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李琪,手没长眼拿起一只碗往水龙头下凑。你们说话时,水头龙一直开着,放的是热水,水温很高。你被烫得一激灵,碗脱手而出,摔在水槽边沿,滚落到地上,摔成好几瓣。
你赶紧关了水龙头,看手背烫红了一大块,不由得有点小心疼,本来打算朝伤处吹几口气,想到李琪在侧,觉得嘟着嘴吹气太娘娘腔了,就甩了甩手,说对不起,把你的碗摔碎了,说着就准备弯腰去手势碎片。
李琪伸手扳着你肩头说,别管了,让我看看你的手。
你兴奋地伸出手,李琪看了一眼说,你等着,我给你拿烫伤药膏去。李琪从房间里拿出一只白色的塑料盒,比午餐便当盒略大些,里面放了不少药品、创可贴、纱布还有剪刀。 后来你从知道那种塑料盒有个专业的名字,叫“急救箱”。
你赞道,你可真是个时刻准备着的人,你简直可以做赤脚医生了。
李琪用棉签蘸着药膏在伤处均匀地涂抹着,触处清凉,还有点痒丝丝的,擦好药膏,李琪剪了一块纱布把手掌裹了两层,然后用胶带把纱布端口粘起来,动作麻利,就跟她炒菜似的。
李琪收好急救箱,摇摇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洗碗能把手烫成这样,洗菜也洗不干净,典型的书呆子啊。打小在家啥都不干,光读书吧?
你不服气地嘟哝了一句,我不是书呆子。她没说话,眼睛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往上翘了翘,显得不太正经,但是好看。
李琪拿着急救箱往她房间走,半道上回头说,你的手不要沾水,碗别洗了,我明早洗。洗澡时戴只手套,知道你没有,我有。
这个女人真是神人,怎么啥都有?连刮胡刀都有,太神奇了。你想无论如何要表示一下感谢,如果干巴巴地说声“谢谢”显得很书呆子化,你决定别开生面一点。你聚焦到她的嘴唇上,嘿!这么晚了还擦口红。你原意是要赞美的,歌颂她嘴唇之美丽之性感,可是话一出口,你自己都觉得刺耳。
她脸一红,把嘴唇往里抿了抿,花瓣一样收敛又盛开。她说,不是啦,人家是早上擦的,还没来得及去掉嘛!
你不知道自己是冥顽不化还是有戳穿别人言语漏洞的嗜好,逻辑性十足地指出,刚才那一场莲蓬雨还没把口红冲掉,你的口红质量真好,跟你的衣服一样都是名牌的吗?很久之后,你都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她衣服是不是名牌关你什么事?
她的睑更红了,红中带紫,你刚才憋着尿时脸上大概就是这种颜色。你没想到她对你的话反应如此剧烈,就算是害羞表情也不至于如此可怕,何况她并不是个害羞的人。
她抱着急救箱折返回来,手指差点落到你鼻子上说,说你阴险真不冤枉你!我不在家,你去我房间乱翻什么?一脑子的小农意识,还读博士!
你真是抱石头砸了自己脚,那一刻,你支支吾吾,狼狈不堪。你岂止是书呆子,你完全就是呆子。
她气乎乎地转身而去,马上又转身而回,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另一只拿梳子的手在不锈钢小暖瓶上犹豫。你瞧她没有第三只手,就好心说,我帮你拿暖瓶吧。她“哼”了一声,抬手把梳子挂在头发上,把急救箱夹在腋下,然后抓了暖瓶便走,腰还一扭一扭的,脚步噼里啪啦,得意得很。
你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接着听到门锁刺耳地“喀啦”一声从里面锁上了。你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她知道你用了她的“刮胡刀”她会怎样?
君子当慎言,这话是不是孔夫子说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一定是他老人家说的了,他老人家恐怕吃过女人的大亏。若是女子与小人碰到一起,那就更加鸡飞狗跳了。李琪是女人,而你是个小人。
你睡觉前,在她门上贴了张纸条: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明天保证修好你的吹风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