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捧起你的脸》第十二章:亲人恋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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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亲人恋人(3)

同跃在机场四处张望,生怕错过。远远看见了那块醒目的接机牌,同跃挥着手臂,快速向谭溪母子俩奔去。

认定跑过来年轻人是她的亲外孙,谭溪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但是她不仅不能哭,还要顾及比她更敏感的儿子

宋瑞华的泪珠滑落出来,谭溪赶紧用手捅了一下儿子,然后快步向同跃迎上去,吸引他的注意。宋瑞华转动接机牌,挡住自己的脸部,抹掉流出的眼泪。

同跃双手握住谭溪伸过来的手,不住点头哈腰,不知怎样才能表达他的无限感激之情:“伯母,我是肖同跃,谢谢您,太谢谢您了。”然后他与走过来的宋瑞华握手:“大哥,谢谢你们来接我。”

在飞机上同跃就想好了对他们的称呼,尽管他猜想老太太的年龄可能够做他的祖母辈,但谁不希望别人觉得她年轻,尤其女性。亲眼见到两位恩人的尊容,同跃更坚定了这种判断。岁月非常善待这位老太太,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十多岁,而宋瑞华本来只比同跃大十岁。

宋瑞华驾车,一辆很新的BMW,谭溪和同跃坐在后面。

谭溪见同跃穿得单薄,关切地问:“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不冷,我习惯了,一点也不觉冷。”

谭溪挨着同跃的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手背,确定真的不冷。一股暖流在同跃身体内涌动,此时他的皮肤发烫也不足为奇。

“功课落的多吗?”

“还行,不算太多。”

"读博士要好几年,别着急,先把身体养好。”

“是、是,如果课程多,我就改到下个学期再选。” 

一路上老太太事无巨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谭溪说:“以后需要用车就给瑞华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不需要车。” 

“瑞华开车去你那儿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你手术不久,可别搬重东西。我们都把春生当作亲人,你也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客气。”

“谢谢伯母。”同跃感到两眼发胀,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赶紧假装在额头挠痒痒。

他们来到一家比较高档的中餐馆用餐,席间母子俩问了同跃很多问题,最后谭溪把话题引到最关切的话题上。

谭溪试探着问同跃:“你普通话怎么说得这么好?”

“我从小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可能受到妈妈的影响。”

“你妈妈是北京人?”

“我妈……”这个话题引起同跃不安,但不能不回答。同跃灵机一动,想绕过去。“我妈在国外出生,后来……后来在北京念大学。”

“你妈妈什么时候回国的?” 谭溪坚持往下试探、诱导。

“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好像回国时已经十多岁了。”

“你的话带点北京口音,你妈妈回国后是不是一直在北京?” 

 “我......不太清楚。” 同跃有点脸红。

宋瑞华问:“你母亲没有谈过她的家庭,比方说她的父母,也就是你姥……你的外公外婆?”

“没......没谈过。”同跃愈发不安。

谭溪说:“我的女儿和你的父母肯定认识,想不想让她打听打听你母亲还有些什么亲人?”

“不,不…..”同跃连连摇头,“不用麻烦了。”

“这也不麻烦,同学们中间可能有知道的。”
 
“不用,不用。我妈妈不希望我去找她亲戚,我也不想找。”

同跃的话像一把利剑刺进谭溪母子的心。

对田靖来说,毕业后做行政工作是很明智的选择。事业上的成功促使她加倍的努力,毕业刚满三年她又从教务处副处长提拔为正处长。然而官场上得意却无法冲淡她情场上的失意。

同跃出国后两个人都作了最后的努力,试图通过彼此间通信使他们的关系走出阴影。美丽的词句,动情地语言的确打动了姑娘的心。但是好景不长,俩人书信的次数越来越少,温度逐渐降低。

柳青送春生来南昌看病住院,后来又去北京接春生。田靖作为春生唯一亲人的恋人、未来的嫂子,竟然成了局外人。她很忙,那段时间还经常出差,只是春生在南昌住院期间礼节性地去看望了一次。

为救春生同跃献出自己的肾脏,田靖受到极大的震撼。相比班长、春生和这个重情男子之间生死相依、患难与共的刻骨情感,她的爱情显得苍白无力。她同时认识到:班长和同跃不仅仅是感情和精神上的依恋,春生实际上将他们两人紧紧连在一起。

