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在家懵了几天也没出门。这一日,金花差人要可心母女去府上聚聚,说是易升学成归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可心心情郁闷,本不想去赴约,又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只能答应和母亲一起去。到了易家客厅,母亲和金花立刻熟络地聊起来,可心听了无聊,出了厅,远远瞧见易远在内庭的花园里拎着个鸟笼子,正和笼子里的画眉逗乐。可心顿时火冒三丈,想你把别人折磨地死去活来,自己倒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玩乐,便上前几步,压低声音怒嗔道:“你现在却是这般玩乐,把别人都逼成什么样了,怎么一点没见你有丝毫愧疚” 易远见是可心,倒也不慌不忙,嬉皮笑脸地说:你急什么,我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你。怎么你还打抱不平啦?要替别人讨公道?好吧,你是要我回头娶了她过门,还是去那茶馆贴个告示,说这里有本少爷玩过的女人?”
”你!无耻!” 可心并未想到要讨什么样的公道,只是心中实在愤愤不平。明明卿衣是受害者,可这事一传出去,她反而成为被人讥笑的对象。易远说的好像卿衣反而要谢谢他没把此事公之于众,这是什么世道,弱者反而要感激权势的欺凌。
“可心,在聊什么呢?”可心一回头,望见易升眯着眼睛微笑地打量着自己。好久没见,易升已是模样大变。脸上多了副金框眼镜,头发一丝不乱的别到脑后,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俨然一番上流精英的摩登装扮。若是以前,可心会觉得这笑容亲切,此刻,她只觉得这易家一草一木都是肮脏的,更别提是易家引以为荣的大少爷了。可心没好气的回答:没说什么,扭头跑了。易升有点莫名其妙,问易远这是怎么了。易远说: “哥,你这学问这么高,还不知道女人,有这么几天,都是这样阴晴不定,情绪不稳的,咱妈不也是这样? 别当回事,过几天哄哄就好了。” 一句话,易升被逗笑了:”别胡说,小心又要挨妈的板子,你从小到大吃的还少吗?就是不见你长记性。”
鸿二班晚上的演出照常,只不过去捧场的人惊讶地发现,驸马已经换成了个更年轻的姑娘。姑娘唱的是一板一眼,可习惯了卿衣的戏迷们在台下反应平平。一连几天如此,人们开始相互打听卿衣的消息,有的说,鸿二的班主说了她是染上了风寒,等好了就回来演了。有的说,不对,这姑娘嫌我们这块地方小,已经去投奔上海的大戏班了。另一个也过来插话,我有确切消息,她是在等着要嫁人咯。谁知道传言没过多久,卿衣又登台了,小镇的人们又恢复了往日看戏的兴致。
卿衣那天去易家后就称身体不适,不便登台。鸿二班主便猜到了几分原委。但经验老道的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要她多多休息,说是什么时候想回来唱了,角的位置还是留给她。卿衣返台后,一连几天,唱地倒也相安无事。过了大概半个月,卿衣准备齐备登台,刚唱了几句,赫然发现易远照例带了几个混混,走到离她最近的那个位置撵走客人,径自坐下,他的双眼直视着自己,脸上带着不屑和无耻的神气,仿佛看透了猎物的软弱和无助。卿衣脸色苍白,如哽在喉,脑海里一片空白,竟然完全忘记了下面的词,只能结结巴巴地重复唱着:“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 谁料 …” 眼泪竟然止不住地往下流。台下有个人喊了声:“什么东西,退钱,顿时嘘声一片,起哄的纷纷也要求退钱,易远那一帮则是个个笑得人仰马翻的。鸿二班主见此情景,连忙上台救场,不断拱手道歉,让原来替卿衣的那个姑娘赶紧化妆准备。卿衣趁乱,跑回后台,耳边还是回荡着易远的淫笑声,她怕极了。鸿二在后台找到卿衣,卿衣这才把最近发生的事告一五一十说出来,鸿二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安慰她说,傻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心是第二天才听说这个消息的。她见到的卿衣双眼红肿,目光凌乱,嘴里呢喃着,“我不要再唱了,不要唱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一刻,可心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她。可心能想到的就是先找个地方安置卿衣,要让易远找不着的。她需要不菲的一笔钱,而对母亲,她自然是开不了口的。那么只有一个人有能力也愿意帮她,这个人就是易升。可心一开口,易升自然是十二分乐意的。可心并没有说需要这别钱的原委,只说是急用,易升一心要讨好她,给的要很爽快。可心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相当僻静的地方,在一个死胡同的尽头,平时很少有人经过,长长的胡同里也就零零落落的两三户,而尽头的这一户已经搬走多年,无人居住。可心当天就帮卿衣收拾了个简单的行囊搬了过去,又去代可心跟鸿二班主打了个招呼。班主虽不愿意自己一手栽培的卿衣就这么走了,但也知道她这个情形再登台也是靠不住的,也许让这个台柱子休息一段时间,等恢复了元气,鸿二班还能带着卿衣,到别处再谋生路。这样一想,也就同意了。
可心领着卿衣去了她的新住处。屋内靠窗放着一张和两张造型简洁的小方桌和两张方凳,靠墙处有一张近一人高的漆木架子床,床两头的木板都饰有少许简单的花鸟木纹雕刻,四纬都用白纱罩着,架子床已经磨损的厉害,可是卿衣却十分钟意,心里十分感谢可心。激动时,双目下垂,泪眼婆娑,她拉着可心的手一同坐在床边,把头倚在可心肩上,动情地说:“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学艺时也时常受欺负,你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了!”可心满意地闭上双眼,微微仰着头,轻轻抚摸着卿衣的手臂说:“你就安心住在这儿,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的我去帮你置办就行了,放心吧,有我在呢,咱们不能再被人欺负了。” 可心十分享受这一刻,她对卿衣的承诺终于做到了,她终于能够保护她了,心里百花齐放,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卿衣,我能否把你当成我的爱人,此生,我要爱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