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三日：探访宗教圣地

人说条条道路通罗马，每年，世上有上千万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从空中陆路海上去这座城市。

一半人是去朝圣。对于全世界天主敎十二亿的信众来说，罗马的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是他们心中的圣地，一生必定要去一次朝圣。当年耶稣受难后，大使徒彼得和其他使徒接过耶稣的事业继续传播基督教，后来彼得还去罗马帝国的首都罗马传教，建教堂并自任牧师，后人尊之为首任教宗。基督教在罗马下层民众的影响引起了当时罗马帝国暴君尼禄的注意，他逮捕并判处彼得死刑。据说彼得的殉难地就在圣彼得大教堂前椭圆形广场中央埃及方尖碑的所在地，下葬之处则是圣彼得大教堂的中心，所以说圣彼得大教堂是基督教的圣地，每年吸引了无数信众前去朝拜。

另一半人是去访古。公元前五世纪到公元后五世纪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罗马城是西方文明第二个高峰罗马文明的中心，前五百年是罗马共和国，市民能有限度地和元老分享着政治权利，而后五百年的罗马帝国则是君主独裁统治。这一千年的漫长历史在罗马留下了大量古遗址，其中罗马广场属于共和国时期，而其余多数古迹比如古斗兽场，万神殿，图拉真圆柱，图拉真市场都属于罗马帝国年代，每处都是世界级的古迹，一生中不能不去探访的所在。

罗马不仅有宗教的肃穆，历史的沉重，也有轻松浪漫的一面，且广为世人所知，感谢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一部电影，罗马假日 (Roman Holiday) 。影片拍于1953年，当时二战结束已经八年，意大利摆脱了战败国的阴影，罗马也恢复了一个国际大都市的活力，影片中派克饰演的美国记者和赫本饰演的欧洲公主在罗马偶遇，影片中出现的地标多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西班牙台阶，许愿池，测谎老人像，既古典又近代，从很大程度了来说，罗马假日这部电影是我们去意大利旅游的动因。

在罗马的三天我们基本上顺着上面的顺序，第一天去圣彼得大教堂和万神殿，第二天是罗马广场和斗兽场，晚上的时间和第三天去探访罗马假日中出现过的名胜与古迹。

我们下住的旅店在老城的纳沃纳广场(Piazza Navona) 附近，背后不远就是著名的万神殿(Pantheon) ，位置好，地处三条观览线路的交点上，往西是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北边是许愿池和西班牙台阶，南走是罗马广场和斗兽场，几处看点都在不到半小时的步行距离内，出行既不用打的也不必挤公交，周围是居民区，出去就融入了罗马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安顿好住宿后，我们拿着旅店提供的罗马城区图，查出梵蒂冈的方位在出门向左，沿小街走到Corso Vittorio Emanuele II大街，尽头过桥就可以看到圣彼得大教堂了。

那座桥叫天使桥，是一座石拱桥，有五道拱，建于公元前134年, 现在只容许行人通过。石桥的十个桥墩上矗立着一尊天使塑像，手持一件和当年基督传道或殉难相关的器物，石桥因之而得名。桥下是大名鼎鼎的台伯河，电影罗马假日中有一幕场景，赫本和派克晚上去了天使桥下台伯河边的露天酒吧，制造了一大场混乱，而眼前的台伯河可能是夏天枯水季节的缘故吧，河水绿黄绿黄流淌得有气无力的，岸边河底的石头也露出来了，周遭的景致全没有影片里那种生机勃勃的景象，当时心里很有些失落。

 

 

原以为过了天使桥就到了梵蒂冈的领地，没想到迎面是一座红砂石的圆柱形城堡建筑，城墙前的介绍说该城堡名为圣天使城堡陵，过去是罗马帝国的皇帝哈德良为自己一家打造的皇家陵园，后来改作为军事城堡，现在是博物馆。罗马有两座阴气袭人的古建筑，其中之一是斗兽场，次日我们进去看了但都不愿久留，另一座就是这座城堡，我们都没有进去的愿望。

 

 

圣彼得大教堂前面是著名的椭圆形广场，广场从上空拍下去很漂亮，但身在广场上拍不出来广场的气势，我们留了个影就赶去排队，等待进入大教堂。

 

 

圣彼得大教堂下面是使徒彼得的安息之地，因此在基督教历史上具有极其崇高的地位，每年有超过四百万人次前往朝圣或者参观。大教堂始建于1506年，一百二十年之后的1626年产才建成使用，大教堂兴建时正值文艺复兴的中期，那个时期的文艺大师拉菲尔，米开朗琪罗都先后参加了大教堂的设计和建设。为了获得最佳设计方案，当时的教皇尤里乌斯组织了设计方案竞赛，最终建筑师布拉曼特的希腊十字架形设计拔得头筹，选为大教堂的建筑方案。

布拉曼特的设计像一个巨型的等长十字架，十字架中央是一个巨大穹顶，构思来源于罗马城内罗马时期的建筑万神殿，其主体就是一个穹形建筑。布拉曼特在教堂建筑师的位置上没干几年就死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拉菲尔接任，他将布拉曼特的设计作了修改，加长了朝向东边罗马城区的那一翼，建筑平面像一个经典的十字架，加长了的大厅提供了巨大的空间举行礼拜活动。可惜拉菲尔英年早逝，36岁那年他也病逝在大教堂建筑师的位置上。

