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师母,放了我!》
作者 苏小白
7、
沈少白出外游荡一天,这单位也找、那单位也看,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只好垂头丧气往住处走去。深秋的夜晚,已很有些寒意。夹路两边的梧桐树,一片一片往下散发叶子,像一群一群飞落的蝙蝠。风一吹,将这个世界搅得有些暗,也有些乱。沈少白裹紧夹克,背包似乎很沉,压斜他的左肩,勾着头,他走在这条寂然无人的小街上,一时间,有点万念俱灰,连续的碰壁,他竟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混,他觉得如此无助与卑微,就若陷进无边的汪洋大海,再怎么挣扎,总是没有生的希望;也若坠入一眼枯井,或一座牢房,再怎么跳跃攀爬,总是找不着垫脚让自己挣脱而出。自己好像被人类抛弃一般,所有遇着的人,他们都抱成团儿,对他漠视与抵触,铜墙铁壁一样竖立他的面前,让他无法逾越与融入。父亲的话,又响在耳边——
“孩子,咱们这个地方不兴本领,兴关系的。咱家没有好的亲戚,没有帮手儿,你就是再有本事,也没有用的啊。你还是走吧!到别处去!”
然而,沈少白究还是不信,他竟脱口而出一句北岛的诗:“我不相信梦是假的!”他猛然扬起头,握起拳头,挥动着右手!他不相信,这一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不需要他,他也不相信自己深爱着的这片土地会拒绝他!落叶,在他周围朴簌簌掉着,宛若黑雪。迎着落叶与风,他向有灯光的地方走去。那是家小餐馆。沈少白找着空座位坐了,要碗热干面吃。服务员将面端来。他一摸裤兜儿,钱快花光,房租还没着落,如果实在不行呢,真该去求邻居王小强——先去歌厅当服务生吧,能挣八百是八百,先混个有吃有住再说。真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沈少白这样想着,乍一抬头,见餐馆柜台上摆放着一台电视,便抽出筷子,一边吃面,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市司法界举办的法律知识竞赛。忽然,一个“光头”横进来,冲着餐馆老板就叫嚷:
“一盘花生米,一盘猪头肉,一瓶雪花啤酒!”
“好的!”老板笑眯眯应道,忙转身走进厨间。
“光头”眼睛四处一抡,随手将少白身边的椅子拖过去,倒坐了,点起香烟,一边狂抽,一边指手画脚:又是粗声粗气招呼倒茶,又是要服务员去调电视节目。“学点法律知识有好处的。”沈少白扭脸冲他一笑。“光头”翻眼盯了一下沈少白,眉头子蹙蹙,猛吸一口烟,没有说话。沈少白伸伸腰身,活动了一下脖颈。这时,电视画面切到一个领导讲话。这位领导怎么这样面熟?!沈少白觑眼待要细看时,不料“光头”却一步抢去,一顿“啪啪啪”乱扭,将台换掉。然后,转身咧嘴笑道:“这人叫吴雄飞,政法委书记,听他瞎日白弄啥!还不如看成龙!”“吴雄飞?莫不就是初中语文老师,吴雄飞吴老师?”沈少白想到,刚要去央“光头”换过台去细认认。猛然间,从店外闯进来七八个年轻人。他们或掂刀或提棒,气势汹汹,一径朝“光头”奔去。“光头”见罢,还没跑及,便被这些人嗷嗷叫着摁倒在地,一阵狂打爆揍。不一时,“光头”血流如注,抱着头,“爹呀娘呀”大呼小叫。然而,小餐馆内竟无一人敢管。那些人,扬长而去。沈少白见状,过去一把搀起“光头”,招来辆三轮,将受伤的“光头”送到附近卫生所包扎。“光头”心中气不过,刚包好头上伤口,便掏出手机,哭丧着脸,嗫嚅道——
“强哥,强哥,快来!兄弟我被人打了。”
8、
一刻钟不到,两辆昌河面包车骤然停在卫生所门口。隔着落叶,沈少白看到从车里跳出一二十个“黑衫人”!他们或掂刀,或提棍,或拿鞭子,一律穿著黑绸衣绸裤,头发大长,个个凶神恶煞般的,骂骂咧咧,一古脑挤进卫生所来。其中两位,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撺起沈少白的衣领,挥拳就要打,早被“光头”赶忙拦腰抱住,——“朱哥,熊哥,快松手!这哥们儿是兄弟的恩人!!”“哦——!这不是沈先生吗?!”接着,便听见一片爽朗的笑声,一个青年从落叶下闪了进来。“小强!咋会是你?”沈少白惊愕地问道。“正是兄弟!来——大家认识认识!这位是我的邻居沈少白,沈先生。北京过来的大学生!”王小强向大家介绍道,然后转身又逐一向沈少白介绍他带来的这些人。这些人,点点哈腰,冲沈少白连笑连道谢。介绍完毕,大家围拢在“光头”跟前,嘘寒问暖,然后各各又是摩拳擦掌,义愤填膺的,嚷叫着要找打人者,给哥们“光头”报仇!
