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1995:远逝的曾经辉煌 25

个人爱好:文学,心理学,历史,家族史,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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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业强借口离开办公室之后,因为心情不好,来找阿振散心,阿振和他因为是老下属了,自然什么玩笑都不怕开,见了程业强唉声叹气的样子,嘿嘿地笑说:“你弄得我们程大嫂寝食难安,吵到了余姐那儿,是怎么回事?”

    程业强夸张地长叹一声道:“唉,总之有女人就有麻烦,你别兴灾乐祸,你的那个小谢,以后比谁都要茶煲[3]呢。”

    阿振不无敌意地说:“你怎么知道她茶煲?你和她拍拖来吗?”

    程业强虚张声势地了“噫”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女人哪个不是茶煲的?用得着拍拖才知道吗!就说余韶芸吧,她不是也一样。”说完故意不说了。

    阿振因为小谢的事情,一直在对程业强怨怒不已,一则是埋怨程业强多事,如果不把小谢调来,哪里会有这么多周折,二则是他开玩笑不分场合,连他阿振的女朋友都不放过。他本不情愿理睬程业强,可是又忍不住好奇,问道:“难道余姐也有家庭问题吗?”

    程业强甚是得意,说道:“她的事我还不知道吗?不过你可不要告诉第二个人了,余韶芸是个独身女人,她是离婚的!”

    “哦,为什么呀?是余姐要离呢,还是她丈夫要离?”

    程业强讥笑道:“咦,你一个男人,怎么也这么八卦[4]?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哦,难怪了,昨天有个男人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找她,说不定是她的拖友吧,一定有很多人追余姐的。”

    “哎哟,余姐余姐的,难道你想追她吗?”程业强有些不是滋味地说。

    “她不合我,倒是挺合适你的。”阿振把程业强给顶了回去。

    “嘿嘿,这样的女人,倒贴我都不要啦还恶过老虎。”

    程业强正说的得意,却发现阿振冲着自己做鬼脸,一回头,才发现余韶芸正满脸愠怒地站在他身后。他哈哈一笑,轻松地站起身来,迎着余韶芸的目光,说道:“有什么事找我吗?”他感到非常痛快,很希望她能听见自己刚才的一番说话。他受她的气已经够多的了,早就应该让她也受受他的气才公平。

    余韶芸压着火气,说:“星辰的总经理刚才打电话来,叫我今晚去一趟,估计是有消息了,你也一起去吧。”

    程业强不加思索地连连摆摆手,说道:“别了别了。第一,今晚上我有家庭事务,太太等着我回去作思想工作呢。第二,人家请的是你,没有请我,我去了,岂不是很唐突?”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过于无情了些,他又解释道:“其实呢,最好还是你自己去,因为人家就是要请你,刘明熙对你的印象很好吗,你独自去,可能效果会更好些。不过,如果你怕的话,本人还是可以牺牲个人利益奉陪的。当然我没所谓,怎么样,由你决定。”程业强以为余韶芸理所当然是要叫他一起去的,之所以卖一下关子,一是因为有些嫉妒她,二也是确实考虑到,那位刘总经理的本意,就是只请余韶芸一个人去,不然怎么只是打电话找她而不是他呢?

    余韶芸刚才虽然没有听清楚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但也隐约可以估摸到他们是在讲她,她很恼火程业强时时刻刻都不忘诋毁她几句,而且现在谈的是生意,他却把她当成应召女郎似的。于是她干脆就抛下程业强,转而对阿振说道:“这样好了,你没有空,阿振和我一起去吧。”她不理会程业强的反应,果决地吩咐阿振道:“记住了!今天晚上星辰饭店的梅花苑,六点正。”

    待她走后,两个男人相互望望,竟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程业强有了反应,说:“好啊你,当上护花使者啦。这次真的有机会追追她了!”

    阿振倒也不示弱,反击道:“追她也不错呀,不然星辰的总经理怎么会请她不请你呢?”

    程业强哂笑道:“瞧这个水性扬花的,刚才还在紧张小谢呢。再说,人家星辰的总经理也没有请你呀,你去,岂不是很碍事?”