同跃回美国后给田靖写了一封信,简短、客气、平淡,再也没有任何与恋情有关的词句。田靖一直为无法取代同跃心目中柳青的位置苦恼,现在她明白她会失去更多,失去整个同跃。

田靖痛下决心,为他们几年的恋情划上了句号。毕竟她是爱同跃的,就算早有思想准备,最终的分手还是给她精神重创。她夜里失眠,茶饭不思,拼命工作以排解心中的痛楚。

田靖病倒了,胃出血住院。后经胃镜检查,确诊她患了胃溃疡。多数医生主张做胃大部切除手术,因为该病不仅常并发大出血和胃穿孔,还有很高的几率演变成胃癌。

新生入学第一次见到田靖,熊献民对这位漂亮的女生就动了心。大学一年级时他主动接近田靖,几度献殷勤、送秋波,没有收到期望的回应。这位高干子弟的自尊心受到伤害,看不上我?我还不稀罕你呢。熊献民突然从热乎变成冷淡,田靖对这位公子哥的感觉却从不错变成了反感。

熊献民的父亲三年前从卫生厅副厅长提升为正厅长,他母亲也在省政府做官。这些年追他的女孩、上门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就是没有相中的。只有他自己清楚,心目中的女孩还是田靖。和杜子腾一样,熊献民早就觉察同跃和田靖的关系出现问题,而且猜出大概的原因。如今的熊献民不再是大学一年级那个自命不凡的高干子弟,他已经悟出一个道理:不求回报的奉献最有可能得到真挚的回报。

田靖仕途的成功,熊献民功不可没。毕业后这几年,熊献民给予田靖许多帮助,通消息、出主意,推荐对田靖仕途最有影响的人物让她多接近,机会合适时还让自己父亲帮一把。不久后卫生部要选拔全国医疗骨干出国考察,熊献民将这一信息提前泄露给田靖,让她着手准备申请。那时出国机会极少,职工收入很低,干部腐败最多也就是收点烟酒特产。出国不光是荣誉和资本,回国后从出国人员服务部购买进口电器的特权就价值一两年的工资。

田靖住院为熊献民进一步接近她提供了绝好的机会,熊献民经常来看望田靖,他去年考上普外科临床研究生,研究方向正是胃溃疡。

澳大利亚学者巴里•马歇尔和罗宾•沃伦发现了幽门螺杆菌,并证明该细菌感染胃部会导致胃炎、胃溃疡、甚至胃癌,这一成果打破了胃病不能用药物根治的误区。他们的研究成果在1984年发表,掀起了全球医学界研究幽门螺杆菌的热潮。两位专家也因此获得了2005年诺贝尔医学奖。

熊献民算得上这个领域中少有的专家,他查阅了大量的中外文献,知道国际上有关研究的最新进展。经反复与田靖以及她父母讨论解释,确定了药物保守治疗方案。田靖有幸成为国内这项研究成果最早受益的患者之一。

由卫生部牵头,辉瑞、默克等几家世界大型药厂资助,一个四十多人的医学考察团组成,前往美国几大城市参观访问。熊厅长满足儿子的请求。为田靖争取到这个考察名额。

临行前几天,田靖来到学生科,她的访美交流材料中需要一些七七级同学的学籍资料。她有意无意地翻看柳青填写的表格,在婚姻状况一栏中吃惊地发现“离异”二字。田靖立刻查阅了柳青所有填写过的表格,接着又去找到七七级的杜书记。一切都昭然若揭,柳青在大三结束时就离婚了,她也知道柳青做了子宫切除并且在毕业时将留校的机会让给了同跃。

田靖再次受到强烈的震动,她第一次全面、冷静地审视她和同跃的关系,第一次带着反省的态度、站在同跃的立场上去分析俩人之间的问题。同跃和柳青的过去谁也不能改变,田靖相信同跃的确做了很大的努力去缓和自己心里的纠结,如果给同跃多一些理解而不是抱怨,彼此的关系就可能不会越来越糟。还有春生,田靖开始非常喜欢这个聪明的小男孩,后来却渐渐不能容忍同跃过分关爱这个弟弟。她埋怨同跃把春生看得比她还重要,弄得同跃很紧张。对照柳青的无条件付出,爱同跃所爱,田靖自觉惭愧。

同学一场,一晃八年过去,大家都在变化,都在不断成熟,尤其是田靖。几年的领导岗位,田靖参与调解不少职工之间甚至职工家庭内部的矛盾,她逐渐学会站在不同的立场去理解别人。

田靖终于释然,但也晚了。然而人生有失就有得,这一站已经结束,今后的旅途更长。田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以自己为中心的高傲公主,她主动去买了两张票,邀请熊献民一起观看当红歌星王洁实谢莉斯的演唱会,两人的恋爱关系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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