这个说:“强哥,早晚都得给他们来场火拼!下决心吧!”
那个说:“对!强哥,不给那帮人颜色看看,他们心里不服哩!”
“对,对!干!拍死他们去!”众人随声附和,一时间,小卫生所内群情激昂,杀气腾腾。沈少白忙向王小强使眼色,走出去。王小强拨开众人,跟了出来,问:“沈兄有何高见?”“我不知道内幕,也不知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大冤仇——”沈少白一语未了,王小强接过话:“都是生意场上的对手!原先那帮人承包莲城大酒店歌舞厅,经营不好;现在兄弟我承包了,生意才说见好,他们就眼红!瞅见没?那个小非,就是‘光头’,在歌舞厅当保安,今儿休息,不想就被这些人挤着打了。”“此事宜缓不宜急,报仇也不在这一朝一夕,更何况人家能在今晚出手,必定做了周密安排,若你们今晚就杀将过去,怕是中了人家埋伏,要吃大亏的!”
“沈先生的意见是?”王小强摆一下手,作了个撤退的手势。“对,先让大家散了。你们好好合计合计,然后再说。”王小强过去一把握起沈少白的手,一边摇,一边说:“听沈先生的,你帮兄弟出出主意。”说罢,进屋劝众人驱车散去。只留下“光头”和他,招了辆面的,非请沈少白坐上,说要去梅苑大酒店开间房,找几个美妞,一边玩,一边好好与沈少白谈谈。沈少白想制止,哪能制止得了,早被他二人连推带拽请进车内,一溜烟儿,直朝梅苑大酒店奔去。梅苑大酒店是莲城市唯一一家五星级宾馆。它原是市委招待所,为适应近几年发展,里外装修,又加置游泳场、保龄球馆,客流量自是别处所不可比。奔驰、奥迪与各种小车已挤满宾馆前空地。小夏利绕到酒店院内,径自开到宾馆玻璃转门前,早有一个年轻男侍者过来,拉开车门。沈少白三个下车,男侍者将“光头”小非拦住,不让他进,说带着伤,怕惊吓客人。小非眼睛一瞪、眉毛一竖,正要发作,被王小强劝住:“这样吧,小非,你打车到别处玩去。”说罢,从兜里掏出几张钱递给小非,小非不接。沈少白说:“我们回去吧。哪不能说会儿话的?”王小强盯一眼小非,小非赶忙接腔道:“沈哥,你不能走!”说了,又转脸儿对小强,道:“强哥,我先回去吧。”“也行。好好养伤!”三人分手。王小强带着沈少白穿过酒店大厅,从左侧垂花门进去,走过一道游廊,直接来到桑拿部。桑拿部站台的漂亮小姐,见他二位来了,嫣然一笑,“先生请到那边换鞋。”说着,左臂往边一扬。这时,早有两个穿白衫衣打蓝领带的男生,一人提一双拖鞋微笑着邀请二位沙发上坐下。沈少白看一眼王小强,刚要说话,王小强拽着沈少白,“请吧,沈兄。”沈少白听到王小强改口喊他“沈兄”,摇头笑笑,只得勉为其难跟着过去坐了。二位换罢鞋,由服务生引领着走进桑拿浴池前厅,换上浴衣,走到一个大的游泳池边。池子四边石壁内钳着大屏幕电视,播放着阳光、美女与沙滩。沈少白说:“王先生,我们是邻居,这样破费没必要的。”“别喊我王先生,叫强哥,我肯定比你大!”二人论论年龄,果然王小强长沈少白一岁半。“我说强哥,都是自己人,花这些钱没必要,还不若省下来,改善一下你与嫂子的居住条件呢。”“你嫂子?哈哈!你指的是马艳艳?”王小强笑道:“才不是的。她只是我的女友!在我们那儿陪客人跳舞的。”说罢,脱掉浴衣,纵身跳入池中。沈少白也跟着跳入进去。“我说沈弟,你就是太书生味了。在咱们这地方混,书生气是要不得的。怎么样,下一步咱哥俩合作,你当我‘师爷’,在莲城这地面上咱哥俩拉一帮人,弄些大事,咋样儿?”“当然行了。但是不能违法。”王小强呵呵一笑。
