产保护。如果这样,警察的驱逐行动将被终止。如果你发现租客对房子进行破坏, 或有什么激烈行为和不正当举动,或对你进行人身攻击,请立即通知我。如果驱逐行动结束后房内仍留 有租客的个人杂物,也请立即通知我。”
看来老方的判断是正确的,租客在规定的时间内一直没有应诉。所以事情就简单多了。
7 天之后,老方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说驱逐行动将在 11 月 16 日上午 10 点进行,请老方按照律师的要 求做好准备,务必严格遵守,因为如果由于屋主准备不足造成驱逐行动不能进行,还要重新 再约,会拖 延时间。
肯定了,老方绝对是一丝不苟地按照律师要求来安排所有的事情。
16 号上午 9 点老方怀着激动和揣摩不定的心情出发了,因为参与由警察出面对租客采取驱逐行动还是第 一次。为了这次行动老方除了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以外,他自己本身也做了准备。首先起个大早,吃好早 饭,然后一身便装,脚踏球鞋,腰挂手机,头戴运动帽;他精神抖擞那架势简直就不是李连杰也是个叶 问,时刻准备应付任何不测状况。
9 点 30 老方来到了现场。还是老习惯,他站在远处先把周围的状况看清楚,再走下一步。他看到他的房 子像往常一样,进门关着,百叶窗紧闭,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任何状况。老方心想,无所谓了,你租客在 也好不在也好,今天这屋子肯定是要收回来了。
在房子右边的客人停车位,老方看到一辆工具车,静悄悄地停在那里,里面还有两个人。为了确定他就 是锁匠的车,老方走了过去。寒暄之后得知他们果然是锁匠。老方当然很高兴了,门锁这件事算是搞定 了。闲聊时锁匠告诉老方,他们做过许多这样的工作,有的很简单容易,有的还挺危险,说有一次他们 正在换锁时,欠债的租客回来了,看到他们在换锁便立即咆哮起来。这个租客生气地一脚踢断了门口的 木头栅栏,捡起一条长木头大喊大叫地向他们冲去。两个锁匠一看势头不对,撒腿就往后院跑,这个租 客就紧追不舍直追到后院。锁匠说那次辛亏有警察在,租客在警察的持枪警告之后便乖乖地放下了手中 的长木头,安静下来。“否则警察会开枪将其击毙。”锁匠说。
老方一边同锁匠聊天,一边环顾着周围的情况。他突然看到一辆中型面包车从远处驶来。为了隐蔽自己, 老方中断了谈话,悄悄退到了远处,继续观察。 老方看了一下表,此时正是 10 点。
这辆面包车有点奇怪,它的状况如果再差一些,就可以列为“破车”了。这是什么人的车呢?说它是家 用车,显然大的车库都装不下,租客的车是个白的,说它是工程车,根本不像,更不是警车,但是它却 正朝着老方驶来。它越开离老方越近,最后停在了房子的正前方。
老方一看,这车肯定同今天的案子有关,于是就快步走了过去。他还没有走到车门口,就见 4 个彪悍的 武装人员从车里下来。他们没穿警服,全是平民装束,佩带手枪,手铐,从外表看不出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下车后便大步流星地冲到房子门口,最前头的一个上去就用力拍门,根本不按门铃。另外两个随后, 最后一个看到老方。
老方一看这阵势,估计十有八九就是警察,但为了确认,他还是上前问了一下。这个大汉看到老方前来 问讯,并没有回答老方的问题,反倒问老方:
“你是是屋主吗?”
“是的”老方答道。
“那请你跟我们进来,然后听我们指挥。”租客在听到“嘣嘣”重击的敲门声后,把门打开了。四个彪悍冲着就进了屋子,老方随后。租客全家 4 口都在,一个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汉给惊呆了,站在 那里一动不动。大汉们站定之后其中一个立即拿出警牌说: “你们拖欠屋主租金至今未还已经构成犯罪。根据加利福尼亚法律第。。。条,你们必须立刻全部从本 房搬出,立刻,现在,就搬,不得延误。如果现在不搬,我们将动用武力强迫你们搬!”
