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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的岁末,夏雨看到诺贝尔奖的报导。于是,对荧光蛋白而不是科学家的命运,发生了兴趣。报道中荧光蛋白标记的照片,让人着迷!好像十分抽象,但都有着实实在在的意义;好像是谜,但实际是答案。那些不是艺术作品,是科学家为研究生命过程在显微镜下拍摄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发现。
只有人才会发现宇宙中的秘密。美就是一次奇迹!
夏雨梦见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火车里。开车的是一个老头,满脸皱纹,背驼得厉害。那辆火车开得极慢,气喘吁吁,像是害了咳喘病,不时大吼一声,吐出一团厚厚的奇形怪状的白色浓烟。
车厢里只坐着夏雨一人,但车厢很长。桌子上都铺着白色钩花的桌布。窗外是夜晚,旷野中到处飘动着荧光。但车厢里亮着灯,夏雨趴在窗户上,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回头一挥手,灯就灭了。夏雨疑惑地看着车厢,车厢里一片黑暗。他再一转头,哇!看见外面远方的山脊闪动着由斑斑点点青黑色的荧光勾勒的线条;空中游荡着闪光的鱼群和五彩缤纷的珊瑚虫,还有信号弹一样的飞鸟,蝙蝠张开了巨大的翅膀,像一张发光的魔毯,在夜空里平稳地滑行;大地上奔跑着各种浑身发着荧光的野兽,有老虎,豹子,犀牛,荧光斑马,前呼后拥的驴子,和懵懵懂懂的野猪,还有成群的鼹鼠,麋鹿,和查尔斯王小猎犬,它们都跑得极其缓慢,像慢动作电影,有时腾空,有时落地;只有风吹过树林才会摇曳出一阵急速的流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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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共济会小峰感到一阵恐惧。
“在哪?”
“就在这里。我家的暗室里。”
“暗室?”
又是一阵恐惧袭来,小峰想回家,但女邻居却抱住了他,闭着眼吻他,小峰又一次感觉到强烈地勃起,女邻居正在他的耳边轻声告诉他:“他们现在正在那里玩呢,我们一起去吧。”她嘴唇间呼出的气息,轻轻吹动小峰的耳道,吹得他耳朵里痒痒的,浑身麻麻酥酥的。小峰颤抖地问:
“我和你?一起去?”
小峰被女邻居柔韧的身体缠绕着,仿佛被捆绑了起来,但她的光滑的身体已经让小峰难以忍耐了。小峰要把她翻倒,脱掉她的衣服,然后做爱。但女邻居已起身把他拉到对面的墙壁前。小峰这才注意到,对面墙上挂着一福很大的画,画装在一个大画框里。大画框旁边还有一个小画框,小画框又非常小,里面写着:梅丁衍,《向玛格丽特致敬》 1964年。画是黑白画。整个画面是灰色的,画的是夜晚的海。在前景浅白色的沙滩上,(白沙滩的感觉也是暗淡的,)躺着一副鱼的骨架,但上半身是鱼,有一个鱼头,张着嘴,一副鱼的胸腔,下半身却是女人的骨骼,咧开的骨盆,大腿骨,小腿骨,一对脚骨,小峰感觉那对脚骨和修长的小腿画得极美,还有大腿和那副骨盆,也美极了。骨架是白色的,很白很白,比沙滩还白,但看着仍然非常暗,是又白又暗,特别伤感。骨架的后面,是夜晚的海,海也是灰色的,(显得更暗,是无边无际的极度昏暗的感觉,和夜空融为一体,没有什么区别。)整个画面神秘而极为伤感。《向玛格丽特致敬》。玛格丽特是谁?小峰想,她一定是那个叫梅丁衍的画家的女友,他深爱的人,而正是他,这个画家本人杀死了这个叫玛格丽特的女人,然后画下了这幅恐怖的画。他杀死玛格丽特的原因,是因为他爱上了玛格丽特,而这爱让他感到的是恐怖。他无法承受这爱,就杀死了她。因为,爱着她的恐怖比杀死她的恐怖更折磨他。因为,杀死她是一次性的恐怖,而如果不杀死她,那么,爱她就将是无休止的恐怖。但其实可能这个梅丁衍是一个废物,他只是在暗恋那个玛格丽特,他可能都没有敢和那个玛格丽特说过一句话。然后,他想杀死玛格丽特,以为这样他就不再恐惧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仍然爱着玛格丽特啊!这无济于事。最后,他就画下了这幅神秘而极其伤感的画。一片昏暗,没有一点色彩,但仍然不敢画出玛格丽特的面孔和眼睛,因此画了一只鱼头。而玛格丽特身后的大海。就是画家自己。那里的海不仅极为昏暗不清,而且是死寂的,一动都不动,那海就是梅在看着玛格丽特背影的眼睛,是那幅尸骨的永远的背影,眼睛里充满的是海水,而那尸骨就代表着关于玛格丽特的记忆,从一个鲜活的女人的身体变成一幅尸骨的伤感记忆。这样画家长久注视记忆时,看到的就只有抽象的线条。梅在画出这幅画后就不再恐惧了,他从对玛格丽特的致命的爱中解救了出来。那么,这幅画到这时才真正的杀死了梅心中的玛格丽特。而画的名字《向玛格丽特致敬》现在便有了反讽的意味。