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系列八:梁魏并立之二:陈伯之叛逃北魏与邓元起平定西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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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监元年即公元502年三月底,齐和帝萧宝融下诏禅位给梁王萧衍。四月初八,萧衍正式即位成为梁武帝。当天,他追赠兄长萧懿为丞相,封长沙王,谥名为宣武,葬礼依照晋安平献王的先例。

第二天,梁武帝萧衍封前齐和帝萧宝融为巴陵王,王宫设在姑孰,对他优崇的礼数全都仿效南齐初年取代刘宋的先例。他还奉宣德太后为齐文帝妃,王皇后为巴陵王妃。齐朝的王侯等封爵,全部或降或除,唯有宋汝阴王(刘宋皇家后代)不在革除的名单上。

梁武帝接着追尊皇考即父亲为文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即母亲为献皇后;追谥妃子郗氏为德皇后。他还封文武功臣车骑将军夏侯详等十五人为公、侯;封皇弟中护军萧宏为临川王,南徐州刺史萧秀为安成王,雍州刺史萧伟为建安王,左卫将军萧恢为鄱阳王,荆州刺史萧憺为始兴王,并任命萧宏为扬州刺史。

四月初九(丁卯),梁武帝任命中书监王亮为尚书令,相国左长史王莹为中书监,吏部尚书沈约为尚书仆射,长兼侍中范云为散骑常侍兼吏部尚书。他还下诏将后宫、乐府、西解、暴室(宫中负责织作染练,将织品暴晒的部门)的妇女全都遣返回家。次日,梁武帝将车骑将军高句骊王高云进号为车骑大将军,镇东大将军百济王馀大进号为征东大将军,安西将军宕昌王梁弥承进号为镇西将军;镇东大将军倭王武进号为征东大将军,镇西将军河南王吐谷浑休留代进号为征西将军。

四月初十(戊辰),巴陵王(即齐和帝)萧宝融去世。当时梁武帝想把南海郡作为巴陵国,把巴陵王迁徙到那里居住。沈约劝道:“古代和现在不一样。正像魏武帝所说的‘不可慕虚名而受实祸’。”梁武帝觉得有理,便派亲信郑伯禽前往姑孰,将生金进献给巴陵王。巴陵王说:“要我死不须要生金,醇酒就够了。”于是痛饮之后沉醉不醒。郑伯禽顺便就弄死了他。

萧宝融坐镇荆州时,琅邪人颜见远是他的录事参军。当萧宝融即帝位时,他担任治书侍御史兼中丞。萧宝融禅让后,颜见远绝食多日后去世。梁武帝听说后,说:“我受禅自然是应天顺人,跟天下士大夫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颜见远何至于此!”

四月十二(庚午),他下诏说:“有司部门请依据周、汉的先例,讨论赎刑的条例。凡是身犯受鞭杖责罚之罪的长吏,都可以用赎金取代肉罚。台省的下级令史和士卒如果想用赎金取代,也听任其便。”

