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人大都喜欢听听音乐,不少人自己还能积极参与,就算五音不全,赶上情绪饱满的时候张嘴吼两嗓子,这样的事也常有。就因为人的这点小天性,还成就了卡拉OK这么个大产业,造福了音阶不正但是音量宏大的一批爱好者,顺带还催生了若干热门娱乐节目。
有大师说人类历史发展两大驱动力,一个是战争一个是爱情。打仗是为的多占几片地好多弄点资源。资源弄来了,还得有人消费。爱情事关生养,这就保证抢来的资源不会浪费掉。可见爱情跟战争具有同样重大的现实意义。
至于音乐,它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生孩子,可是人就会喜欢音乐。据说猿人们还没学会说话就学会哼哼一些小调了。这事想想很有点玄妙。既然能有这种缺乏实用价值的爱好,看来人自诩为有灵的高级动物,还是有些依据的。怎么说这也是一种精神追求。
音乐从古到今这一路的演化,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历程。基本上,这个历程可以总结为:从猿人时期到贝多芬时期,音乐这东西,一路趋向复杂化。然后从贝多芬到迈克尔杰克逊(您要是不待见杰克逊您也可以把这块换个名字。不拘是谁,但凡属于“歌星”领域的都不妨碍行文),这过程又来了个反动,从复杂回归简单。
怎么见得?
您想吧。猿人时期,他想复杂也复杂不起来。那时没钢琴小提琴。也没仪器做啥波形频率的分析。啥都是凭感觉。起先是大家一打到一头鹿,开心了,就亮开嗓子吼。但一般人吼得都比较平实,呈直线无调性。后来有个家伙,天赋比较高的,吼的时候加上一点音调变
这个阶段,还只有声乐。
后来黄毛不是不用打猎了吗,他天天在家里练唱。唱累了,有点怀念往日弯弓射猎的日子,就把弓拿出来把
于是音乐艺术又有了个质的变化,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了器乐。
这个大约是十万年前的事。到了一万年前,音乐发展已经颇为成熟,地球各地的部族,通常都有百十个音乐师,管谱曲管演奏,有时还兼管跳大神,因为那时音乐基本都是祭奠的时候用。
再后来,这个音乐发展的规模和方向,出现了地区差异。大约在现今的维也纳一带,有一班人特能捣鼓,乐器上搞出小提琴和钢琴,音色纯净,近乎零噪音。更有一批天纵英才的作曲家,比如莫扎特,巴赫,贝多芬之流。乐理上也挖得特细致,能从理论上解说音乐美感的来由。然后乐器的组合配器,跟人声的和声,也研究得颇为精深,于是有所谓的交响曲,就是把各种乐器弄一块演奏。这个有讲究。不是说不管啥乐器,抓来乱放一块乌嚷呜嚷地拉起来就算。那么着会比锯木厂开工还膈应。这乐器的搭配,就跟做菜似的,调配得当,滋味无穷。调坏了,就是木头渣子味道。
巴赫、贝多芬他们,把音乐弄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这事,本来是好事,把音乐好好整,就能上个台阶,出精
这局面维持了也有一两百年。后来科技昌明,造纸技术改进了,活字印刷出来了,书越来越便宜了,连底层老百姓都有不少能上学识字。老百姓比以前明白事儿了,就开始要求民权,说凭啥就他们贵族才能弄音乐会?咱也要弄。那时候生产力也有了提高,生活改善,老百姓能有些闲
老百姓嘛,弄的东西当然比较朴实,没那么高深的音律学,听着悦耳就中。学院里的老爷子们对这个很不待见,说这都能叫唱歌?这要是叫唱歌,那天下凡是能咳嗽的都能唱歌了。
不过老百姓不管。这种咳嗽歌,虽然没啥中央C十二平均律之类的讲究,可是它起点低不是?您不需要学啥乐理,听着就觉得舒服,听得入港还能满身肉跟着抖。这种民俗音乐,虽然学院里的教授们不喜欢,可是架不住老百姓人多。一有民间演唱会,哗啦一下能有几万人围上去。而
不过呢,通俗音乐虽然观众数量上是不怕跟玩古典那帮人比,但玩通俗音乐的,把音乐琢磨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也有点觉得底气不足。
如今说话,要是说大了,说到国际上去了,人家常常就说“欧美国家”。其实这个“欧美国家”的说法,主
这是说如今。要是再早些年,去到十九、二十世纪,那就更荒蛮一些了。
比如二十世纪初,美国本土的音乐,基本就是爵士、蓝调和音乐剧之类的。当时有个作曲家,叫格什温的,名气相当大了,蓝调音乐到他这可以说就是巅峰。音乐剧也写了不少。但这些东西再好,到了图书分类学里,还是通俗类。欧洲的老爷子们还是撇着嘴喷喷鼻子,不做评价。
那时美国人腾飞很猛,有钱有地位,就是文化方面,老被欧洲爷们鄙视,心里不免气短。有些个忧患之士,就
格什温这人吧,虽然一直练的就是大众音乐,但他跟怀特曼倒也有同样的忧患,从小就有心写点严肃音乐。
不过格什温忘了问怀特曼具体的时间表。三天之后怀特曼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格什温,说演出时间已经安排好
怀特曼一听急了,说那可不行,宣传机器早就开动了,票都卖出一大半了,不能取消啊。你努把力,赶一赶,怎么地也得弄出来。
格什温这下可吓毛了,赶紧推掉一切其他单子,躲到人找不着的地方狂赶。他躲得结实,有几天连怀特曼都
把老怀臊得满脸青紫,差点没跟人打起来。
一个星期之后,头发散乱胡茬子老长的格什温出现在怀特曼的办公室里,把一摞谱纸扔给老怀,说喏,就它了,我起了个名字叫《蓝色狂想曲》。好不好就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就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怀特曼拿了曲谱就直奔乐团立马开练。好不好都得上。票都买出去了。
到演出那天,人真不少。爆满。不过不少人不是慕名来看格什温弹钢琴的。他们就是听说这场音乐会是“美国人的交响乐”,觉得这个特别搞,就要来看个笑话。
所以等大幕拉开,指挥上场,乐队成员拉琴的把弓架上了,吹号的把号嘴啃牢了,按例这时候观众就应该肃静了。可是今天不。因为台下许多人就是抱着看猴子拉琴的心情来的,所以指挥的胳膊都举起来了,他们还在那儿窃窃私语:哟,哟,瞧瞧瞧瞧,还是全套管弦乐队哪,诶哟!连小提琴都有,跟真的似的哈……
怀特曼知道美国人玩交响乐这是头一遭。这曲子,他自己听着不错,可是以往一直弄的通俗,如今忽然换交响乐,观众会咋个反应,他自己一点底都没有。所以台下乱哄哄,他也没敢发作,忍着气一抬胳膊,开始。
一般的交响曲,开头多半是咣当当管弦乐一起上,大笔触渲染出气氛。格什温没那么干。蓝色狂想曲一开
美国人熬了多年,一直被欧洲人认为有钱没文化。《蓝色狂想曲》出来,格什温的地位,虽说跟贝多芬、巴赫还是没法比,但总算能排得上是世界级的音乐家。好歹欧洲老爷们不能再那么没遮拦地说美国人不懂啥叫交响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