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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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楚林身边,然后用他那宽大手掌攥住楚林的下颚,象一个鉴定瓷器的古董商那样认真地看了一眼楚林脸上的伤痕,楚林的头部就象脱离脖颈悬空般地在王建军手掌里扭动了几下

 

    8岁的楚林是林溪小学的插班生,这使本来在性格上有些孤僻的楚林成为班级里面同龄孩子们的欺辱对象,确切地说,他成为班里每个男孩子想要在他人面前炫耀自己强势和骁勇的牺牲品。最初的时候,楚林试图想要用有限的抵抗来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但很快他就发现在一种孤立无援的环境里,这种徒劳无益的抵抗只能给自己招致更大迫害和羞辱。因为同班那些孩子们在幼儿园里就开始结成各种大小帮派和联盟,而这种帮派和联盟被类似于一种世袭罔替的传承那样延续到林溪小学,但作为插班生的楚林显然不受到这种传承优势的庇护。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和他的那个年龄不相称的,近乎屈辱的逆来顺受和沉默。他希望被这些同龄的孩子们忘记,他以一个近乎成年人的思辨得到这样一种启示,当他表现得越懦弱,越卑微,那些欺负他的同龄孩子们就会逐渐失去一个胜利者应有的荣耀和光环。

    而最近几天班级里发生的事使楚林决定不再一味地退让,他开始决定反击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楚林所在的班级是林溪小学的三年四班, 新来的班主任是一位梳着羊角辫,操着城里口音的邵老师。邵老师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三年四班的课堂纪律出现了一些问题,虽然多次三令五申,但没有做到令行禁止。于是她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就是让班级里的学生干部比如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劳动委员负责记录在上课期间违反课堂纪律的学生,一旦被记录下来, 放学后将被留下来,和当天轮值的小组一起打扫教室卫生,包括擦黑板,把课桌椅码放整齐和扫地。作为一种惩戒举措的劳动体罚, 那些被记录下来违反纪律的同学将承当这些劳动中最繁重的一项,就是扫地,因为这项劳动最繁琐,耗时最长。 从事这项劳动的同学,必须先把椅子从原地腾挪出来,然后清扫课桌下面和摆放过椅子的那一部分的空间,然后再把椅子放回去,最后还要负责倒垃圾,这项工作往往要耗费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将意味这个接受纪律惩罚的同学至少要比其他的同学晚回家半个小时,这对于那些在课堂上度过近8个小时枯燥,沉闷学习后急于想要回家的孩子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在精神和体力上难以承受的打击,更加上这种劳动本身就带有及其明确的惩罚性质,所以被罚的学生将在孤独和歧视中完成这一份繁琐的劳动,而得不到轮值小组其它同学们之间, 在劳动中所倡导的相互帮助和支援。

    这项临时性的举措最后竟然超出设计者想要得到的预期效果,校堂纪律不但得到了根本的改善,并且三年四班还被评为全校当月的纪律标兵班,这项评选是由不同科目的任课老师比如语文,数学,政治,地理,常识等单项科目的老师记录他们授课时各班级课堂上的纪律表现,经过综合评定,汇总,筛选出来的结果,对于整个班级尤其是班主任有着极大的荣誉和工作上的肯定。本来邵老师在制定这项规定的时候是作为一个临时举措来计划实施的,一旦课堂纪律得到明显改变的时候,这项临时举措将不再执行下去。但由于这个临时规定给作为班主任的邵老师带来异想不到的荣誉, 邵老师决定把这个规定继续执行下去,但邵老师很快地发现,她制定的这项规定达到了近乎于矫枉过正的效果,因为一天下来很难找出一个违反课堂纪律的同学, 也就是这个规定最核心的部分在同学们之中找出至少一位用于惩一儆百的典型。 于是邵老师在放学后把班干部们留了下来,首先她强调一天下来在班里竟然找不出一位违反纪律的同学这种情况是不可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唯一可能就是班干部们在履行这个职责时的疏忽和不认真,她在批评完大家后给他们定下一个具体的指标,就是每位负责当天记录班干部必须找出至少一位违反课堂纪律的典型。

    但这却给班干部们带来难题, 因为要在这个全校纪律标兵班里找出一个违反课堂纪律的典型比在大海里找到一条生活在淡水里的河豚还要艰难,纵然他们拿出食肉动物捕食猎物时所具有的警觉和专注,纵然他们不得不放弃他们最本职的课堂学习而倾全力去履行一个纪律监督者的角色,但是一天下来也很难再找到一个违反纪律的典型, 而接下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一个牺牲者去应付一下差事,而楚林,这个在他们眼中向来逆来顺受而又缺乏人脉保护的插班生是这个牺牲者的不二人选。