同时,朝廷封萧宝融的长兄谢沭县公萧宝义为巴陵王,供奉齐代的香火。萧宝义幼年时就得了残疾,不能说话,所以齐炀帝萧宝卷的兄弟里,只有他没有遇害。

齐南康侯萧子恪和弟弟祁阳侯萧子范曾有事入见。梁武帝私下跟他们说:“天下的宝座不能靠武力夺取。假如没有天运,即使有项籍的武力最终也会败亡。宋孝武(刘骏)生性猜忌,兄弟只要稍微有点名望他就把他们毒死了。朝中大臣因为受到猜疑而枉死的相继不绝。然而有的受到猜疑他却不能除掉,有的不受猜疑而最终却成为祸患。比如你的祖父(齐高帝萧道成)就因为军事才能受到猜疑,但却拿他没办法。湘东王(刘骏弟弟宋明帝刘彧)因为平庸愚昧而没受到猜疑,而宋孝武的子孙却全死在他手里。我那时已经出生,他哪里知道我会有今日!所以我知道有天命的人他人是伤害不了的。我刚平定建康时,大家都劝我除去你们这辈人好统一人心,我那时听取他们的意见那么干了,又有谁说不行!正是因为东渡江东以来,在朝代交替之际,总是屠杀异己,伤了和气,所以国运都不长久。还有,齐、梁的交替虽然算是革命,但和先前的朝代又不一样。我和你们兄弟虽然不是绝服(即五代以内的亲属),但宗属关系并不算远,在齐代创业之初也曾同甘共苦,情同一家,哪里能马上就变成行路的陌生人了呢!你们兄弟如果真有天命,我是杀不了你们的。如果没有天命,我又何必忽然要杀你们呢!只能显示我毫无度量而已。况且建武(指齐明帝萧鸾,年号建武)屠杀了你们的家族,所以我起义兵,不但为自己的门户雪耻,也为你们兄弟报了仇。你们如果能在建武和永元(齐炀帝年号)的年代拔乱反正,我岂能不放下干戈去拥戴你们!因此我夺取的是明帝家的天下,而不是你们家的天下。当年刘子舆自称汉成帝的儿子,光武帝说:‘假使成帝再生,他也不能重新得到天下,更何况刘子舆!’曹志是魏武帝的孙子,后来成为晋的忠臣。何况你们今天还是宗室成员,我正坦然期待你们,你们千万不要把自己当作外人!你们只要稍微等待一阵,自然就会知道我的微小心意。”萧子恪兄弟总共有十六人,后来都在梁朝出仕。萧子恪、子范、子质、子显、子云、子晖一道以才能知名,在历任官位上也都清廉显正,各以寿终。

梁武帝还下诏征召谢朏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何胤为右光禄大夫,何点为侍中。何胤和何点最终都不赴任。同时,南梁将南东海郡改为兰陵郡,并取消南徐州诸侨郡县的侨民身份,和本地人一样交纳赋税。

四月十五(癸酉),梁武帝下诏:“请在公车府(接待臣民上告的公署)中的谤木和肺石旁边各安置一个石函(即石匣)。如果当官的没有提到,而臣民有不同的建议,则可以把对时事的看法投入谤木旁的石函;如果有功劳和才器却没有被举荐,则可以把自荐信投入肺石旁的石函。”

梁武帝身穿浣洗过的衣服,用膳也经常只有蔬菜。每次挑选长吏,他务必要选拔清廉公平的人,然后在殿前召见他们,勉励他们好好从政。他提拔尚书殿中郎到溉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鬲为晋安太守,这两人均以廉洁著称。到溉是到彦之的曾孙。他又签署诏令说:“有能力的小县令可以升迁大县,有能力的大县令可以升迁二千石。”他还任命山阴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东海人何远为宣城太守。因此地方官吏无不努力做到廉洁贤能。

这期间,鲁阳的蛮人包围北魏的湖阳。北魏抚军将军李崇带兵击溃了他们,杀了蛮人头领鲁北燕,然后将一万多户蛮人迁徙到幽、并各州以及北魏六镇。但他们很快又逃到南方。当地的官兵追剿他们直到黄河边上,把他们几乎全杀光了。

闰四月初十(丁酉),梁武帝任命代宕昌王梁弥邕为安西将军、河凉二州刺史,接替他去世的父亲成为宕昌王。五天后,他任命车骑将军夏侯详为右光禄大夫。闰四月三十(丁巳),魏顿丘匡公穆亮去世。

齐东昏侯的嬖臣孙文明等人,虽然获得大赦令,心里还很不自安。五月十八(乙亥)夜里,孙文明率领他的几百党徒,趁着运送用于宫里照明的芦荻,带着兵器戎服进入南、北掖门作乱。他们烧了神虎门和总章观,闯入卫尉府,杀害了卫尉洮阳愍侯张弘策。前军司马吕僧珍在殿内当值,派宿卫禁兵抵御,却不能击退他们。梁武帝穿上戎服站在御前殿,说:“贼人安排半夜进来,是因为他们人少。天亮时他们自然就会逃走。”因此命令打击五鼓。领军将军王茂和骁骑将军张惠绍听说宫里出事,急忙带兵赶来相救,盗贼这才散走。禁兵接着进行追捕,把他们全捉到杀了。