9、
二人洗罢,去蒸了蒸,男侍者取浴衣来给他们穿上,沈少白从来没享受过这样待遇,一时显得无措,本要接过来自己穿的,看看小强与周边那些刚蒸过的男人,一个个消受得坦然,也就只好随从了。浴衣穿好,男侍者腰一弯,笑着脸儿,道:“二位先生,这边来。”说了,走在前面引路,小强使个俏皮的眼色给小沈,小沈不知何故,也就只得跟着过去。
那是一道布置得有些晦暗绮丽的过廊,灯光眯眯,显得十分神秘。
刚到过廊处,男侍者伸出胳膊请他们进去。这时,早过来一个穿著白衫衣短裙子的女服务生笑脸迎了。女服务生前边走,小沈与小强后边跟着。走到一个包房前,女服务生将门轻轻一推,满面含笑的问:“二位哪一位先进去?”小强便在后边推搡小沈。沈少白只得进去。门,随即被女服务员掩上了。房间里开着一盏莲朵壁灯。墙上挂着一幅裸体女人油画。一张床。一个小茶几,却没有椅子。沈少白刚坐在床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起身,揭开门。过廊上,已空空无人。小强,已不知被送进哪个包间内了。沈少白陡然很紧张,便穿著浴衣在过廊上来去,地上是铺了红绒厚实的地毯的,根本听不到足音。服务女生突然从一间房内出来,见着沈少白,就过来笑了,道:“先生怎么不进房间?”
“我,我不想的。”
“哪怎么能行?你朋友已经安排了,先生还是快请进去吧。”说着,手一扬,又请沈少白进房间去。沈少白无奈,只得听从。门,又被女服务员轻轻掩上。只不过这一次,过不大一会儿,房门便“得得得”的响了。沈少白过去开,挤进来一个美貌的衣衫暴露的女孩儿。沈少白想拦她出去,她一推沈少白,娇娇地笑了说:“先生,叫我进去呀。”两眼很鬼魅地瞟着少白,少白只得随了她。
女孩儿进来。
少白坐在床上。女孩儿一笑:“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沈少白支支吾吾,很紧张的。女孩子笑了,轻轻软软走过去倚他身边坐了,为他揭去浴衣。然后,将他搬到在床上,“很舒服的,先生。我会让你满意。”说着,就褪去身上的轻衣,一尊洁白的耀着乳光的胴体,女孩的胴体,便完完全全展现在沈少白眼前。沈少白脑子“轰”的一下,失却理智,起身就去抱那女孩儿。女孩儿娇滴滴笑了,“别急,我一步一步给你做起。”说罢,就趴在少白身边,用舌尖舐舔他的每一寸身体。当女孩儿的舌头触到他那里时,早已难耐,女孩儿就双手捧着,扬起脖子,乌发一甩,歪着脸冲他笑了。不久,女孩儿穿衣掩门走了。沈少白从欲醉欲仙的体验中猛醒,匆忙坐起身,我怎么来到这种地方,我的第一次怎么缴给了这样女子!心里边有股说不出的愧疚,连三赶四抓起浴衣胡乱穿好,然终还有些疲乏,沈少白双手抱头,又仰面倒下了。——王小强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他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吧!这时,王小强一脸坏笑推门进来:
“老弟,那妞的功夫如何?”