那之后二十几年过去了，教堂建筑进度缓慢，设计方案变来变去，当时的教皇保罗三世感到不能再拖了，他请七十多岁高龄的米开朗琪罗出山，委以建筑总督的重任。米开朗琪罗没有全面推翻布拉曼特和拉菲尔的方案，而是在两个方案的基础上加以综合，保留了布拉曼特方案优美的骨架和拉菲尔设计的实用性，形成了他自己的设计，既优美又便于施工，到1564年米开朗琪罗88岁离世时教堂的主体已经定型，后人们按照他留下的建筑小样建设，又过了半个多世纪才完成了这座无论在建筑史或者是宗教史上都是里程碑般的恢宏建筑。

圣彼得大教堂一进大门是是横置的门廊，作为室外广场和教堂大殿之间的过渡地带，也是画梁雕栋的，再进里是宏大的教堂中殿，但不像其它教堂那样殿堂中央安放了坐椅，因为圣彼得大教堂不是一个礼拜教堂，没主教，平日不举行礼拜，圣彼得大教堂是纪念教堂，主要用作重大活动比如新教皇的加冕仪式。

 

 

 

 

使徒彼得的安息之处在中殿前面的圣坛之下，圣坛上方的穹顶是世上最高的穹顶结构，也是圣彼得大教堂里最引人注目的部位。布拉曼特最初的方案中，大穹顶是万神殿那样的球形穹顶，米开朗琪罗将其修改为佛罗伦萨大教堂那样的蛋形结构，蛋顶指向天穹，寓意和哥特式教堂的尖顶设计相似，尽量缩短与天堂的距离，便于和上帝对话。

蛋形穹顶的圆柱形支承部分开有一圈立式天窗，我们到大教堂那天意大利夏天的一个大晴天，太阳照射穹顶透过天窗而入，在殿堂内投射出几道明亮的“圣光”，有幸见识文艺复兴大师们借助自然之力创作出来的梦幻，回忆起来，那个奇异的画面仍尤在眼前。

 

 

 

大教堂里珍藏着不少珍宝级艺术作品，印象最深的是米开朗琪罗的白色大理石雕塑《悲伤》，造型是圣母玛利亚伤痛地注视着双膝上已无生息的爱子耶稣基督。基督教大多数有关耶稣的艺术作品主要表现基督为民受难的崇高主题，米开朗琪罗的这座雕塑，虽然提及耶稣受难这个基督教的核心，但雕塑的主题是圣母玛利亚的悲伤。中国文化总结出人生最不幸的四大悲，其中最大的悲伤应是老年丧子，耶稣受难时33岁，母亲应该年近五十岁，两千多年前这个年龄应该算是高龄了，爱子受难，虽然是为了救赎大众，但作为一个母亲，圣母玛利亚心底的悲伤与常人无异。米开朗琪罗的雕塑，高尚的主题中突出人性，秉承了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共同特色。

 

 

下午从圣彼得大教堂回来后，我们去了住处附近的万神殿，很近，出旅店转右，小街尽头就是万神殿厚实的没有窗户的灰色外墙。

万神殿是罗马帝国哈德良皇帝时期的作品。当时罗马和古希腊一样信奉多神，万神殿公元128年建成后供奉古罗马的12诸神，后来基督教在罗马站稳脚跟后，万神殿改作天主教堂一直到今天，是世界上不多的几座近两千持续使用的建筑物。

 

 

万神殿在建筑史上是一座里程碑，正立面是典型的古罗马设计，八根巨大的立柱支承着三角形的山墙，但后面的主题大殿建筑则是一个划时代的创新。里面的大殿下部呈圆柱形，高度和圆柱的半径相等，柱形大殿上面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穹顶，柱形大殿和半球形穹顶形成一个巨大的空间，四十多米高阔，中间没有立柱支承，置身其内，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殿堂级的感受。

万神殿的球形穹顶是世上大型球形穹顶设计之母，四百年后有了君士坦丁堡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设计。又过了八百年，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兴建佛罗伦萨大教堂时，为了表示与中世纪文化绝裂，放弃了代表中世纪文化的哥特尖顶设计， 回到古罗马更古朴的设计思路，于是有了佛罗伦萨大教堂的大穹顶，两百年后在球形穹顶的诞生之地罗马城兴建圣彼得大教堂时，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琪罗也选择了这种设计，奠定了穹顶型设计在西方殿堂级建筑中的崇高地位。

万神殿的球形穹顶还有两个独特之处，穹顶内表面自顶而下放射状环形排列着一圈接一圈的内凹方格结构，极具装饰性，但更重要的是方格结构间的筋状设计保证了穹顶的承载能力，内凹的方格则减轻了穹体的自重，艺术与科技融合到如此程度，叹为观止。

穹顶中央是圆形天窗，我们进入万神殿内时，下午的阳光透过圆形天窗投射在穹顶内表面，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光影，大殿内没开其它照明灯具，整个大殿亮堂堂的，如此低能耗的设计，古罗马人早在两千年前就实现了，古人的智慧，远远高于我们的理解。

 

 

 

万神殿一侧安置着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艺术大师拉菲尔的灵柩，长明灯燃放着。短短的三十六年生命创造了大量的杰作，死后在里程碑般的殿堂中接受后人的敬仰。生当如斯，逝后如斯。

 

 

 

晚上我们回到天使桥边看夜景，那个画面行前在网上看见过，认为是罗马两个最美的夜景，另一个是古斗兽场。我们站在台伯河边，河上的天使桥和背景高耸的圣彼得大教堂穹顶构成一幅极美的画面，有幸目睹之，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