但这时,女邻居突然走进了画里,小峰看见她走上海滩一直走到大海边,但大海是静止的,所以海浪不会弄湿女邻居的脚,小峰的眼睛注视着女邻居的背影,在黑色的夜空下,她的深蓝色的晚礼服为画面带进了色彩。女邻居又在海滩上伸开了她裸露的双臂,在大海面前变成了一个两边翘起来的十字架,双腿稍稍分开,头歪向一边,而她本人仿佛又成钉在自己身体的十字架上的耶稣,但小峰觉得那个姿势色情极了。然后,小峰就惊讶地看见女邻居竟然把那幅画的画框轻轻松松地拿了下来。小峰惊得目瞪口呆。那幅画框是生铁铸花的,非常大。小峰感觉至少有几十公斤重,而女邻居拿着它就像拿着一块泡沫塑料。但接着小峰看到了更令他惊讶不已的事情。那幅画的后面竟隐藏着一个暗室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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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地道,小峰不禁打个冷战,他一直向下走,越走越冷,阴寒彻骨,他意识到地道很深。小峰猛然想起美国曾经有很多邪教组织,在暗室里举行秘密仪式,那些会众都被洗脑了,最后集体自杀。他这才想到女邻居和她老公身上都有一股邪气。他害怕了,想转身逃走,但女邻居一直温柔地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向更深的地下走去。小峰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
“共济会,应该都是精英的聚会。我可不是精英,我还是回去吧”女邻居拉着他的手更温柔了,小峰感觉那温柔的手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大慈大悲的手,而他就像一只被观世音菩萨握住的阴茎,只能抽动,无法抽身。他又开始勃起了。但知道现在他处境凶险,不加节制的情欲会把他推入深渊。
“你怎么看待精英?或者说你认为人种间有智力的差异吗?”小峰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开始和女邻居进行学术性的探讨,准备带着勃起的器官,伺机逃脱。但没有想到女邻居竟然滔滔不绝雄辩地讲了起来,小峰听得目瞪口呆:
“人种间可能并不存在智力的差异。新几内亚的土著居民,直到最近仍然生活在石器时代。但随着对现代社会的开放,他们立刻就学会了数学、物理、商业,可以使用电脑,开飞机,还创建了现代化的国家。你知道,当人类具有了今天现代人的大脑结构后,仍然停留在石器时代里生活了十几万年。十几万年啊!有着和我们一样的大脑,但停留在黑暗里,过着古猿的生活。十几万年。如果那时的智人能在今天复活,那他可能和我们一样,能够学会我们会的一切,做得和我们差不多,混在我们当中,难以区分。人类过去一直站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一动不动。有一天,有一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可能有一点儿夜视的能力,或者是远视,好像看见了远处有一点亮光,于是,向着那个方向迈出了一小步,身边的人也跟着迈出了一小步,然后就又是站在那里几万年,直到下一个有了一点夜视一点远视能力的人出现,于是又迈出一小步,身边的人也跟着向前迈出一小步,就这样几万年,几千年,几百年过去了,有人能看到那里不仅有光还有一个果园,人们离果园越来越近,光线就越来越亮,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能看见果园,虽然仍然很难,当毕竟越来越容易了,到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果园了,于是他们发了疯似地向果园冲去,很快就把一棵树上的苹果洗劫一空,然后,又有一个人发现更远的地方还有一颗苹果树,于是众人又疯狂地冲过去,就是这样的。所以,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异的,甚至是质的差异。我们中混着一些不是人的人。”“不是人的人?”小峰不解地问。“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具有夜视或者远视的能力。这是质的差异,不可能通过努力来获得的。那些有夜视或者远视能力的人就是精英。精英对于人类至关重要。如果没有精英,那我们其实还是和猩猩差不多。”
“所以,我根本谈不上是精英。那我回去啦。拜拜。”
小峰本无心讨论,他只是想赶快逃跑。这时,女邻居已经松开了小峰的手。小峰说完转身就要走。但突然听见身后女邻居用一种权威的语气,不容置疑的一字一顿说出:
“这并不重要。”
小峰不得不停住,问: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有精英存在的本身。”
“那精英是什么样的人?”