江州刺史陈伯之没有文化,他收到文牒或诉讼案子时,只是在上头批画表示同意而已;有事时也都是让典签传达他口头的意思,决定基本由部门长吏自主。豫章人邓缮和永兴人戴永忠从前对陈伯之有恩,陈伯之便任命邓缮为别驾,戴永忠为记室参军。河南人褚緭居住在建康,历来没有操行,当官也不得志。他屡次登门拜访尚书范云,范云不怎么理他,对他也很粗鲁。褚緭非常气愤,私下跟他的亲友们说:“建武(494)以后,下贱的乡巴佬都变成了贵人,我有什么过错反而见弃!如今新朝刚建,世上饥馑不已,什么时候发生动乱谁也不知道。陈伯之拥有重兵在江州,他并非主上的旧臣,必有自我猜疑的担忧。况且现在荧惑守南斗(火星接近斗宿,是不好的天象),莫非这是专门为我出现的征兆!今天我即使一事无成,跑到魏国去也至少当个河南郡守。”于是跑去投靠陈伯之,陈伯之马上就看中了他,把他当做亲信。陈伯之又用他的乡人朱龙符为长流参军,于是他俩利用陈伯之的愚昧和不明,恣意牟取私利。

梁武帝听说后,让陈虎牙私下去警戒他父亲陈伯之,又派人去取代邓缮作为他的别驾。陈伯之不接受诏命,还上表说:“朱龙符十分骁勇,邓缮办事既有成绩也有功效。朝廷所派的别驾,臣请求让他担任治中。”邓缮于是日夜劝说陈伯之道:“朝台现在府库空竭,武库里也没多少兵器,三座粮仓里更没见到稻米。东部现在正大闹饥荒,这是万世难遇的时候,机不可失!”褚緭和戴永忠等人也都赞成他的意见。陈伯之跟邓缮说:“今天我再为你启奏朝廷,如果他们还不同意,我就和你们一块造反。”梁武帝敕令陈伯之,让他在州里找个郡安排邓缮。于是陈伯之召集州府的僚佐,跟他们说:“今天收到齐建安王(萧宝寅)的命令。他已经率领江北十万义勇,来到了六合。他命令江州用现有兵力运粮迅速东下。我荷蒙明帝(萧鸾)的厚恩,当服从他的命令,誓死以报。”当即命令戒严,并让褚緭伪造萧宝寅的书信出示给僚佐,然后在听事厅前设置祭坛,歃血盟誓。

褚緭劝说陈伯之道:“今天我们举大事,应当大众一心。长史程元冲,和我们并不同心;临川内史王观,是王僧虔的孙子,人品不坏,将军可召他来担任长史取代程元冲。”陈伯之听从了他的建议,便任命褚緭为寻阳太守,戴永忠为辅义将军,朱龙符为豫州刺史。王观不肯接受任命。豫章太守郑伯伦在豫章起兵抗拒。程元冲失去职务后,在家里纠合了几百人,趁陈伯之不备,突入州府直到听事厅前。陈伯之亲自出来格斗,程元冲无法战胜,只好逃进庐山。陈伯之秘密派人报信给陈虎牙兄弟,他俩于是逃到盱眙去了。

六月初二(戊子),梁武帝下诏,任命领军将军王茂为征南将军兼江州刺史,率领大军前往讨伐陈伯之。

陈伯之听说王茂大军前来,跟褚緭等人说:“王观既不不肯就任,郑伯伦又不肯服从,那就应当让他们空手受困。现在我们先去平定豫章,打开南面的通道。同时发动更多的人力,增加运送军事物资和粮食,然后席卷北向,扑向江东饥饿疲惫的兵众。那时还怕不能成功吗?”六月初,他留下同乡人唐盖人守城,然后带兵直趋豫章,进攻郑伯伦,但一时无法攻下。王茂大军到时,陈伯之里外受敌,只好败走。他抄小路渡过长江,与陈虎牙等以及褚緭全都逃往北魏去了。

