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要“武”,不要“文”,更别说“优雅”了。此处所说的“优雅”,仅是一个小孩感受到的“美好”,那个时候得悄悄地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否则会给别人制造不少尴尬。
第一个优雅来自于我的小学副校长。他来自于遥远的城市,常年住在村上的学校里。记忆中,他一直是学校的主心骨,却不知因何从来都是副校长。比起其他的老师来,他年纪较长,高挑清瘦,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其他老师都走“群众路线”,退守到与大众无异的防线后——大概能比较安全。对于小孩,这就是死板。而那个副校长,却一直保有一种空灵气息,很有派头;他一直穿的一尘不染,甚至常穿一条白色的裤子,面料有些“坠”,不像卡其布那样僵硬。
一次我们在学校里踢毽子玩,他也要踢一下。宽宽的裤脚飘起来,手臂舒展开,他绾着各种花式跳,翩翩起舞 ......
第二个优雅来自于一个同学家里。他家的院门不常打开,门洞里还经常蹲着一条狮子狗。那条狮子狗个头不大,却凶猛异常,会不给警告就咬人。小孩子们都宁愿躲开那个院子。我跟着同学进去过几次。他家的院子里摆满了各种花盆,种着修剪齐整的草木。房檐下排着好几个大水缸,养着鱼和小乌龟。他家里还有滴水的假山和泡在水里的各色石头。一进入那个院子,高高的竹子和头顶上的花廊以及窄窄的湿湿的青砖甬道就让人安静下来。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家能有那样的院子得益于他的爷爷。他的爷爷从城里退休回到老家,爸爸去城里接班了。爷孙住在老家,村上管不着,城里管不到。
第三个优雅来自于老张的大女儿。我以前写的短文中提到过老张的小儿子和大儿子,他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是老大。老张的女儿长得非常好看,到青春绽放的年龄依然没有像样的衣服穿,干净整洁是她唯一能装扮自己的。她的衣服,用村上人的话说就是“都洗绦”了;她的发辫每天都梳理的很好。我这样的小社员是要经常参加要集体劳动的:掰豆子,拾棉花等等。老张的大女儿常被派来监管我们这些小孩。她很会讲故事,总能把我们弄得高高兴兴的,服服帖帖的跟在后面。
有一天,村上传言她要被“换”亲。老张家非常困难,儿子又多,娶亲的压力显而易见。不久就举行了“换亲”。老张的大女儿没有像通常女孩出嫁离家那样哭。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换了一身新衣服,红色的围巾半遮住她的脸......那个影子至今抹不掉。
后来,在学校看到一个拖着两行鼻涕的高年级学生,非常的恨,因为他是老张女儿的小叔子。他家里也是五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后来这个人留级到我们班,因营养不良外观上有一点毛病,人其实非常的聪明,也很自尊,只是家里穷,上不起初中而已。我那个时候松了一口气,觉得他的哥哥也许都还是挺自尊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