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兴亡,痞子有责

天下兴亡,痞子有责

 

2015年岁末,冯小刚主演的《老炮儿》一如既往地给华人世界带来又一次冲击和震动,给忙碌劳累了一年的同胞献上一份温馨的安慰。《老炮儿》具备冯导以往贺岁片的一切品格,平民故事,当代生活,机智幽默,寓教于乐,思想性艺术性商业性政治正确面面俱到,是当下中国各阶层人民辞旧迎新都少不了的新年礼物。去年的《老炮儿》以貌似怀旧片黑帮片的方式以浪漫的手法塑造了一个身居社会底层偏要拯救世界的唐吉歌德式的英雄六爷,使观众娱乐之余深受鼓舞。观众从老炮儿身上欣慰地发现,只要良心不死,世界就有希望。

 

故事主角六爷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鳏居的北京胡同大爷,虽是身份卑微的升斗小民,却很有些侠气,说话行事一副江湖做派。凡是见到不入眼的人和事,六爷绝不会明哲保身视而不见,而是当仁不让挺身而出,对一切在他看来不合理太出格儿的现象予以抨击,直至出手制止。他严厉地也是善意地劝告胡同口儿的一个扒手不能只顾偷钱而把失主的身份证等丢到垃圾桶里一走了之,告诉这个小偷即使干坏事也不能把坏事做绝。他制止城管既扣押小贩的板儿车还要打人拘人的无理做法,告诫城管不可把懦弱的人逼向绝路。他纠正骑车串胡同的外地青年应当怎样问路才算礼貌,制止街头围观跳楼者的起哄,谴责路人愚昧冷血麻木,向跪在路边乞求的自称是大学生的女孩给予同情施舍,直至教训儿子喝酒碰杯时要把杯子放低一点儿别没大没小的不懂规矩。所有这一切都表明六爷是个认真的人。他的心里有把尺子。他见不得周围的世界变得如此混乱,如此没有规矩。在这个斯文扫地道德沦丧的年代,六爷的多管闲事愤世嫉俗显得那样自然而然天经地义,又是那样的稀缺珍贵令人赞赏感动。江湖上有六爷这样的老炮儿,我很欣慰。

 

六爷不但侠气,仗义,而且勇敢,自尊。面对肆意强加的挑衅侮辱,六爷没有畏葸逃避,而是勇敢地接受挑战,展示了一介草民的血性和尊严。六爷的儿子晓波因为划破了官二代小飞的名贵跑车而被绑架,六爷只身前往谈判赎人。面对一群骄横粗鲁的权贵子弟,六爷不亢不卑,镇定自若,力图以一个江湖前辈的路数降低风险,摆平纠纷;遗憾的是,如同偷盗也没有底线的小偷一样,这些无知无畏的少男少女根本不知江湖上还有盗亦有道的规矩,根本不把六爷的克制、自尊放在眼里,小飞的打手阿彪众目睽睽之下肆意侮辱六爷,打了六爷耳光,使六爷决定赔钱赎人之外,一定要跟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间除了权和钱之外还有规矩的纨绔子弟决斗较量一番。这样的决斗既是惩罚罪恶,也是自我救赎。当六爷高举着长刀在结冰的湖面上奋力冲向对手时,他的心里一定升起了庄严的使命感。他要教训的不仅仅是那个给他侮辱的小混混阿彪,他也是替天行道。他那举刀冲锋的姿态象征着一个草民精英对一个礼崩乐坏世界的绝决反抗。

 

尽管六爷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礼义廉耻几近丧尽的社会,走在大街上,不公不平之事扑面而来,然而,人心不会熄灭。当六爷与小飞约架确定后,他让老友闷三儿去联络从前的朋友,把这些老伙伴“敛吧敛吧”一起上阵。这不吝是一次良心呼唤,人性考验。六爷年轻时朋友众多,如今早已是七零八落,直到赴约的当天,六爷和观众都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人马前来助阵。编导者最终让这些或卑微或体面的男女市民一个个前来报到,为六爷助威,与其说是安慰英雄,不如说是呼唤英雄,因为他们相信这些胆小自私的人一旦看到有人挺身而出,看到有成功的希望时,他们一定会顺从良心的召唤追随英雄。六爷原本也不是英雄,只是因为心中尚存正义的信念,只是因为不能心安理得地对眼前的不公不义不闻不问,所以才跟世界较劲。哲人说,“人心不会熄灭,但它可能蒙上灰烬而不再燃烧。灰烬本来是燃烧的产物,但它反过来又抑制了燃烧。拨开灰烬,你会看到重新燃烧的人心。”老炮儿重出江湖,不正是人心重新燃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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