“精英不是人。”
小峰又是一惊。
“那是什么?”
“是第三者。”
“第三者?”
“对,第三者!猿、人、精英,精英也是未来,他们是出现在现在的未来,出现在过去的未来。”
“那猿里也有精英吗?”
“有!那就人啊!”
女邻居一阵雨打花落般的轻笑,又揽住了小峰的身体。这时,他们已经很接近暗室的入口了。隧道前方透出的光线,将女邻居投射成一个墙上的影子,那撩拨的身影再一次激荡起小峰的情欲,小峰再也不能忍耐。他不顾一切了,一把把女邻居推到墙上。但就在这时,却听见暗室里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啪、啪、啪的皮鞭抽打声,夹杂着一阵阵混乱的笑声、尖叫声和呻吟声。在这些声音中还混杂着一个熟悉的男人讲话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小峰的全部的注意。他停住手,转过头,侧耳倾听。那个男人在不住地唠叨着。那声音十分熟悉,他几乎能脱口而叫出这个男人的名字,可名字到了嘴边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于是,小峰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暗室。
暗室很大。里面却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站在暗室正中的一张台球桌旁。台球桌的上方有一盏吊灯,灯光正照在下面桌面上码放整齐的22颗台球上。但奇怪的是在台球桌上还摆了一盆盛开的白色茉莉花。小峰看见面对着他的那个女人竟然就是他的女邻居。女邻居手持球杆,站在球桌旁一言不发,像一名女武士,面色阴沉可怕;背对着他的是一个男人正俯身准备击球,可嘴里在一刻不停地唠叨着,说话像在说相声。那声音,那语言,还有那贫不啦叽的北京人的的吧,是小峰多么熟悉和亲切的啊!燕生!小峰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那个男人蓦然住了嘴,慢慢直起腰转过身来。小峰眼眶湿润了。就是他,燕生!多少次在梦中见到他。他真的还活着。但燕生却走到小峰面前仍然吃惊地看着他,眼睛里流露着恐惧,说:小峰,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那样子仿佛他并不愿意在这里看见小峰。小峰没有来得及问燕生,却突然意识到了危险,连忙抬眼向燕生身后看,一眼便看见女邻居提着球杆走过来了。小峰刚想告诉燕生,但女邻居已经凶狠地挥舞着球杆扑上来打击燕生,同时,嘴里还快速地说着一种发音很奇怪的语言。卷着舌头,也许是俄罗斯语,小峰一句也听不懂。女邻居力气奇大,一下子就把强壮的燕生扑倒在地,骑上去用球杆的尖端猛戳燕生的脸。燕生大声惨叫,顿时满脸是血,就快要被打死了。小峰情急之中跑去抱起台球桌上的茉莉花盆,向着女邻居的后脑狠狠砸去。花盆打碎了。茉莉花和泥土纷纷扬扬从空中洒落下来。女邻居一声也没有哼就倒在地上。小峰惊恐地看着她。燕生却一跃而起,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竟然生气地大声质问:小峰,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你怎么把她给打死了?小峰看着燕生一抹脸,就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没有一点伤痕。他一下子糊涂了。惊恐地看看燕生的脸,又看看女邻居的脸,希望能看见她一睁眼站起来,然后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游戏。但女邻居躺在地上,闭着眼一动不动,面无血色。我杀人了!小峰想。这时,女邻居身上突然响起了手机声。小峰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又转回头去看燕生。但这一次却被吓了更大的一跳。因为小峰忽然发觉燕生的这张脸中有几分女邻居的样子,而且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就是女邻居的脸。手机在女邻居的身上这时叫得更响,并且开始乱动了起来,仿佛那是女邻居的身体在动。
就这样,小峰惊醒过来,仍然感觉头脑沉重,浑身发冷。他听到手机在响,打了个冷战,昏昏沉沉地从身旁的小桌上拿起手机。接通了就直接放在耳边。手机里却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小峰一个激灵。差点脱口而出:Tram,你怎么了?可立刻醒悟,刹住了车。他打着寒战,停了停,才问:hi,hallo,那边不说话,仍然在哭泣。小峰微微颤抖着听着手机,等待着不说话。那边仍然还是在哭泣。小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感觉冷,头疼的厉害,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头,确定自己是清醒的,不是在做梦,电话里那个莫名女人一直不说话只是哭泣,小峰正想用中文询问,但这时女人开口了,她对小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不是沈菲,也不是Tram,这是一个标准的美国青年女人的声音,但是,我爱你啊!女人哭诉着。