    开始楚林象往常那样默默地接受这种极不公正和近乎于侮辱的集体迫害行为,他有些天真地认为他不应该是这个事件的唯一牺牲者,如果这些班干部想要把这个应付老师差事演绎得更具有可信度的话,他们应该再找出另外一两个牺牲者。但楚林想错了,他的这种忍让使班干部们针对他一个人的迫害行动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而且他们从来就没有表现出对他们这种既不诚实而又缺乏公正的行为那怕一丝一毫的悔意和歉疚。更重要的是,由于这几天来楚林放学回家比平常晚了半个多小时,楚林的母亲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并向楚林询问缘由, 但楚林无法向母亲开口,他宁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种极不公正的冤枉和屈辱而不愿意让母亲为他的事情操心,因为他知道此时刚和继父分居的母亲心理上不能再承受额外的精神负担。其实楚林一直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自从楚林上学以来,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多次得到学校的表彰和嘉奖。母亲一直为楚林感到自豪,她觉得楚林是她坎坷的生命旅途中最好的补偿。楚林曾经想向班主任邵老师反映班干部这种不诚实的行为。但他明白众口铄金的道理,既然所有的班干部都把矛头指向他一个人,邵老师会更相信谁哪,这几乎是不言而喻。他此时唯一可以倾诉的只有自己的母亲,好几次他想要扑到母亲怀里,把他这段时间所承受的所有的无辜和委屈倾吐出来,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做的结果是母亲会为他更担心,精神上会更焦虑。楚林以一个和8岁的孩子极不相称的心理抗压能力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但他今天决定反击了。

    在三年四班教室黑板的右下方有一个用油漆漆上去的简单表格,在那个表格里每天都会用粉笔重新填写出当日卫生轮值小组同学的姓名以及小组长对每个组员劳动状况的评价,比如优良中差等。这天下午放学铃声响后,三年四班的班长鲁雁红径直走到黑板旁,象往日那样不假思索地把楚林的名字用粉笔书写在那个油漆表格的下方,这个位置是用来填写当天违反课堂纪律同学名字的,鲁雁红写完后回到自己的课桌旁,她拿起书包准备放学回家,可当她转身的时候,她发现身材瘦小的楚林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显然楚林这一举动是鲁雁红意想不到的,她板起面孔质问楚林道。

   “你撒谎,我没有违反课堂纪律。”楚林一反常态地反驳这位班级里,在同龄孩子们中的最高权利拥有者。

   “你让开,我要回家了。”鲁雁红以她一贯盛气凌人的语气正色道。

   “你撒谎,我没有违反课堂纪律。”楚林继续为自己申辩,语气中没有丝毫退让。

    楚林今天的举动确实是鲁雁红没有意料到的,这个在她眼里一直性格懦弱的插班生竟然有点揭竿而起的味道。但她很快地找到了应付这一突发事件的对策,因为她发现他们之间的这种大声地对话已经引起班里其他同学的注意,一些准备要离开教室的同学渐渐地围拢了过来。她在聚拢过来人群中用目光迅速搜寻一下。

    “陈振,你说,楚林今天有没有违反课堂纪律。”鲁雁红知道,陈振是经常欺负楚林的一个男生,今天让他出来作证,他肯定不会站在楚林的一方。

   “报告班长,楚林今天违反了课堂纪律。”在课下其实不用这种正式的语气和称谓,但为了表示对鲁雁红的绝对支持,陈振故意抬高嗓门用这种方式说。

    “那你说,我怎么违反课堂纪律了。”楚林把脸扭向陈振。

    “你上课搞小动作。”陈振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撒谎,你坐在我前面,你今天头都没有回过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上课搞小动作。”楚林马上找到陈振回答中的矛盾之处。

    陈振无言以对,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他强调自己今天上课回过头,那他就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因为课堂规定,不经老师允许上课回头也是搞小动作的一种。

    鲁雁红失望地瞥了陈振一眼,她的目光又转向人群中的另一个目标。

    “常昆玉, 你说,楚林今天违反课堂纪律了吗。”常昆玉也是经常欺负楚林的一个男生。其实在人群中找出这么一个人对鲁雁红来说轻而易举,因为班里多半的男生都曾经或多或少地参与欺负过楚林。

    “楚林今天确实违反了课堂纪律,因为他和邻座的同学交头接耳,他们之间还有说有笑。”常昆玉说完,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声。常昆玉一点没有感到自己回答中明显漏洞,满意地笑了笑。

