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途程
他做梦也没指望今生能游美国。棘九七年到美留学,即将取得佐治亚大学的博士学位,要父母去参加毕业典礼。头一年就寄来邀请函等手续,他拿着去公安局跑了几趟,春节后才办下护照。刚好他也徹底退休,夫妇二人带上棘为他们填好的表格,到成都美领馆签了证。棘托在香港工作的同学李妍为他俩买好半年内往返的机票。计划经昆明转广州看望梅孃,在深圳六妹家盘桓,再到香港乘机。
2002年6月中旬,跨国之旅开启,本来下午二时的班车,2:50才启动,不几分钟又在与会东岔路的新桥停留,等不到客,3点正终于开出。卧铺车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脏臭,太阳躲在云后,也不太热。莉尽管睡平了,下完与攀枝花的分水岭还是吐得不行。他也觉得胃里不舒服,躺下,翻得更凶,站到车门处吹风,终于撑不住,吐了几口。过完攀枝花又吐了两次。莉服了两片安定才睡着。汽车开到永仁的一家定点饭馆。司机不花钱,还可以带熟人酒足饭饱。旅客自己到配料处取菜,又排队到厨师处炒。他端了一份青椒炒肉,汤要等一会儿才煮,配料员叫他先吃饭。吃完一碗,汤还未好,去舀饭时,女服务员竟然把盘中的半份倒掉。生气中,收钱的老闆问服务员还剩多少,她只好说剩的不多。他无意纠缠,说算了,用端来的汤下饭。菜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少吃也罢。莉水米未进,又吐了两次,苦胆都出来。会理到昆明434公里走了十二个半小时。三点半到南窑客运站,继续在车上睡。一对夫妇带的小孩不断哭闹,同样睡在车上的驾驶员干涉几次也无用,他一直没睡着。
天大亮后,一个蹬三轮货车的来拉生意。他问到便宜一些的宾馆多少钱。那人心也不深,只要5元。结果只拉了几十米,就在车场内的招待所,把东西搬上楼,并说明天要搬出去的话一定来帮忙。声称该招待所是最便宜的。洗漱后莉好了一些,他们走出车场,门口的“乐仕宾馆”标准间跟招待所一样60元。一河之隔,环境不可同日而语,清静幽雅的诸多宾馆,标价也多在七八十元。火车票很好买,排队几个人就买到。中下铺各一张,中铺318元,下铺330元,明晚11时许上车。放放心心地逛街,在环境幽雅的“桥香园”吃十元一套的“过桥米线”,味道好极了。成都、会理都有“过桥米线”,实在假火。
第二天的唯一任务就是磨时间上火车。他想重游“西山”,莉说要逛商场,便连打算也没说出口。为了节约半天的住宿费,他们招三轮把四大包行李运到火车站也才5元。“行包暂寄处”寄存每件一天4元就花去16元。大商场的服装动辄上百元。莉身上穿的,在成都买成35元的同样衬衫,商场里起码五六十元。买不起只好用走路来消磨时间。先是到“翠湖”,门票三元,舍不得,就绕着走。走走歇歇绕三圈才过去三四个钟头。莉说我们尝到了无家可归的滋味。他说想想流浪汉,我们还有钱,不愁吃不愁穿,仅仅是为了混时间,人家肚子空空,身无分文,那才难啊!