沈少白斜他一眼,坐直身子,“强哥,说吧。我能为你做些啥事儿?”
王小强呵呵笑了。王小强不紧不慢点上一枝烟,吸一口,悠悠吐了,说:“不是兄弟你为我做事,而是咱哥们共同做事!看没看到,来这里消费的人,你说都是些什么人?”小强又吸一口烟,蹩着没吐,而是咽了,烟缕一丝一丝从鼻口持续飘出,然后道:“妈的!大家都是爹妈生的,衣裳一脱都是一根鸡巴两个蛋儿,谁也不比谁多一点儿,他们就老主贵!就能过这生活,咱们也要过!怎么过?咱哥们联合起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吧,那帮人怎么回事?”
“也是群混混。原先歌舞厅他们承包,赔得血糊淋拉的,你哥我接手了,才仨月,生意稍好点儿,这帮孬孙们就起眼了!这次,我想彻底摆平他们,还不想出事。”
“你不只是副经理嘛?”
“经理不管事,只挂个名,到年底只管收钱,经营好坏,赔赚都是你哥我的。”
沈少白听了,仰面躺下,看着小强只猛劲地抽烟。
“那帮人肯定是受某个人的指使——”话没说完,王小强将烟头往茶几上一拧,满脸兴奋,说:“兄弟好脑瓜,说得对!他们是听刘胖子的。可刘胖子那鳖娃儿从不出面的,我也找过派出所,走走过场就放那了。又抓不住刘胖子的手捎。他妈的,这帮人,跟群苍蝇似的,时不时要哄哄,怪他妈让人恶心!”
“强哥一定有办法的。”
“我哪有啥办法?!我有招儿,就不来请你讨主意了。”
“你有办法的。”沈少白下床,趿上拖鞋,呵呵笑了说:“连我都听强哥的了,区区一刘胖子,强哥就搬不倒他!”
“我不可能请他来消费的!”
“我说让你请他了吗?”沈少白拽开门,冲小强一笑,“走吧。让他刘胖子来找你说好话!”
10、
沈少白帮助王小强利用马艳艳色诱刘胖子,将其制服之后,王小强与沈少白的内心都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相同点:二人都认为男人混世界要的就是“成功”二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手段越卑劣,往往效果越奇妙;不同点:沈少白开始认为自己必须离王小强远一些,而王小强还醉心于二人能联合起来,用王小强的话来说,就是:“我的勇气与兄弟的脑子合在一起,在莲城地面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儿!”然而,沈少白端起酒杯,一仰脖,又夹口菜吃着,说:“合作那是当然的,但我没必要去你们歌舞厅。咱俩最好分处两个行业,这样才能形成犄角之势,互为映衬!——比死缠一起要强太多。”
这是午后。秋风盛大。
二人坐在“八一路”一家餐馆内喝酒,又言及下一步打算。王小强掂过酒瓶子,“咚咚咚”倒上小半杯,捏了,与沈少白一碰,“叽溜”一口下去,嗞哈着嘴,扔几粒花生米嚼着,“那你咋打算?不去歌舞厅,去哪儿?”沈少白喝口闷酒,眼看着王小强,作出很落魄的样子,惨兮兮地道:“莲城没有我容身之所啊。”“不会的!兄弟是大学生,不会没有好前程的。”“大学生顶屁用呀!”“要说也是。不过,若能找到好的关系,文凭还是蛮管用的!”沈少白听了,不动声色,掂起酒瓶子,就要给小强倒酒,小强捂住杯口,“你倒,你倒!”沈少白自个倒了,端起来,二人一照。沈少白伤感地说:“关系倒也不是没有,我初中语文老师在市里边工作。”“谁呀?谁?”刚要喝酒的小强,半是诧异,半是惊喜,连三赶四追问道:“是谁?”