梁武帝派近侍陈建孙送齐益州刺史刘季连的子弟三人入蜀,让他到益州去宣旨慰劳。刘季连接受了诏命,整理了回京的行装。新任益州刺史邓元起这时才开始得以赴任。

当初,刘季连担任南郡太守时,对邓元起粗鲁无礼。都录朱道琛有罪,刘季连要杀他。朱道琛逃走躲了起来才得免一死。这时,朱道琛担任邓元起的典签,便劝说邓元起道:“益州的动乱和离心已久,官府和民间都空虚耗损得很厉害。刘益州马上就要离职了,哪有功夫办理派人远道前来迎接使君的差事!我请求先去探查探查,沿途安排奉迎的事项。不然的话,使君万里迢迢路上的资需和粮食供应,未必容易得到。”邓元起答应了。朱道琛到益州后,对刘季礼言语不恭,又到处造访州府人士,见到什么好东西,就要找法子拿走;遇到不肯给的,就说:“这东西迟早都是别人的,何必这么舍不得!”于是州府的军政士人无不惊惧,以为邓元起来后一定会杀了刘季连,还会株连到他的党羽,因此大家都来劝说刘季连。刘季连也这样觉得,并且害怕当年对邓元起无礼可能带来的报复,便把属下部队召来,算了算还有带甲精兵十万。他感叹道:“占据如此天险的地盘,手握如此强盛的兵马,进可以匡护社稷,退也不失成为当年的刘备。舍弃了哪里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于是召集手下的佐吏,假装得到齐宣德太后的诏令,聚兵再次造反,收捕并杀了朱道琛。他召巴西太守朱士略和涪令李膺前来,但他俩都不接受命令。当月,邓元起抵达巴西,朱士略开门迎纳了他。

先前,很多蜀民逃亡在外。听说邓元起来了,大家争着出来投奔依附,都说要起义兵响应朝廷。因此邓元起的部众新旧加起来有三万多人。邓元起在路上时间久了,粮食开始短缺。有人跟他建议说:“蜀地官府办事缓慢,民间有很多人装病逃税。如果严格检查巴西一郡的户籍注册情况,对那些人进行罚款,一定会收获丰厚。”邓元起觉得有理。李膺谏道:“使君前面有强敌,后面没继援,山民们刚开始归附,其实还在观望我们如何为政。如果我们用刻薄的手段纠正以前的弊病,百姓必然不堪重负。人心一旦离散,将后悔莫及。其实用不着去检查真假病人来帮助军队。我请求出去想想办法,不怕军资和粮草不足。”邓元起说:“好。就这样,全都委托你了!”李膺退下后,很快就带领当地富人献上军资谷米,共得到三万斛。

再说刘季连派部将李奉伯等人抗拒邓元起。邓元起和他们作战,双方各有胜负。但许久后,李奉伯等人战败退回成都,邓元起接着进据西平。刘季连把周围的居民赶进城里,然后闭城坚守。邓元起进驻蒋桥,离成都只有二十里,并把辎重留在郫城。李奉伯等人抄近路去偷袭并攻陷了郫城,邓元起的军事储备全都没了。邓元起舍弃了郫城,径直包围州城。城局参军江希之密谋举城投降,结果失败而死。

到了翌年即公元503年正月下旬,成都城里的粮食耗尽,一升米涨到三千钱,导致人吃人的现象。刘季连自己长期吃稀粥,一筹莫展。梁武帝派主书赵景悦去宣诏接受刘季连的投降,刘季袒露臂膊前往邓元起军门请罪。邓元起将刘季连迁移到城外后就登门拜访,以礼待他。刘季连谢罪说:“早知道使君如此仁义,哪里还会有先前的事情!”郫城也投降了。邓元起杀了李奉伯等人,然后送刘季连前往建康。

当初,邓元起在路上时,怕事情不成,所以对部下没什么赏赐,前来投奔他的士人他也只能许诺他们将来的封官。因此这时接受他别驾和治中任命书的人有近二千人。

刘季连来到建康,进入东掖门,每几步就要磕个头,战战兢兢地来到梁武帝面前。梁武帝笑道:“你想当刘备,然而却不如公孙述。难道就找不到像卧龙(孔明)那样的臣属吗!”到底还是赦免他为庶人。

要想知道梁魏以后的情况,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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