    阿振到底是年轻人,被余韶芸如此重视,心中甚为得意,说道:“我难道怕了他总经理不成,余姐叫到,我是一定要去的。”

    程业强心想,这样也好,让余韶芸自己去体验一下作说客的滋味,且有阿振陪着,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而他自己,今天是一定要回去面对关汝珍的了。尽管他内心里从不承认自己是怕老婆的,可实际上关汝珍一旦吵起来,他真是要伤不少脑筋来对付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刘明熙来约,说明华远和星辰的生意肯定是有门了,程业强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为了稳妥起见,程业强心想还是有必要打个电话给老朋友阿坚,问问情况。当他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时,正听见里面的电话铃响。走进去时,却见余韶芸抓着电话,眼睛警惕地斜睨着程业强,那意思分明是不欢迎他的到来。

    程业强却偏偏当看不见,一屁股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还大大咧咧地把桌子上的杂物翻得乱响。其实,以他的经验,一看余韶芸的神态就知道这电话是有关她的私事的。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男朋友啦。大家都是过来人,干吗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呢,真是何苦!余韶芸想让他出去,好自己一个人讲她的神秘电话,而程业强偏偏好奇,想听听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估计,这电话多半是阿振说的那个男人打来的。

    电话其实是周凯打来的。余韶芸之所以不愿意让程业强听见,主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已经离婚了,却还在和前任丈夫不清不楚的,弄得满城风雨,徒惹闲话。她见程业强不走,而自己又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呆在办公室里,只好瞪了他一眼,复又很不耐烦地对着电话说道:“什么事找我?……不行,我今晚没空。”虽然她尽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种不快,仍然溢于言表。

    程业强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耳朵,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象余韶芸这种比厕所的石头还硬还臭的女人,会有怎么样的男人敢于爱她。说到周凯,他也认识,在他印象中,周凯是个斯文温和的男子,若论各方面的条件,余韶芸本来和他是挺般配的,他俩为什么会离婚,程业强一直都想不通。他倒是很想知道,电话中的男人是谁,竟然敢于追求这位余小姐,这人要么就是男人中的豪杰,要么就是男人中的败类。这时,突然听得对面余韶芸抬高了声调说道:“我说有事,就是有事,你不相信,是你自己的事,我用不着请任何人来为我证明!你要来,十一点钟以后来好了。”之后,是叭的一声,电话被余韶芸放下了。

    程业强在一旁居然很是为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打抱不平起来,说:“哎,干嘛这么恶呀,有事好商量吗,你这样可是有损我们公司的形象的哟。还有,你这么大力,把电话都要给砸烂罗!”

    余韶芸怔了怔,她本来已经很恼火程业强的不知趣,如今见他又在打边鼓,心里就更有气,因而冷笑着道:“你别那么夸张,说两句话大声一点,有什么出奇。再说,这是我的私事,和华远的形象没关系。”

    程业强连连摆手,说道:“错错错!第一,你刚才说话,的确是很恶,不止大声这么简单。第二,虽然是你的私事,但是你是我们华远的副总经理,你的态度,分分钟都和华远的形象有关。第三,你若是习惯了这么恶,就会不知不觉地将这种情绪和态度带入到工作中,这样一来,难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因为,做生意至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和气!和气才能生财嘛!”虽然他最初的目的完全是想要揶揄一下余韶芸,使她不要太过嚣张,但说着说着,竟连自己也信以为是了。说到后来,更是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推而广之、由此及彼地说道:“你和我之间的冲突,也有不少是由你的这种过于生硬的态度造成的”。

    余韶芸对周凯这么高声大气地说话,完全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行为。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父亲就经常会婉转地批评她。连余韶芸自己细想起来也觉得诧异。但离婚之后,她就把过失完全推给了周凯,且没人再指责她,她与周凯说起话来,也就象和父亲说话一样,没有一句好言语了。如今程业强这么坦率相告,余韶芸被他说得疑惑起来,还很少有人这么说她的,连父亲也不曾说过她“恶”,难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会用到“恶”这个词吗?她收敛起不满,问道:“我怎么恶来着,你讲来听听。”

    程业强得意地在办公桌上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指点着余韶芸说道:“你虽然晚上有事,但为什么不好好解释呢,人家这么心急地找你,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否没有急事呢,你都不去理解一下别人的心情,只要求别人理解你的心情,这么粗鲁的态度,就象是以往机关里的官僚作风,不但作人太过霸道,与作生意人的要求更是相差得实在太远了,这不是恶,是什么?如果长期以这样的心理去经营生意,嘿,会更加糟糕呢!”