小峰知道她打错电话了,这是他在巴尔的摩经历的最奇怪的一个夜晚,他仿佛能看到一个年轻的金发白人女子满脸泪水,肩膀瘦削,拿着手机已经泣不成声,却哆哆嗦嗦地哽咽着还是想说,所以只好不断吸气,口中呼出的水汽把手机的屏幕给哈湿了一层。他想是否继续听下去呢,或者,可以安慰她一下,但还是挂断了电话。仍然冷得厉害。他想他是着凉了,明天一定要发烧。他向四周看看,他们家的房子孤零零的,周围没有紧邻的人家。他向远处看,远方湖面上空无一物。夜空清朗,月亮清晰得令人难以置信,天上停着一团白色的云静止不动,离月亮很远,空中没烟雾,也没有焰火,空气里没有火药的味道,四周安静极了。从大湖的方向吹来一阵风,小峰又一个寒战,浑身更冷。他赶忙起身往屋里走。路上突然明白了,燕生之所以那么关心养生,是因为他没有身份、没有医保,他害怕生病啊。回到床上困意混合着醉意袭来,小峰还是感到全身发冷,头疼,他躺进被窝里蜷成一团打着颤,但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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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峰醒来已是中午。发现自己并没有发烧,只是仍有些隐隐头痛,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打不起精神,想到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自己先是喝醉酒,然后又做了梦,梦醒后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但焰火是怎么回事?那么真切,把大湖上方的天空映照得雪亮。它是真是假?难道这么明丽的焰火会是一场梦或者幻觉吗?他又来到花园,今天这里恍如隔世。外面,空气干燥寒冷;院子里,仿佛一夜之间,花树凋零,一片惨败。小峰看见,昨夜坐过的那把破旧的木椅,椅子旁横倒着一只空酒瓶,地上一团揉成球的康泰克药盒。还有灰尘。灰尘无处不在,只有到夜晚才会消失。小峰用手指摸了一下椅子,又坐进去,左右看看。院子两旁是空的,没有其他人家相邻,根本不存在一个妙曼而带着妖气的女邻居,但是小峰还是固执地感觉她是真实的,栩栩如生。现在他对两边的空旷反而感觉虚假,像舞台道具,总觉得那里的确曾经有过一处邻人的院子,一身妖艳的女邻居,一个热闹的party,然后在一夜之间蒸发。太阳正对着他,在头顶上方,像一张饼,大而无力地摊在空中。他再次看看花园、花园外的草地、和更远处的大湖。四下静寂,天空阴郁,空气感觉干冷,恐怕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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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峰在小区里散步。果然,天空开始飘雪,零零星星地碎雪,随飘随化。路上遇到一个遛狗的老头。以前见过,但不认识。小峰向他打招呼,问他昨夜湖边是否放过焰火。老头颤颤巍巍地停了下来,向着小峰不住地点头,但显然没有明白小峰在问什么。他牵的那条狗却亲昵而粗鲁地立起来扑向小峰,伸出湿漉漉冒着热气的大舌头要舔他。老头忙拉住狗,一边假装生气地教训它:Tody,Tody,要有礼貌呀!规矩点。你在这儿给我坐好,不许乱动。狗听话地坐下来,仰着头目不转睛看着老头。小峰问:这是什么狗?重复了一遍。老头点着头,说是比格。小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狗,只顺着老头夸奖:真可爱。是姑娘还是小子?又重复一遍。老头仍然在点头,说:是个小子。才两岁。小峰说:真可爱。然后,又问他焰火。说了几遍。老头终于明白了。焰火,焰火,他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两眼放光,口中喷着白汽,用手夸张地比划着。放了,放了。整整放了一夜啊!说着咯咯地笑起来,口中的白汽四散飘动。那声音仿佛喉咙里塞满了一块块老痰疙瘩。Tody在他的脚下,仍然仰着头,一动不动,不解地望着主人。
回来时,雪大了一些,地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灰色的雪。小峰透过雪花看见左边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外,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修理自家院门。小峰走过去,向他询问焰火。那个男人听过后,肯定地说:昨天晚上没有放焰火。小峰往回走时,看见一排歪着的脚印,那是他来时踩下的。
吃过饭后,靠在沙发里,小峰已经完全清醒了,昨夜的宿酒散尽,感到一丝无聊。又想喝酒,但想起昨夜还给老宋打过电话,可是听到的提示音说这个号码不存在。他想怎么会不存在,这可能又是像昨夜的焰火,是在做梦。他查看手机发现,昨晚确实给老宋打过电话。于是他重新拨通这个号码。不久,耳边响起一个机器合成的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不存在?怎么会不存在!小峰再次拨过去。仍然不存在。再拨,不存在。他查看手机,是老宋的号码。年前他们通过一次话。那是圣诞前。电话里老宋很高兴,小峰也很高兴(当时生意正越来越红火),所以他俩聊了很久。但聊了些什么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