    “你撒谎,如果是这样话,今天就不应该是我一个人留下来作值日,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上课和我交头接耳的人。”楚林语气坚定地反驳道。

    鲁雁红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显然她对陈振和常昆玉的表现有些失望,她知道楚林这个在她眼里几乎不堪一击的对手,今天占了上 峰, 她现在想的只是尽快离开教室回家,她低着头尽量回避楚林质询的目光,然后想绕开楚林从旁边走过,但让她惊讶的是楚林竟然移动着身体再次挡住了鲁雁红的去路,鲁雁红恼怒地瞪了楚林一眼,试图从楚林的另一侧再绕过去,但楚林却再次移动身体挡住鲁雁红的去路。

    “你今天必须说清楚,我到底违反没违法课堂纪律。”楚林不依不饶地说。

    他们就这样纠缠在一起,重复了数次这种类似于篮球场上突破和阻截的动作后,鲁雁红有点失去了耐心,她正要发作,突然听到人群后面发出的一个声音。

    “都给我让开。”这个声音来自看热闹的人群后方,而且并不洪亮,但却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声音在人群中的震慑力量,他们自然而然地为这个声音的发出者让出一条通道。他就是在班级里被推为孩子王的王胜军。 其实王胜军本人比楚林身材上还要瘦小,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在同龄孩子们中不可动摇的王者地位,因为和其他孩子们比他有三个接近成年的兄长,尤其是王胜军的二哥王志军是这一带年青人中出了名的狠角色,很多人头上的伤疤都是拜王志军所赐。 王志军的平常背的军用帆布挎包里总是放几块板砖,当然它们放在那里和它们应有建材功能丝毫不相干,它们是用来拍砸在被打者的头部,并在重击下,整个板砖在刹那间碎裂迸溅而产生震撼效果的武器。据说在王志军的军用挎包里还有一把带血槽的三棱军刺。

    王胜军手里握着一把扫帚,不紧不慢地从人群的后方走到鲁雁红和楚林之间,开始大家都有点纳闷,因为今天王胜军不做值日,为什么他手里提着一把扫帚呢,但人们很快地猜到它即将的用途,而楚林也猜到了,他的视线已经从和鲁燕红对峙的方向移开,转移到这把在王胜军手里紧握的扫帚上,他刚刚在心理建立起来的反抗优势在这一刻几乎土崩瓦解,他用难以掩饰的慌恐的目光盯着王胜军手里的扫帚,因为曾经有一把和眼前这把形状类似的扫帚在王胜军的挥舞下击打在楚林的头上,而那些用来捆扎扫帚上高粱秸的铁丝也曾经划破楚林的头皮,此时此刻这把在王胜军手中掂来晃去的扫帚在提醒着楚林头部上疼痛的记忆。

    其实,在楚林入学以前就已经领教过王胜军的霸气,楚林是在寒假期间和母亲一起从城里搬到这个位于远郊的冶金技术设计研究院家属大院的, 那时楚林还没有入学,母亲也正在给他办理转学手续,在这座拥有几万名职工的家属大院里有一个位于地下室的校外活动站,放寒暑假的孩子们可以凭大院办的家属证来这里娱乐活动。楚林平时喜欢下军旗,他听说活动站里可以出借各种棋类便和另一个刚结识的棋友一起到活动站去玩。来到活动站后,他们发现这里已经有很多孩子并且陆续还有新的孩子们进来,但活动站的桌椅是有限的,楚林决定自己去排队,让这个新结识的棋友去占一下座位,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前面只有三四个孩子,马上就轮到楚林了,这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的孩子从外面进来,他先是看了整个队伍一下,然后走到队伍的第二名位置,把那个位置男孩子往后一扒拉,就夹进队伍中,排了很长时间队的楚林很气愤,他冲着队伍前方喊了一声。

  “排队哎,自觉点,大家都排了半天了。”

   这时前面那个身材瘦小的同学转过身来,他就是楚林未来的同班同学王胜军。

   王胜军回过头来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扫了一眼,很快地他就判断出这声音是来自离他身后不远的楚林。