    程业强之所以说得这么到底,完全不是什么好意,无非是想找机会刺刺余韶芸,以报平时之仇而已。然而却无意中说中了余韶芸的痛处,她显示出少有的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你放心,在生意上,我绝不会这么生硬的。刚才这件事纯属我的个人私事,我不希望别人来干涉我的私事。我想你也一样,是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诘问,但语气却明显地柔和了不少。

    程业强觉得她总算还有点女人味,心里马上软了下来,脸上也不自觉地堆出了笑,连声附和道:“当然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要干涉你,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沉吟一下接着道:“至于说到私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哪个人没有点烦恼呢,但是也没必要这么恶……我的意思是说,这么不开心呀!”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了当地指出余韶芸的问题,其实,程业强之所以敢于这么说,也是因为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和什么人打电话,他还以为她是和男朋友之间在发什么小孩子脾气呢。而余韶芸呢,一直以来,就困惑于自己为什么和周凯之间,弄得也和父亲的关系一样,象敌人似的,她虽然从不后悔,但回想起来,仍隐隐觉得内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她带着一丝挑战为难的语气,对程业强说道:“你这么有道理,那么你说,对一个老是纠缠不休、而你又讨厌的人,你会怎么办呢?”

    程业强并不在意她的言外之意,相反却洋洋得意地回答起她的问题来,仿佛他根本就有义务回答这类问题,又仿佛自己天生就是回答这类问题的人。他甚至忘记了和余韶芸之间的矛盾,而且,她的问题,竟勾起了他格外的兴致,以至得意忘形地拖过一张凳子,横坐在她面前,一只手指天划地、眉飞色舞地说道:“以我看来,首先,所谓老是纠缠你的人,除非是一个神经不正常者,他如果不是感觉到你对他还存有几分好感,他是不会老是来纠缠你的,所以,根本的责任还是在你自己身上。其次,当你还考虑如何对付一个所谓你讨厌的人的时候,这就说明,你对这个人还是存有那么一点期望的,至于这期望是什么,这就需要再根据你的其它一些情况来分析了。”他瞧见余韶芸一付忍俊不禁的样子,很认真地解释道:“你不要当我说的是笑话,我可不是吹牛,我读大学时,成绩最好的就是心理学课程,我说的都是有依据的。”

    余韶芸想笑,她没想到程业强还懂心理学,不过又觉得笑出来太不礼貌。而且,人家毕竟是诚心诚意的。但仍忍不住刻薄,说道:“说了半天,还是我有问题。照你这么说,人人遇到麻烦都首先要检讨自己,岂不是天下太平了吗?”

    “NO,NO,NO,”一不自觉,程业强的英语又走了出来,“生活中的小事,是很难分清楚谁对谁错,谁好谁坏的。你不能说别人纠缠你,就是坏人;你不喜欢他,就是好人。生活中我们的确是要时时刻刻检讨自己的,这样我们才会避免差错和痛苦。”

    “为什么要避免差错和痛苦呢?没有差错和痛苦,生活还有什么色彩呢?”余韶芸觉得自己和程业强的差别实在太大了,彼此的生活观根本就是水火不能相容的。所以,她不再打算和他争论下去,而是收住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们还是求同存异吧,不过,以后还是有机会听你的心理课的。我们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说服刘明熙。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和我一起去,现在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华远开办以来,连一单生意都还没有做成呢。”说这话的时候,她真的是很心焦的,因为若是星辰的这单生意不成的话,她的心里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担心,即自己究竟是否适合做生意,星辰的成功与否,直接影响着她的信心。一贯争胜好强的她,偏偏最害怕的就是失败。

    相反程业强在这一点上倒是信心十足,他自信了解人心人情,掌握了多数人的一般心理。以他的经验推测,他以为那个刘总经理不过是找理由想单独与余韶芸相处,而余韶芸只要肯附和迁就他,事情就没有不好办的。当然,他也知道,余韶芸最大的能耐就是和别人唱对台戏。她真要是牛起来和刘明熙较量,别说他一个程业强,就是十个程业强也没有办法的,于是仍然只是笑嘻嘻地说:“我还是回家去解决我的家庭问题吧。你一定能应付得了刘明熙的,何况还有阿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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