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莫老太太送走后两个多月，俺又去莫老太太呆过的第一家老人院看护一位植物人老爷爷殷老先生。老先生原是国民党某某部主管技术的高管，原藉山东,中风后抢救过来就成为植物人。 气管切开，每天的配方液体食物靠腹部的胃管点滴输送喂食。按殷奶奶的吩咐，俺的工作就是擦擦 从气管切开的管子出来的泡沫液体，悄悄地用注射器从胃管打点水, 其余的时间就坐房门口看书。累了就在老人院转转，老先生同屋的另一床也是植物人,是越南人。殷奶奶那时82当岁，大学毕业以后从未外出工作过 。老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州，一个在本州较远的地方。老太太的大儿子甚至不敢进到房间，听奶奶说俩儿子被吓坏了，都表示以后不要象父亲那样。老太住离老人院不远的老人公寓，每天早上11点左右来到老人院，与老头说说话，与俺及换药的护士一块吃中饭，老太太脑子非常好，记忆力超强, 吃了饭后回家。老先生因为卧床太久而生褥疮，老人院还给配备了价格昂贵的水床，此床会产生轻微的水流振动而起到按摩的作用，从而 促进了血液 循环。当然是政府买单。
后来俺照顾殷老先生的同时一边做义工，一年后俺拿到工卡找到专业工作时离开。本想把俺认为很轻松的工作介绍给原 来在国内 搞音乐 的朋友，结果朋友实地看了一下，跑到外面一个劲地恶心, 干呕。给俺打电话说她干不了这份轻松的工作。
三年后俺还带着大娃专门去殷奶奶家看望过她，老爷子 还躺在养老院。又过了一年，俺们去华人社区买菜，开车经过老人院附近，先生眼尖，先看到老奶奶在右边的人行道上，望着86岁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蹒跚前行在去老人院的路上，俺心中涌出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好生悲凉的一幅画面！又过了两年，在华人超市又碰到89岁的精神焕发的老奶奶及一位5、6十岁的保姆阿姨。奶奶告诉俺殷爷爷躺在老人院7年多终于一年前走了。
在此老人院照顾老先生近一年，与老人院的护士们、一些老人及他们的家属们都混得过挺熟。
何老太太, 90 岁, 坐轮椅, 原籍河南. 何老太太是俺见过的国人中最淡定, 最随遇而安的老人家 ，已经在老人院住了几年, 儿子在外州, 问她为何不去儿自那, 回答说那边没有中国人. 老人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回老家看看. 至今还记得老人说起” 我真想回去看看, 可是我不能啊!” 的 遗憾落寂的神情。 老人自去台湾后再也没回大陆过。
王先生，来自台湾，很儒雅的一个老知识分子,藏书无数, 原籍大陆, 刚进院时, 头脑还清醒. 俺有时还与他聊聊天 . 太太和女儿轮流每天来看老先生. 女儿每次来不情不愿, 有时还骂骂咧咧, 说她爸以前对她不好. 老先生看上去很不开心,老人的身体状况很快恶化, 擦上了导尿管, 不到一年就走了.家人根据老先生的遗嘱把所有的书捐给了台湾成功大学.
还有来自新加坡的原著名的医生, 中风后 手脚不是太灵便, 一次, 俺转转时看到他吃力地在地上从里往外爬, 赶紧问他, 怎么不打铃叫护士, 他说已经打过了, 俺就去帮他把护士叫来。 刚去疗养院时, 不懂，经常看到需要帮助的老人就顺手帮一下，一次被护士 梅看到提醒, 有事叫人, 要不然会帮出麻烦 的。
还有来自杭州的82岁黄老先生每天象闹钟一样准时来到老人院陪伴已经痴呆的黄老太太，亲自给太太喂饭。此情此景着实令人感动。黄老先生原来是台湾一家大厂的厂长。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人生如梦，往事如烟”。老先生很想回杭州看看, 因不放心老太太而迟迟不能成行。
白人老太太，中风后遗症，是老人院老居民了，不会说话。早上助理护士每天早饭后都要把她推到走廊里半躺着，俺知道她应该可以听懂。每当俺与她打招呼时，她总是眨巴着眼，发生一声类似悲鸣的喊声，在长廊里回响，她是自费的，她的外甥女定期来院交钱, 直到外甥女告诉院方老太太积蓄用尽，被告知院方会替她去申请政府照顾。
白人老太太露西在一家医院做义工直到80岁，俺有时也与她聊聊天，很整洁、依然美丽, 心态很好的老太太。还有碰到就吵架的倆可爱的老小孩......。
这是殷老先生呆过的养老院，外观有些简陋，里面设施与其他养老院没什么差别。
此老人院国人约占不到三分之一，如果是头脑还清晰的老人基本上一年左右就走了，反而那些脑子糊涂的、痴呆的、植物人一呆就是数年甚至有十几年的。因为他们不会感到痛苦。其他种族的老人则比较坦然面对，而头脑清晰的华人老人们因为文化的差异而容易产生被家人抛弃的想法,所以心情就不好，继而更容易得病。
俺私下与护士们聊起关于植物人 的话题时，都说是将来要给家人留下交代，决不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给家人带来深深的身心痛苦不说, 还有巨額的花费...。相对于东方人来说，西人对生老病死的话题比较开放，俺认识一位正在念医学院的白人学生，他亲手拔掉他父亲的所有的各种管子的人工维生系统，因为父亲生前有交代，将来不能毫无尊严他活著，他父亲是虔诚的教徒，这与信仰并不矛盾，因为植物人不是自然的活着。而国人特别是老一辈一般比较忌讳讲起此类的话题。俺还知道一件不久前发生的事：一位正在上大学的华裔年青人面对突然患心脏疾患的处于植物人状态、插满管子的母亲、到处给母亲的亲朋好友、叔叔阿姨打电话询问母亲平常有否提到过....答案是没有提及过，搞得唯一的孩子特别为难、纠结。 如拔除...会给孩子造成内疚的心理负担。可怜的孩子！
一年多时间，眼见着老人们进进出出，有20多位老人去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站。
以前曾看到一遍研究报道，显示老人大脑的图象与某个年龄段的小孩是一 样的。人生经过婴儿、童年、青年、壮年、老年....然后又回归到儿童、婴儿.....最后归于尘土。
飞鸟 鲜花 万物众生都一样
共生 共享 时间空气与阳光
年轮在流转 薪火代代相传
今天虽短暂 过去的就是永远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生老病死命运轮回
年月更替兴衰轮回
宇宙永恒 青春却一去不回
去年的太阳今年仍挂在天上
前辈的歌谣后人依然高唱
有限的生命 传递着无限荣光
变幻的世界总有些不变的信仰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生老病死命运轮回
年月更替兴衰轮回
宇宙永恒 青春却一去不回
这首气势磅礴、给人以心灵震撼的《轮回》的乐曲一直在俺的脑海里回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