   王胜军走到楚林跟前,楚林还没有来得急反映,王胜军就猛的一把把楚林推出队伍。

    楚林毫不示弱,他迅速站回队伍里并且更猛烈推了王胜军一把,被楚林推得一个趔趄的王胜军象打了一针兴奋剂的斗鸡那样蹿到楚林面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不知王胜军底细的楚林借到军棋后和棋友若无其事地下了起来,他一点也没有从邻座那些孩子向他这边不时投来的紧张的张望中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不久从地下室上方的楼梯中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随后王胜军和一个穿着一身褪色军大衣的高大青年一起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口,他们身后聚拢着七,八个年龄不等但比楚林大一些的孩子。这个高大青年在这些可能是来看热闹的孩子们的簇拥下和王胜军一起来到楚林的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只是向王胜军低头问了一句:“是他吗。”然后他就把嘴抿成一道象粘在一起的细缝,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后来楚林知道他就是王胜军的三哥王建军。

    王胜军冲着王建军点了点头,然后他使足了力气上前推了楚林一把,然后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王建军。王建军把头扭向天花板的方向,嘴唇抿的更紧了。

    王胜军又用尽全力攥起拳头向楚林胸口的方向狠狠打了一拳,楚林在这一拳的打击下不得不往后倒了几步,王胜军再次向王建军望去,王建军却依然把头转向另一侧的天花板,对王胜军的行动不置可否。

    王胜军再次象楚林冲来,这一次他抡起了手掌,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重重地扇在楚林的脸上,楚林象拳坛上遭受重击得拳手那样被打得踉踉跄跄地几乎摔倒在地,脸颊象被炉火猛地灼烧了一下发出火辣辣地疼痛,耳廓内也立即被嗡嗡的噪音充满。而王胜军这次没有再去观察王建军的反映,因为他发现楚林脸上靠近耳廓的脸颊部分迅速红肿起来,然后凸现出一个非常清晰的掌印。这时王建军一直紧绷的嘴松弛开来,他走到楚林身边,然后用他那宽大手掌攥住楚林的下颚,象一个鉴定瓷器的古董商那样认真地看了一眼楚林脸上的伤痕,楚林的头部就象脱离脖颈悬空般地在王建军手掌里扭动了几下,王建军松开楚林被攥紧的下颚,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然后头也不回地在那七八个看热闹的孩子们簇拥下离开了地下室。

                                      ….                                …..                               …..

     楚林此刻正望着王胜军手里的这把扫帚,心里想着今天他鼓足了勇气的反击只不过是再一次的自取其辱罢了,他在等待着王胜军把扫帚向他头上抡起的那一瞬间,可是出乎楚林和大家意料的是,王胜军只是把扫帚塞进楚林的手里,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去,扫地去。”人群中发出一阵嘘息后失望地散去。鲁雁红也绕过楚林向教室门口走去,而这一次楚林站在原地没有阻拦。

    此时此刻楚林内心的屈辱和愤懑可想而知,他一声不响走到教室另一侧开始扫起地来。 班里现在只剩下楚林和几个当天卫生轮值的小组同学,他们聚集在教室的另一侧小声交首议论,并向楚林所在的教室后侧指指点点,楚林虽然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但可以猜出他们说话的内容,他们一定是在嘲笑和讥讽他, 这种类似于落井下石的举动更加激怒已经悲愤难挡的楚林,他决定今天用繁衍怠工的方法再次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平。他不象往常那样把椅子挪出来,清扫后再放回去,而是直接把扫帚伸到课桌下方迅速的划拉两下,而这个简化的动作大大缩短了楚林平时扫地的时间, 他很快地扫完了整间教室 ,然后对当天轮值小组的组长张辉大声报告道:“我作完值日了。”

    小组长张辉是一个梳着短发,肩膀有点象男孩子那样宽阔的女生,因为她平时喜欢直接把棉袄穿在身上,而不是象其它同学那样在外面再套上一件外衣,所以班里的同学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张棉袄。张辉此时满腹狐疑地看了楚林一眼,因为她知道扫地是所有打扫教室卫生劳动中耗时最长的,怎么今天楚林一个人那么快就完成了,她冲着楚林说:

   “你先别走,我检查一下。”

    张辉从教室的后方开始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检查起来,很快她发现一个座位底下的铅笔屑,然后象发现一块宝藏似地大声宣布道。

    “这里没有扫干净。”

    楚林走过来用扫帚把座位下的垃圾扒拉出来,张辉又弯下腰继续检查,很开她又发现另一个座位下的一小块纸屑。然后继续大声宣布道。

   “这里也没有打扫干净。”

    楚林走过来再次用扫帚把那块纸屑扒拉出来,张辉直起身不再继续检查而是向楚林严肃地宣布道。

   “你这是糊弄,不行,整个教室必须重扫。”