四点半从“翠湖”出发,往南窑方向,不一会儿就走完了一半路程。工人文化宫附近的盘龙江边,绿草茵茵,和风习习,周围的高楼把阳光遮挡,十分凉快。他俩停下来,坐在草坪上。眼前有许多乘凉的老人和对对情侣。有一对十分惹人注目。男的六七十岁,戴副墨镜,斜歪草地,一只手一直放在女的大腿上。而女的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二人谈得很投缘,亲密极了。莉说老头脚上穿了一双绣花红鞋,无疑是老妖精。在“翠湖”时,也有一对小青年。就在好几个人坐的长椅一头,女的坐在男的大腿上,相互搂着,不时亲嘴。全然不顾旁边人的存在。他这山旮旯出来的,哪里见过这种电影上的开放。六点钟去一小饭馆吃三元一份的套餐,两荤三素,十几样任选。可惜端来的冷冰冰,难以下嚥。请其烧个白菜豆腐汤,就敲了三元。吃完又走,半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
候车室只准两小时以内发车的旅客进入。好在站外还搭了棚廊,可以遮风挡雨。棚里人不多,好些是带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有个民工模样的,天黑后抖出个编织袋,整个身子伸进去,头下垫个黑乎乎的塑料袋睡觉。袋里大概就是其全部家当。磨蹭到九点,他们取出行李,进入指定的1166次车候车室。过安检时莉有些慌乱,两百多元的“海狮”手表从腕上滑落也没觉到,候车室坐下才发现。他去安检处问,七八个警察都说没见过。他只好宽慰莉:“你那表在家中放起一直没用,这次出来,我们都在一起,有我的也就行了。人家拣去还派得上用场呢!”两个残疾人向旅客挨个下跪要钱,少有人给。尤其是那些打工仔,用鄙夷的态度对待人家。火车站工作人员来卖《旅行报》,既没有看头,又敲棒棒,却慷慨解囊。一个辽宁出差者,坐到他旁边,自称是搞技术的,只买了硬座,要他到站后把票换给其报销。他说没问题。见他给乞丐钱,不得不也掏出二毛纸币打发。三十几小时的旅途,其只带了市内买的两包方便面,比在火车站附近买节约二元。一定是个收入不高的吧。
一进卧铺车厢,莉连声“安逸,安逸”,从未坐过这么好的车。既有空调,又窗明几净,白壁、白被、白床单、白窗帘,自然合卫生检查员的口味。唯一的遗憾是自带的零食太多,没法品尝沿途站台上的风味小吃。车上的东西倒是吃不起,早餐10元一套,中、晚盒饭15元。广西的喀斯特地貌尽收眼底,贫富悬殊比比皆是。只见路边的工棚里,一长溜的木板上只有一床床的篾席。有的外面晾晒着裤脚破烂的下装和分辨不出颜色的衬衣。忙活着的民工赤身裸体,抬头望着仍在整修的铁轨上缓缓而行的列车。看不出来眼神是憎恨、嫉妒,还是羡慕。他知道,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此生无法经历他此时的享受。
列车黎明后正点到达广州。快拢出站口,辽宁人跟上来,帮忙提个箱子。他把两张票赠送后,辽宁人似乎想答谢,提出用手机打梅孃家的电话。他谢绝了。往公交停车点走去,一中年男子问到哪里,听说到芳村,称要40元。他意欲砍价。那人说“我没要你五六十元啦。打表还不止,都不愿跑长途啦”。(到梅孃家才知道打表15到20元)他同意后那人接过两个箱子,到排在最后的一辆的士前,跟司机说好。年轻的司机递给其一张钞票,把行李放进后备厢,调转车头,十多分钟就到了大策直街。本来说好帮他们找52号,看到街巷越来越窄,司机怕进去后出不来,要他们下车。好不容易见一刚开门的杂货店有公用电话。梅孃一个劲埋怨他们不在火车站跟她联系,又不明白他俩身处什么地方。说了四五分钟,他把所在位置周围的特征描述了一遍,可能才有了感觉,说叫人来领他们。不多会儿,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东张西望向他们走来,问他是不是姓刘。他知道是梅孃的媬姆,便随同她提起行李来到梅孃家。