“吴雄飞,吴老师。”“啊?!”王小强酒杯子往桌上一顿,“少白兄弟,你咋不早说呢。那可是个大官!咱市里政法委副书记呢!抱住他这棵大树,咱就好‘乘凉’了!”沈少白不吭声,兀自喝口酒,夹菜吃。这边,王小强早就将椅子往他身边挪挪,凑过身子道:“我说少白,这是好机会!你一定要找找你这个老师!”沈少白不说话,又吃口菜,才说道:“要说能与吴老师重新‘挂上钩儿’,对咱哥们的生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绝对的!”“唉!”沈少白叹口气,道:“我已经毕业这多年,又到北京上学这多年,再去找,不知老师认不认我这个学生了。”“当初吴老师对你啥样儿?”沈少白看王小强一眼,掂起筷子,边吃边说:“哪还用问,不用说的,好着呢。”“这就好办!”王小强又往沈少白身边趋趋,低了声儿,说:“我给少白老弟准备一万,你去打理。权当我赞助兄弟的!”“能这样办?!”“就这样办!”王小强抓起杯子,与沈少白一碰,说:“喝!喝了酒,我回家给你取钱去!”沈少白赶紧拿起酒杯,与王小强碰喝了。
第二天,天刚擦黑儿,风叶飘零。落日逃跑之前丢留的几块碎金,在漫天或青或褐的天云里,散布淡黄。猛一眼,还找不着月亮。大街上的行人已是稀稀拉拉,骑车的、开车的,大多纷纷忙忙的,往家中赶。一辆红色夏利,像条鱼似的,神不知、鬼不觉,游过大街,潜入莲城市委家属院门口不远处的小巷里。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子。都算不上胖。一个漫长脸儿,一个圆圪塔脸儿。在暮色里,“圆圪塔脸儿”向“漫长脸儿”丢个眼神,二人像贼一样踅进一家小馆子内坐下。“老板娘,来瓶啤酒,一盘豆腐丝,一碟花生米!”“圆圪塔脸儿”叫道。这时,我们才看清,这个“圆圪塔脸儿”是王小强;另一个“漫长脸儿”便是沈少白!二位对坐,互不说话。王小强挺直腰板坐着,神气十足张望小酒馆的里里外外,模样颇似大领导下到民间视察;而沈少白双肘压在桌上,垂下头,一双手摆弄着啤酒瓶扣,若有所思。两盘菜端上来。王小强早动作夸张的倒满一杯啤酒,面上笑哈哈的,“少白老弟,你终有出头之日了!”一语未了,沈少白却在桌子底下蹬他一下,眼睛瞪他一眼,向周围看看,压低声音说:“注意点!”王小强掂掂衣领,耸耸肩,一笑,吐吐舌头。“这事儿,都谁知道?”“老熊侦察的地方。马艳艳取的钱。”王小强道,然后端起啤酒,一口气喝下半杯,抹抹嘴说:“兄弟,你是不是太多虑,有点儿‘走路摸X——小心过度’!”沈少白看他一眼,没吭声。事实恰如沈少白此时意料的——多年之后,马艳艳果真以此要挟,恨恨讹了他一笔;而对付老熊又费了些周折。沈少白端起一杯啤酒,只喝一点,简单夹几个花生米吃罢,道:“强哥,谢你了。”手就伸向王小强。王小强正低头吃着豆腐丝,两眼一翻,“现在都过去?”“弄这事儿,还是我一个去的好。强哥在这儿等我,再说去晚了,也不合适。”王小强从怀里掏出个黑色塑料包。沈少白接过,腋下一夹,“坐这儿等我,”说罢,起身走了出去。沈少白出门,并没径去吴雄飞老师家,而是拐进一所公厕。他蹲在格子间内,取出二千块钱装进上衣兜里,然后将剩余的钱塞进裤袋中,大摇大摆出来,直去附近糖烟酒小店,购得两条“帝豪”,夹带一千八百元,塑料袋装了,径往市委家属院,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