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宠物,蟋蟀

经历过的, 就写出来, 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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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的一个夜晚,在后院偶然听到了几声虫鸣,一下子却勾起了童年的回忆。

受外祖父的影响,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中游的,只要有可能都想养在家里。捉养和斗蟋蟀大概是我那时最迷恋的一个爱好了。

蟋蟀,又称促织,南京方言叫蛐蛐,属直翅目昆虫科。体黑褐色,头有长触须,后腿粗壮善跳跃。雄性好斗,多为争夺地盘配偶所致。蟋蟀多在高兴和求情时鸣叫,鸣叫时两翅摩擦能发出悦耳的声音,那种声音的美妙在我听来是一种独特的能唤起你愉快兴奋心情的自然界奏鸣曲。蟋蟀昼伏夜出,生性孤僻,通常一穴一虫。发情期,雄虫才招揽雌蟋蟀同居一穴。雌虫不發声,俗称三尾子。

每种蟋蟀的鸣声不尽相同。蟋蟀的叫声很重要,从鸣声中能辨别出不同等级。声音微弱、轻飘而刺耳的属次等品;鸣声虽较响亮,但不够凝重,属中等品;鸣声圆润凝重有力似如钟声,则是上乘品种。蟋蟀体长约20毫米,年生一代。

不像现在玩家会花个多少万去山东蟋蟀产地淘名种斗蟀,那时蟋蟀是买不到的,要自己去捉。逮蟋蟀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刺激的过程。

首先,你要自做捉蟋蟀的工具。网罩和竹管是两个主要的“设备”。网罩是用细铜丝绕成的,形如金字塔状,用于当你发现蟋蟀时将之罩住。竹管约一公分粗半尺长,中间竹节掏空,然后以每三公分的间距在竹管一侧锯出一道开口,用竹片插入即可当门。一根竹管可容纳4-5 只蟋蟀。当然没这两样东西也行,但不用网罩空手捉到的蟋蟀致残致死率较高。没有竹管折个纸管也行,但有经验的都知道不能让蟋蟀呆在里面时间太长,否则一不注意蟋蟀会咬个洞逃之夭夭。

每年盛夏是捉养斗蟋蟀的时节。捉蟋蟀大都在白天,有经验的专找乱石堆或阴暗墙角处。一堆有了年代的废弃砖瓦或几块大青石下是蟋蟀最喜欢呆的地方,因为蟋蟀喜欢阴凉潮湿的环境。有时也会伙同几个要好的小伙伴晚上出去捉,这时除了胆大,还要将家中的手电筒悄悄带上。晚上捉蟋蟀的好处在于循着蟋蟀的鸣叫声去捉可大大缩小范围。

经常听资深的玩家说在坟场捉到的蟋蟀比较凶猛,尤其是坟堆内和蜈蚣或蛇在一起的蟋蟀。那时玩蟋蟀的一个梦想就是捉到这样一只蟋蟀,也壮着胆到郊外坟场去过一次但没有碰到。

先不说蟋蟀的品质怎样,光是捉到的蟋蟀能全须全尾就够让人兴奋一阵子了。很多情况下,当你松开手掌,发现你捉到的蟋蟀断须缺尾甚或少掉一条大腿,你会有一种深深的遗憾。所以,一只好的蟋蟀,不仅要善斗还要品相好才能算是上品。

如果说捉蟋蟀有何不好,讲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城市里那时候自然环境好,蟋蟀喜欢呆在老房子外的墙脚砖缝中。由鸣叫声确定位置后,为了抓住这只蟋蟀,我和小伙伴们会先试着用蟋蟀草伸进砖缝中将其赶出来。如这招不管用,下面就是用水灌,或烟熏,类似《地道战》中日军用的那些手法。如果洞很深或蟋蟀顽强,那最后的招数就是挖墙角砖了。最终,蛐蛐是逮着了,人也一溜烟跑了,身后却留下了破损的墙角和“小炮子子”的南京人特有的骂声。