梅孃的面容跟十年前差不多,但腰背驼得几乎成直角,出门要坐轮椅。精神倒还矍灼,十分健谈。邻居们见她家来客,纷纷问起,更是一口广东话哇啦哇啦对答如流。整条街多为平房,梅孃家也是。不超过三十平米,隔出一条狹窄的厨房和厨房尽头的卫生间,一间卧室。安排他俩住堂屋立柜后面的媬姆床。媬姆则去与梅孃打挤克服一晚。据说附近有三世同堂,五六口人也才住那么宽。都羡慕梅孃。有人背后骂死老婆子不会享福,儿子住一百多平方的公寓楼来接都不去。巴不得她把公租房退掉给别人解决困难。尽管那堂屋的瓦顶有四五米高,还是热得受不了。当晚用电扇抵倒吹,才昏昏睡去。两点多被一阵吵声惊醒。广东话夹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高声审问。狂吼之后传出“哎哟!哎哟!”的呻吟。是打偷儿吧?第二天梅孃问街坊,果然是打三个小偷,不知作何处理。头天梅孃大儿子夫妇在“醉观公园”的餐厅设宴款待。孙子、孙女及孙子的女朋友都到席。儿子开着“雅阁”来接。酒菜丰富,第二天都不想吃早餐。他俩到东山广场给出差到此的李妍送机票钱。回来后梅孃已煲好排骨冬瓜汤,内有海带、荸荠等等,十分可口。他喝了两碗,莉喝一碗。聊到中午前才依依惜别。
本来在电话上,莉大姐的女儿六妹就叮嘱一定要到省汽车站买豪华大巴,60元,每六分钟一班,走高速两个钟头就到。他俩乘公交车在火车站广场下来还不到一点,按照警察的指引走向附近的省汽车站。一个五六十岁的农妇拿着带轮的钢架来兜生意,搬运行李。他拒绝说,不必,前面就到。农妇“老板,五块钱啦,还有几百米啦!”一直跟着他们。走了几步又“三元啦!”他心想人家找钱也不易,就停下来把箱包放在其行李架上。到了省汽车站门口,他要农妇拉进去。农妇一面说“这里没有车啦,到对门的市汽车站才有车啦?”一面迳直往前走。一个大汉迎过来,问到哪里。他说到龙岗。大汉说跟我来,每人55元。莉问有没有空调。回答当然有。大约就是想占五元的便宜,他以为市站与省站竞争,农妇又不断掺合,鬼使神差地跟着二人横穿马路,躲避车辆,从高架桥下左冲右突十多二十分钟,来到一家杂货店。店内好些人在买票,十几个人坐着等车。店前就是街道,不可能停车。他一个劲地问车在哪里。大汉向开票的女人喊道“两个人到龙岗”。撕到两张票,从他手里接过110元。又从收钱的女人手中接过一张钞票给农妇,叽哩咕噜地说些什么。农妇转向他“拉这么远啦,你要加两块啦!”他情知上当,心中窝火“我本来要在省站买票,你硬要我跟你这么远,我不怪你你还想多要?”大汉也熊她。她又对大汉说什么。大汉沉下脸,连说“不可能啦”。看样子是嫌大汉钱给少了。两个又叽咕一阵,农妇说把他们送上车。他们只好跟着,沿人行道走了两条街,拉进一处叫“留香纺织品市场”的大门内。他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车的影子,拉住农妇发火道“我们不走了,你把我们拉回去”。农妇甩开手,顿顿足“你不走就不走啦!”莉骂她你这个骗子。“车就在后面,我骗你什么啦。我孙子都成人啦。我怎么会骗你们?”他死死拉住行李,要莉跟她去看车。莉回来说,里面的确有二三十人在等车。才又跟她穿过黑黝黝的通道,来到一处摆着“深圳市汽车运输公司”銘牌的桌前。他认为是外地的运营商躲广州交警,放下心来。一面骂女老孃害我个残疾人走这么远,一面给了她三元钱。见他发火,一个验票后在票面上画了个记号的年轻人说,“我给你安排前面的座位”。
十多分钟后,有人招呼,到深圳方向的上车了。一群人慌慌张张跟随那人下台阶到个甬道口。果然来辆黑咕咙咚,吱吱呀呀的客车。人们奔向车门往上涌。他俩行动不便,挤不上去。车上的小伙子把先上的人全拦向后面,留下前排两个座位让最后上车的他俩坐了。他心想这些人还落教,也许是钱出得最多吧。待坐定,小伙子要他拿出车票,对车上卖票的说,你给他票,把原先的收走了。车虽然破,还跑得飞快。确实有空调,不过是没有车窗玻璃的天然空调。暖风扑面,热气吹散,莉也不晕车。他暗衬,虽然不豪华,三四个钟头到也无所谓。一路上沿途有人招呼车就停下,卖票的递个塑料凳就是座位。不一会,后面高声欢呼,又像是吵架。他回头看看,知道玩把戏,要莉别理睬。旁边一人拿着易拉罐的盖盖传观,说是中奖。又有人拿一叠钞票,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惊叫“啊哟,澳大利亚币!”他心中咚咚直跳,要是遇到硬抢,岂不遭糕。