屋主的太太南希一看这阵势,立即号啕大哭,边哭边嚷,抓着伯纳德就说:“你到底干什么了!你为什 么不付租金?你这个混蛋,这日子怎么过?”南希说完便转向老方说:“我实在抱歉,我根本不知道伯 纳德干出这样的蠢事来,我还你钱,让我们继续住下, 好吗?”她那付德行,就只差给老方下跪了。 警察听到这些,就问老方:
“你同意吗?”“我不同意,我要他们马上搬走。”“你们听到没有?”警察说,“快搬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租客一看这种状况,知道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灰溜溜地收拾东西去了。说是搬家,其实他们有什么呢,目前这种状况只是他们蓄谋已久的游戏里的场景之一,因为他们时刻都 在准备搬家,所以家里除了几个小凳子,床垫子,根本没有别的家具:吃饭在厨房抬子上,睡觉在床垫 子上。至于南希说她不知道老公欠款的事,这是不可能的,哭哭闹闹又骂老公,这做戏的演技也忒差了。 所以老方根本不可能对他们做任何妥协。
租客搬东西的同时,锁匠立马换锁。三个门上的锁不出半小时全部搞定。与此同时警察拿出“逐客令” 贴在了证面的窗户上以便门前过路人都可以看到。“逐客令” 是这么写的:
“根据法典 419 及 602 章和法院对债务人的判决,此逐客令正式张贴示众以后,被警察驱逐的任何人以 及未经屋主授权的任何人进入本房之后将会立即被捕。
加利福尼亚民法 715 章规定,目前本房里留下的任何个人物品已经归屋主所有。从驱逐令发出之日起屋 主可以为租客的个人用品保留 15 天,并收取保管费。15 天之后,如果租客既不付钱也不索回物品,屋 主可以将其卖掉,收入归己。如果租客物品价值在 300 美元以下,屋主可任意处理。”
在警察往窗户上贴“逐客令”时,老方看到房子外面路对面有几个人在往这边观察。一般来讲,美国人 没有扎堆去看热闹的习惯,那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就是有人看,也是站的远远地,从不靠近。这次好 像有些不一样,首先这里动静太大,一辆工具车,一辆大“破车”,加上租客的多功能车;两个锁匠,4 条武装大汉,他们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这个房子前面,使这条小街显得突然拥挤起来;其次,租客在往 车上装东西搬家,也引起了邻居的好奇。他不是对邻居很好吗,给邻居烤肉吃吗,老说屋主坏吗,怎么 突然被武装警察扫地出门了?老方想他们今天大概不是被邀来吃肉的。
老方出来一看,首先看到的是那位极力为租客的作辩护的错对门邻居。很显然大家都知道这里所发生的 一切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个邻居根本就不敢正视老方,看见老方出来他就侧过身子溜进了自家的车库, 但是车库门开着,他站在里面观察。老方呢,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同 4 个警察一起,在门前走来走 去,监视着租客把杂物一件件搬上车。老方后来说,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爽了!
由于驱逐行动突如其来,租客没有任何准备,所以他们能带走的只是些零星小东西。在车库里,他们还 放有一些隔间用的塑料墙板,整理院子的工具和一个新的折叠式标准乒乓球台。这些东西今天肯定是搬 不走了。看到这些,警察问租客怎么办,租客说他要租个大车回来再取。 警察问老方是否同意替租客保 存这些大件。老方当然不会客气,说他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替他保存,更没有兴趣同他继续打交道, 即便是付钱他也不干。租客没办法,就说东西不要了。老方说不要你也要立即拉走,否则扔垃圾还要付 钱呢。
可是要拉走他还要去租车,等他回来估计几个小时过去了。老方觉得耽误事。看到这些能用的东西和门 口的邻居,老方觉得送给邻居还会更快。所以老方告诉警察同意把东西留下完事。
至此,这个免费住了 2 个月,并用其厨艺骗取邻居好感的“执行大厨”,开上他装满杂物的车,狼狈地 离开了。
在美国,爱打听别人的事儿有个字叫“伮知 nosy”。警察离开后,老方便以占领军打扫战场的姿态开始 在这几家伮知邻居之间进行舆论清理,说明真相。老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详细解释什么,因为大家都看 到了,只是想跟大家多交流,认识一下,毕竟房子还在这儿。邻居呢,看到今天这阵势,听到老方完全 不同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万万也没想到,曾经邀请他们欣赏厨艺的这个慷慨的正人君子,竟然 是一个令人不齿的“专业骗子!”其行为之恶劣,手段之高明,屋主稍有不慎,肯定栽他手里。 设想, 如果这“肉”继续吃下去,如果租客让他们在此事上帮忙,譬如要求邻居做伪证(邻居不明白)等,他 们肯定被卷到案子里,那后果真有些可怕。
为了进一步同邻居搞好关系,老方告诉他们,这些“战利品”谁需要什么就随便吧。听到这些,那个错 对门邻居立马从车库里跑了出来,说:
“这个乒乓球案子我要了。”
嘿?这老兄,他还真说得出口!造谣言是他,替坏人辩护是他,跟老方干仗是他,来要东西还是他。这 人是不是有点厚颜无耻啊。
“伯纳德给你烤肉吃,又说了很多我的坏话造谣中伤,你偏听偏信,跟我干仗。想要这个东西可以,但 有个条件。” 老方开始对他不客气了。
“什么条件。”
“你告诉我伯纳德给你们烧烤的是什么肉。”
“唉,就这个条件啊。。。那都是鸡肉,没别的。”邻居不知道老方为什么问这些,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对,肯定不是鸡肉。”老方说。
“你也没吃,你怎么知道不是鸡肉呢?”
“吃鸡肉你不会有那么大的劲同我干仗,那一定 是牛肉,而且是长效牛肉。”
“长效牛肉?没听说过呀。。。”
“呃,这是新产品,伯纳德那里有,想吃还得去找他。这个乒乓球案子嘛,已经有主了。” 邻居听完,脸一红,转身走掉,再也没回头。
事情要一件件来办。房子是收回来了,可是亏损的钱呢?老方说,没收回来的钱,加上律师费等开支, 那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老方继续说:“我是不会同他善罢甘休的。下一步我要找追债公司,就是给 追债公司分一半,收回来一半,也值。关键是,这种人一定要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不能让他们逍遥法 外,继续行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