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面
凡 草
移居美国30多年,渐渐淡忘了故国的节日和相关的风俗习惯。好在有网络传播信息,我又不拘泥守旧,只要和吃有关的习俗,我都不会拒绝。
今天是大暑,几天前就注意到“大暑面”的提法。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记得当年在农村插队时,大暑时已经收完了麦子。有了新麦,擀面条就是家常便饭,哪管大暑小暑。春荒时节饿了几个月的肚子,好不容易新粮到手,每家都要收点不含很多麦麸的精细面粉,吃上几顿好饭食。刚下场的粮食,磨成雪白的面粉,不管蒸馒头还是擀面条,都带着一股清香,那是广袤原野上璀璨阳光的清香。不过,离开农村以后,走南闯北飘洋过海,吃的用的截然不同。那清汤白煮的面条,没半点油星,比起杂面糊糊煮红薯来说,虽然是那时的珍肴,却早已不在我的怀念之中。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一种面条叫蒸卤面。说起来作法很容易,连肉加菜炖熟,汤汤水水一大锅。然后换大铁锅,一层面条一层菜地摆好,再把汤从上边浇下去,盖上锅盖烧半个小时就成功了。难就难在,那是每家每月半斤肉半斤油的时代。蒸卤面不但要有肉,还要有油。要是只用水来蒸,面条就变成了一锅面坨坨。所以,这面虽然好吃,却也只记得有数的几次,大多是祖母还和我们同住的时候,她做的。
奶奶擀得一手细面条,从她开始和面我就站在一边看,馋涎欲滴。看她烧肉更是恨不能把直接把肉看到肚子里。奶奶很巧,肉少就用黄豆芽大萝卜等等的青菜来凑数,加上酱油大料,香喷喷地传出老远。后来奶奶因为成分不好被赶出大院,请来的保姆不会做北方饭。有次母亲周末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原因,突然想起蒸卤面来。不知道是不是也碰上了“大暑”?几个孩子都围着她转,帮着洗菜切肉摘豆芽。妈妈工作忙没时间擀面条,就用机制干面,一斤一筒,我们叫“筒子面”的那种。铺一筒面,撒一层菜和肉。妈妈一边做一边担心,觉得这种面太干,肉少菜少,炖出的汤不够。果然,这次蒸出来的面确实比以往硬,最下边一层还有点儿焦煳。我们几个孩子正在长身体,一个比一个能吃,碰上这么好吃的饭菜,风卷残云一扫而光,连那些焦煳的也没剩下。不过,妈妈自己不满意,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种面了。
现在,既然要吃“大暑面”,总不能和平时一样吧。我突然想起往事,也就别出心裁的做了一次蒸卤面。菜园里摘了几条茄子、几个辣椒,按照记忆的做法先把菜炒一下,加上高压锅炖出的木耳烧排骨,再一层面一层菜铺好,十几分钟就蒸好了。虽然没有原野上的阳光,却依然带有几分家乡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