快出广州地界时,车停住,要乘客拿好行李上前面刚停下的车。这辆车印有国营班车的字样,成色好些。他俩从旧车的靠近车门处下车,本来跑在前面,但行李多,挤不过人家,只好眼瞪瞪让其他人占先。大客车的过道上搭块木板坐满了人。女售票员让出位子给了他俩。前面堆满行李。开车后,售票员问他到哪里,付了多少钱。他如实告诉。女人说“这些人好心狠,二十几个人我才要他180元,他只给150。你两个就是110”。另一个说到东莞,收了40元。售票员说定价25元。又说这车只能到南投,还得坐五元的公交车才到得了龙岗。
车到一个天桥前停下,已经五点半。售票员说到南投再转车太晚了,说不定公交都收班了,不如在这里转车,个把钟头就到。指点他们过天桥,在对面的马路乘668路直达龙岗。并叮嘱其它车拉客决不能上,一定要坐公共汽车。他们一是忙中出错,不记得售票员说的那路车。二是看到行进中的一辆中巴车上明明排着“长安......龙岗”的各站名称。不等车开拢就举手拦下。车门打开,喊快上。急急忙忙放好箱包。卖票的走来,一人三十。莉说,不是五块钱吗?“老人家,你不看看这里才松岗,到龙岗多少站?”他记得前面的里程碑标着到龙岗78公里,就付了60元。那车慢摇慢摇地开了一截又停下,像是要拉客,因为车上只有几个人。他吼道“你们走不走嘛?好久才能到达?”卖票的对他挥挥手,车往前开几步,转个弯又往回开。他知道上当,快要哭了“求求你们了,我女儿还在龙岗等我”。卖票的转过脸,做出安抚的样子,叫他别嚷。
一二十分钟后车停,卖票的说,各人拿好行李跟我来。他们跌跌撞撞,那人跑得快,一会儿就没影了。但车上空手的几名乘客紧紧跟住,终于来到668路车前。几个人抓住卖票的争吵,旁边的人围上来,卖票的乘乱挣脱跑掉。他们要上车。司机说“别上,我们不管。那些人是骗子。要上重新买票。一个十元”。到这地步,十元又算啥。邻座的小伙子听出他的口音,用标准的川话和他摆谈。他叙述完经过,小伙子说,赊财免灾,那些人不把你老洗麻干净已是幸运。到达龙岗已经八点差十分,华灯初上。司机听过他的述说,把车停在一个标志性建筑前面,以便联系“女儿”后好找。
六妹接到他从附近商店打去的电话,又要店主接过电话讯问其确切地址,很快就开着北京“切诺基”来接。小车开进高档小区“西湖苑”里的一幢别墅。三层楼房共380平米,带160平的花园。苑内湖水荡漾,小桥流水,树木苍郁,花团锦簇。问起价钱,说是通过法院的熟人,从执行中拍得,才五十多万。加上装修、家俱等等大约二百万。单客厅一个吊灯就八千元。还醒目地摆放着钢琴、古筝之类。一副典雅的名家书法对联,却被偌大的彩电、音响遮去半截。豪华中显得不协调。家中请了个比六妹年輕的四川老乡媬姆,按媬姆记的帐,每天仅伙食费就百来元。这又是他平生第一次体验贵族生活。
六妹的老公姓吴,台湾人,家里务农,大学毕业后打工。自称十多年前老板派其到厦门办厂,只一年就弄得妥妥贴贴。九二年辞职到深圳与人合伙,从一个工人,一台机器做起,到现在有两间厂,雇工三百多。六妹夫妇曾各开各的车带他们到新厂转了一圈,然后到老厂,在董事长室喝“功夫茶”。室内的墙上有神龛,供着关公像。像前香烟燎绕。吴一进去就先敬一柱香,再来待客。在样品陈列室,吴向他介绍六千多种皮带扣中造型别致的几件。有的镶珍珠,有的是铜雕。据说都输往美欧日,以美国为主。一根全由金属工艺品串成的女人腰带,他问多少钱,吴答在美国超市起码40美金。问出厂价,回说才3美元。又问成本,吴说只赚二、三成。他问这么大的生意贷多少款。吴说自己从不贷款,资金短缺全靠客户挪助,因为彼此信任。从十年前办厂以来,只有去年一个香港新客户欠二十多万,是最大的一笔坏帐。那人不是没钱,就是赖着不还,打官司也没用。
在六妹家住了两夜,24日离开。吴要去香港会客户,准备送他们到机场。其中午还在谈生意,为了赶惠州至香港机场的直通车,没吃中饭,匆匆啃个面包。他俩提前就餐,故意吃得饱饱的。六妹开车送他们去龙岗保龄球馆等车。到达后不见车的影子,一问,说是中午这趟车取消了。立即打的到罗湖口岸,的资60元,他抢着给。吴说“您挣的钱没有我多”又赶紧补一句“开玩笑了”。一路上述说在台湾大学时军训,就业等情况,又坦率又亲切。比起头天在下属面前马着个脸,道貌岸然的样子判若两人。到达口岸,小吴主动拖着最大的箱子,领他们取卡,填卡,过了同样是板着面孔,怀疑的眼光不时扫向他俩的祖国警察把守的海关。走在罗湖桥上,小吴问他感到这里的空气有什么不同。他不知所云。吴说,这里是自由世界呀!果不其然,香港通关,警察的态度和蔼得多,走过安检通道,他的身体发出声响,被客气地指引踏上脚印形的地毯,从肩到脚摸了一遍,然后说声“对不起,谢谢。”彬彬有礼。
