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风烈:西周篇》(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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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下未宁

 

《周本纪》里说:“周公旦即王所,曰‘曷何不寐?’”,这句话非常突兀。就像一个人深更半夜敲你家的门,然后问你为什么不睡觉,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武王姬发没你我这样琐碎的好奇心,换做我一准会问“你咋知道我还没睡呢?”,武王胸怀天下,对谁睡不着觉没啥兴趣,大气磅礴地说:“额告诉你:只因老天爷不待见殷商,从额未出生到现在的六十年,远郊和近郊到处是麋鹿和蝗虫,所以额们才有今日的成功。”,这几句话听起来相当跳跃,带着梦游的气质。什么叫“自发未生于今六十年”?写白话文都不用这么啰嗦,就说“六十年来”不就结了?敢情大周的成功是因为天灾捡的漏?

武王接下来说的话让我产生了梦游的感觉。姬发的话题从天灾转向人祸,他是这么说的:“维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显亦不宾灭,以至今。”,这句话很好懂,意思是殷商承天命以后,征召贤人(名民)三百六十位,却不好好使用他们,所以商才殇了。

姬发的大白话比谜语还令人费解。殷商历经五百五十年左右,一共才招工三百六十位贤人,而且这三百六十位“网红”还都没被好好使用,就这样殷商还挺过五百年大关,多不容易啊!

姬发的话里存在着巨大的逻辑漏洞:多长的时间跨度?贤人的标准是什么?伊尹是贤人吗?巫咸是贤人吗?祖伊是贤人吗?甘盘是贤人吗?如果他们是贤人,姬发说三百六十位贤人没上岗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姬发三天三夜都没睡觉的缘故,我就不计较了,但是我睡不着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我醒来时看见姬发说“上天还没给我得到天下的保险,额怎么睡得着呢?”(“我未定天保,何暇寐!”),姬发的话外之音是“睡着的人是可耻的”。姬发想着上哪去买保险,可能没有哪个保险公司敢接这单生意,于是姬发就睡不着了。

由于找不到保险公司,姬发只好自己想辙。他的辙很大,看得我差点掉下去都爬不起来。他的辙是一座山,叫太室山,太室山的另一个名字叫嵩山,那时还没有少林寺,也没有和尚,释永信幸亏没生在那时候,否则再怎么忽悠都没用。姬发打算把嵩山改造成监狱,要把帝辛余党都捉来抓来劳改,和殷王同受罪。(“定天保,依太室,悉求夫恶,贬从殷王受”)姬发的话又出现了更大的逻辑漏洞,真是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殷王”指谁?帝辛早就永垂不朽了,如果同罪处理其余党,还需要太室山干吗?直接塞进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焚尸炉就得了。如果“殷王”是指帝辛的儿子禄父,那就好玩了。禄父被封于朝歌,起码是朝歌之王,吃香的喝辣的,帝辛余党都这待遇还叫同受罪?!姬发在跟弟弟姬旦阐述无暇睡觉的治国方略时,他说漏嘴了:禄父名义上是朝歌之王,实际上是个囚犯,如此“贬从殷王受”才能解释得通。两年后,姬发和箕子在大周电视台的“名人对谈”节目里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禄父这个朝歌之王事实上是朝歌之囚。

我们先蒙太奇一下,镜头跳到两年后。两年后,帝辛的余热早就变成了一盘凉透、馊掉的黄花菜。天下稳定下来,武王的宝座稳了,心也定了,于是决定找箕子聊聊天,注意他还是没有找微子。因为他和箕子的对话是全国直播,没皮没脸的微子上不得台面。

武王上来就问箕子殷商为什么会亡,他这么问自己倒是爽,可分明是让箕子难看。有点像一个暴发户对一个昔日贵族、如今的破落户炫耀自己多么有钱。

箕子的回答让武王产生一脚踏进棉花堆的感觉,棉花堆里还倒放着一簇削尖的竹签。

箕子没有照顾武王情绪痛说殷商必然灭亡的历史趋势,司马迁淡淡地说他“不忍言殷恶”。箕子不忍心讲故国的坏话,确实够“仁”。箕子对于大商何以灭亡的原因太清楚了,没有微子那个不肖子孙,大商还能向天再借五百年,哪轮得到你个岐山下的土豪在俺面前人五人六瞎吆喝?!

箕子没提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微子算是给武王面子了,可是他惦记着被软禁在朝歌城的另侄孙禄父。箕子从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角度告诉武王朝歌虽只是个“存亡国”,但好歹还是“国”,别把过弄成“圜”,“圜土”在当时是监狱的代名词。箕子举例说没啥文化的美国还建立了多个印第安“存亡国”,保留印第安的传统文化,减免税收,扶植经济,美国不怕印第安强大起来造反,因为“存亡国”永远强大不起来。一番话说得姬发脸红一阵白一阵,很不自在,又无法反驳,因为是电视直播,更不好翻脸,只得吃了个哑巴亏,翻译成古文叫“武王亦丑”。

武王是个场面人,很会及时调整话题。箕子不搭他的茬,他也不搭箕子“存亡国”的茬,莫名地忽然就高大上地问起天道来。

武王的“天道”不是一般的“天道”,就像孟子说的“书”不是一般的书一样,武王的“天道”指的是《洪范》。

《洪范》是《尚书》里的一篇,这一点没有疑问,但是《洪范》本身的疑问很多。首先“洪范”是什么意思?一说洪者,大也;范者;规范也,也就大法的意思,肯定不是“吸星大法”或“转轮大法”,反正就是大法,你能想多大它就有多大,比海大,比天大,但没人眼睛大,更没人心大。另一个解释是,“洪范”就是大禹的的治水心得,“洪”就是洪水,那么“洪范”就是治水指南。大禹的治水指南并非原创,而是天赐之物。《汉书•五行志》说:“禹治洪水,赐《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写到这里,我彻底晕了。《河图》、《洛书》的作者不是伏羲吗(“图书”这个词其实是“河图、洛书”的缩写)?!

《汉书》关于“洪范”来历的说辞看起来很神秘,事实上它撕去了《洪范》的神秘,弄得《洪范》像是在没有道具的情况下跳大神。“五行”理论始于战国,那么《洪范》的作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伏羲、大禹、箕子,汉儒经常干这种帮倒忙、喝倒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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