    楚林走到张辉面前一字一句对张辉说:“我本来就是被冤枉的,我没有违反课堂纪律,你心理应该清楚,你们这么做是不公平的,你们想没想过我被你们冤枉后的心里感受,我要告诉你,今天我不会重扫这间教室。我不想再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了,你想怎么办随你的便。 ”楚林象一个大人那样声色俱厉,滔滔不绝,张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楚林已经结束完自己的发言,并把扫帚狠狠地掼在地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愤然离开教室。

    楚林回到家后心情马上由愤懑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因为他知道今天自己这样做的后果,张辉肯定放学后把这件事汇报给班主任邵老师,而他和班干部的矛盾很快地传递到他和班主任老师之间,他这样想着连吃饭和作功课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上床后也一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楚林发现自己睡过头了,他急忙穿好衣服,来不及吃早饭就往学校赶去。 赶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已经开始了,班主任邵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而同学们正在安静地作着早自习,楚林很少早晨迟到,他走到教室门口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报告,邵老师扭过头看了一眼楚林然后点点头示意楚林回到座位上去,可是楚林一走进教室后,马上从座位上发出哄堂的笑声,这在寂静中陡然而起的笑声象一个越过堤岸的巨浪那样把楚林拍懵了,楚林紧张而又惶惑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他从迎面而来的那些目光中判断出这笑声和他紧密相关,这时从他身后传来邵老师的声音。“课堂上请保持安静。”那持续的笑声便象潮水般瞬间退去。 楚林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一边把文具,书本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边向黑板的方向张望,他终于找出这笑声的原因,在黑板的右下方,在昨天鲁燕红用粉笔写的楚林名字旁有两个用红色的粉笔书写的标语般的大字:逃跑, 并在这个词后面用同样颜色的粉笔画了三个入手榴弹柄粗细的惊叹号。 这个用于懦夫的侮辱性词汇使楚林无地自容,直到早自习结束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起,楚林依然满怀羞愤地低着头,不用分析字体,楚林知道,这两个让他羞愧难当的字一定张辉写上去的。楚林拿起笔用力在新买的田格本上写下一行打油诗:张辉是个黑心狼,说我逃跑太猖狂。由于用力过猛,楚林在书写这短短的两行字过程中数次将铅笔尖戳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更换铅笔,第一节下课铃响后,楚林把书写好这两行字那页纸从田格本上撕下来,然后走到坐在后面的张辉座位前,狠狠地把这张字条拍在张辉的课桌上。张辉若无其事地拿起那张字条,看了一眼,她冲楚林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在邻座那几个同学凑上来之前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自己的座位底下,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楚林说:“今天放学后还是由你这个纸条清扫干净。”

    楚林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知道张辉是对的,他可能因此被罚做一个星期的值日,而且今天放学后他会被叫到邵老师办公室的门口罚站。更要命的是今天是星期六,是每个月冶金技术研究院家属大院放映露天电影的日子,这样一来,他可能就会因没有足够的时间做完今天的作业而不将被允许去看这个电影。就这样楚林在心情极度沮丧和焦虑中度过了一天,终于捱到放学的那一刻,楚林提心吊胆等着邵老师宣布对自己的处罚,但令楚林和全班同学甚感意外的是, 邵老师在放学前正式宣布这种罚做值日的规定从今天开始被正式取消了,她宣布完这个决定后亲自走到黑板旁把楚林的名字连同逃跑两个字和三个惊叹号全部擦掉。她掸了掸手上袖口上的粉笔沫然后用平静的声音宣布下课。楚林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就象是一个突然接到特赦通知的犯人那样坐在座位上久久不动。当然他不知道,邵老师之所以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宣布这个决定,是因为她早已经发现这个严明纪律的临时举措正在被班干部们演绎成一场寻找替罪羊的闹剧,更重要的是一些单科老师开始对邵老师这个临时举措产生异议,因为他们了解楚林,即使是在实行这个临时举措之前,楚林早已是班里几个非常遵守课堂纪律同学之一。当然只有8岁的楚林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由来,他此刻就像一个冤案得以昭雪的受苦人那样对邵老师充满感激之情。

叶虻 发表评论于
感谢兰子的点评,周末愉快。
这段是从小说中裁减下来的,这段描述我觉得影响小说节奏。
不过这倒是可以成为一篇独立成章的短篇小说
卜兰子 发表评论于
把小学生班上这种欺负人的事都写得引人入胜,我是半夜读的。好像中学时读过艾柯卡还是哪个名人写到小时候被人欺负,增强了要成功的决心。

你这篇写这么细致,是想侧面告诉读者楚林对顾菲的爱更多的是感激吗?或者是他不愿意顾菲知道他太多的过去而不能真正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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