本来计划小吴陪他们到佐敦的机场登记柜台交行李托运后便去会客户,他俩折转大埔太和邨同春大哥家。但韩航的柜台空无一人,场内又没有物品暂寄处,小吴决定陪他们直接去机场。先前就花180港币替他们买好两张快线车票,这时又加一张,送他们到机场。以为在机场能马上交掉行李,殊不知到了机场,韩航要登机两小时前才来办理登记,柜台空空如也。此时返回大埔,不但多花几百块钱,而且来回几个小时,又拖着笨重的行李,害怕误机,只好打电话到大哥家。大嫂说大哥早就盼望你来,连当天要做手术都推了。他深感内疚。会理出发前大哥在电话里就说才出院,为啥又要手术?要是凶多吉少,让临去的人望眼欲穿,他会一辈子不安。若是上帝保佑,大哥久病中仍存一丝希望,这次挺过,他回程时一定先去看望,再作其它安排。
他俩乘坐的是零点五分起飞的“红眼航班”。两个人往返才10148港币。小吴知道他俭省,分手时说肚子饿了可以到机场内的“美心阁”吃碗面,既便宜又能在那里候机。他俩七点多的确饿了,登楼入阁。礼仪小姐笑脸相迎,问几位,随即递上写有2的字条。进去便有男招待引他们到一小桌坐下。桌上筷、碟、匙、盘、壶、盅、餐巾俱全。问喝什么茶。他答不喝茶,只要两碗面。问什么面,有海鲜、菜汤面。他心想海鲜一定贵,要了菜汤。面很快端上来,并随两小碟,一红一黑,大约是辣椒油和生抽。一捞碗内,三苗青菜苔盖着方便面,份量还没一包方便面多,味道也不如,青汤寡水的。他俩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在哪里就餐,莉都要把她那份扞些给他。唯独这次自己吃完了。他们哪敢在如此富丽堂皇中久坐,即叫买单。答曰六十一元六角。他心中嚇了一跳,强装镇静递上一张百元港币。小姐说“一百元。谢谢。”随后就丢下他们,去招呼其他客人。久不见找钱,莉不时嘀咕,收钱的小姐从旁经过时他只好发问。小姐作出惊讶状,走到收银台。一个小伙子拿着文件夹摊着的零钱送过来,他数也没数就揣进兜里。正准备开溜,刚才的女招待见他们大箱小包,微笑着问要不要手推车,并说不必下楼梯,乘升降机方便些。他们点头同意。女士马上找来手推车,领他们到升降机前并按钮开门。升降机下到底层,按了几下门都不开。莉着急“咋办?出不去了”。他也有些慌,希望有人来使用总能出去。不知又按了哪个钮,门终于慢慢张开。
登上波音777.300,座位都是满的。空姐十分年轻,一个个高挑漂亮,说话细声细语,不时弯腰以示恭敬。一般夫妇俩的都安排靠窗的AB或JK座。一行多人或单个旅客才坐中间的五个位子。他俩同一排中间,有个亚洲面孔的女人带着四岁左右的男孩和更小的女孩,只C座是个不相干的男人,其余都由少妇使用。她把扶手抬起,四个座位打通,左边睡男孩,右边睡女孩。一听孩子哭声,空姐就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或是送来饮料,或是送来点心。在仁川机场转机,所有的标志牌几乎都有汉字。厕所除英文及图示外,还有“盥洗间”三个汉字。坐便器使用后,马上有清洁工蹲着擦洗一遍。清洁工的照片、工号等资料就贴在烘手机上方。他注意到那人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离。当然厕所里也没有臭气。一个保洁女工在他们候机的五个小时里,不是拖地就是擦楼梯扶手。一只手拿搓帕用力,另一只手拿洗洁精不时濆在擦帕上。到处是空调,他感觉有些冷,而清洁女工的额头、脸上已有闪亮的细汗。他佩服老韩的敬业精神。棘在信中一直耽心他不会填入境及携物申报表。在即将到达前,他把刘棘事先准备的“我不会英语”和“能不能请您帮忙填此表!”两句英文出示,一个很帅气的男领班接过他俩的护照和申报表。几分钟后一个会说汉语的空姐就填好后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