捉到蟋蟀后的养护是大有讲究的。养蟋蟀的罐子最好是带有潮气的青瓦罐,这样的瓦罐阴凉且接地气接近于自然环境。因为解放后就再也没有生产,那时见到的蟋蟀罐有的成于明清年间是古物,如果能留存到现在应该值老鼻子钱了。我那时有几只大概是民国产的但早已不知去向。蟋蟀切忌养在玻璃瓶中,因为外界干扰和环境不适,蟋蟀会很快死去。蟋蟀罐子内不要放土,原因说不上,但玩家都这样养。

如今的蟋蟀食物很讲究有荤有素,那时我们这一帮孩子也就是用家里买的毛豆或南瓜籽作蟋蟀的食物。喂米粒不好,因为蟋蟀吃了不知为什么体力不足无斗志。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悲催的中国足球队,呵呵。 有时会喂蟋蟀辣椒,因为辣椒能使蟋蟀吃了后因嘴辣而被激怒变得凶猛。在瓦罐中,如果照料的好,蟋蟀一般能活数个星期。一到立秋后自然界的蟋蟀就没了精气神,盆中养着的也等着寿终正寝了。

小时候,对于我们这些成天在外打架淘气的野孩子来说,斗蟋蟀可是一件正事,既兴奋又郑重还带有几分忐忑不安。

两个对手加上一群看热闹的孩子约在一个地方,双方小心翼翼地捧着蟋蟀罐子不苟言笑地来到了人群中。有时为了公平起见,双方会将各自的蟋蟀放入第三个罐子中。那时我们之间斗蟋蟀没有赌博,但开斗之前,有些较劲的孩子会约定谁的蟋蟀输了要将其一条腿卸掉或当场摔死。这时的气氛就会陡然紧张很多。

两只蟋蟀放进罐内后,有过身经百战的蟋蟀一般会沿着罐边走上一圈以熟悉地形,然后停下来盯着对方,用两须和对方的两须碰撞交流,有的还振翅鸣叫几声用以警告或壮胆。这时就可看出全须的重要性了。当然也有两只蛐蛐放入罐中撞着就立刻开打的那种火爆脾气。但也有始终斗不起来,或一方看到另一方撒腿就跑的怂种。

一般来说,蟋蟀入盆后,各自的主人会用蟋蟀草轻轻地撩拨它的两个大门牙,以挑逗使其激怒张口,有助于让蟋蟀尽快进入临战状态。有时,两只蟋蟀会帮你省去这个步骤,双方碰须几个回合后,一言不合就两腿一撑挺胸趋前,将两个大门牙和对方的咬合在一起。此时是最精彩的时候了,就见两只蟋蟀头顶着头脚趴着地你退我进,辗转翻滚到一起,甚或跳跃打斗到盆外来,全然不顾周围起哄的一群孩子。遇到凶狠的,也可见到一个回合就将对方的一条大腿咬下来或一下将其甩出罐外的。两虫争斗,若说惊心动魄或言之过甚,形容提心吊胆却也有着二分。有时也见有大人加入观战,这时只见不同年龄的人群中,面露惊讶有之,摇头叹息有之,手舞足蹈有之,屏息静气有之,个人表情不一而足,构成了文革时的南京城中难以见到的一幅“世外桃园”画面。

虽然也有持久的,但一般不到十个回合基本就能分出胜负。这时就见斗败的那只在前面撒着脚丫无声疾跑,得胜的那只则在后面大声鸣叫紧趋追赶。被追的急了,有的“败将”还会一跃跳出罐外。最后,斗蟋蟀赛事就在得胜那只的欢快鸣叫声中结束。这时,就会见到赢的那个孩子一脸得意,嘴里却还说着安慰对方的话。败的一方却见满脸懊丧一声不吭,捞起那只斗败的蟋蟀往地上一摔就走人,嘴里却还不服输地嘟囔着“以后再玩”什么的。

斗蟋蟀始于唐宋盛于明清,是一门国粹,与西班牙的斗牛有得一比。前人在斗蟋蟀的这项爱好中发现了无尽乐趣,在世界上创造了独一无二的华夏蟋蟀文化。

蟋蟀的种类根据身体颜色通常可分为青,紫,黃三类。红和白色蟋蟀很少见,但有幸的是,我曾拥有过一只罕见的白色蟋蟀。

说起这只白蟋蟀,那是一次奇特的经历。

        大概是1967年吧,文革正开展的如火如荼。放暑假了老师没像往年布置很多暑假作业,于是就有很多时间花在蟋蟀上了。那一年蟋蟀出奇的少,大概是被那些小伙伴们捉得差不多了。有一天突发奇想,成虫抓不到就捉一只幼虫来养将之培养成成虫。蟋蟀幼虫很好认,肉肉的除了没有翅膀其它身体部位和成虫一样。

        现在还记得惊喜的那一刻。那天无意中翻开一块砖石后意外地发现一只硕大的蟋蟀幼虫趴在那里。那个体积之大足有一般幼虫的两倍,通体颜色很淡接近白色。捉时也不蹦跳一下就抓住了,而且还全尾全须。

        双手捂着内心狂喜,一阵小跑来到家中,放进罐内再细细端详。嗬,那个体型之大,要是有双翅膀真能将那些小伙伴们惊呆。想像着一周后再脱一层皮,这只有着翅膀的巨无霸出现在众人面前小伙伴倒吸一口凉气的那个场面,就暗自偷着乐。

        精心照料数天后,有一天掀开瓦罐,大大的幼虫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层落在盆底的蜕皮和一旁趴着一只个体比原型稍小但身体白嫩的蟋蟀成虫。在亮处再细观此虫,但见体腿色白,双翅淡褐透明,头有花纹牙色偏淡。

        这只蟋蟀因其头部特征取名为“花头”。不像其它蟋蟀,在盆罐内完成的由幼虫到成虫的蜕变过程中因为没有得到天地间的精华露水,“花头”平时显得性情温和,静如处子,看上去有点虚弱。

        调养了几天后觉着该带“花头”出去征战了。 果不出所料,“花头”阵阵威武仗仗得胜。别看它平时显得有气无力,可打斗时往往一个回合就将对手制服,这都仗着它那硕大的体形和巨大的爆发力,白色显嫩的大牙其实咬合非常有力。和其它蟋蟀不同的是,“花头”得胜后往往沉默无息或只鸣叫一两声。

       几仗下来,“花头”打遍全大院无敌手。那几天我在大院内行走都是拇指翘翘的,两眼向上翻,浑身飘飘然。

      可惜的是,“花头”在大院内横行了两个星期后有一天突然无声无息归西了。为它挖了个坑堆了个小坟,也算是对“花头”为我在大院挣了脸的回报吧。

      这就是我的“花头”蟋蟀故事。虽事隔久远却难以忘怀。

有趣的是,记得那时大院有一个女孩,像条小尾巴整天跟在我们这些大哥哥们后面玩儿。捉蟋蟀时她也兴致勃勃加入翻砖头,却从未逮着过。有一天,女孩兴高采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饭盒说要和我们斗蛐蛐。打开盖一看大伙哄的一声大笑起来,是一只三尾子。女孩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笑话她,但秀气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摔了饭盒“哇”的一声哭着就跑开了。

还有一件事和蟋蟀有关至今还记得。 文革中的一天,父亲大概是受了冲击心情不愉快,回到家看见许多蟋蟀罐摆在卧室地板上,一怒之下飞起几脚将我的那些宝贝罐子全都踢翻,几乎所有的蟋蟀都跑了。看着四处奔跳的蟋蟀,我伤心地直流眼泪。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在我面前数落了父亲。这大概是母亲唯一一次在我和父亲之间站在我一边批评父亲了。

从古到今对蟋蟀痴迷的大有人在。有关蟋蟀的诗词也有不少,写得最精彩的当属宋代诗人释行海的那首。

《蟋蟀》  释行海  宋

少年不解客中愁,砌下寻来斗过秋。今夜雨窗听不得,声声浑欲白人头。

儿时,赏玩蟋蟀于我是乐在其中其乐无穷,非“外行人”所能体会得到的。都说童心未泯,现在回想起来仍感温馨有趣余韵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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