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上个星期五是新年。之前,几个朋友聚拢了来,拟开个简单的茶话会,一起看看春节联欢晚会。我和先生十分地期待,下了班,家附近的一个中国餐馆里,草草地吃了,急急而返,装了茶壶杯盏,携了儿子闺女,早早地去了。
到了之后,发现人不是那么的多,当初计议时,颇多附和,浓厚热烈,不图临期几多推诿,心中怏怏。两个小儿女最不乐,一屋之众,只他两人相视而立。但先生是个开阔的人,抚问相慰,引到里屋,开了电脑,播了动画片,相以为伴,两人终于解颐。
不想朋友陆续而来,有特别的惊喜。堂上一张沉香色漆油长桌,摆了各种名目的瓜果点心。茶绿底的木瓜,晕了凉凉的光,中间挖空,雕成绛红心的瓜盘,挤了粉红的木瓜肉片,铺了粒粒的紫葡萄,鼓鼓的尖,分列几行,是电视里的彩灯花蔓,喜庆动人。
现如今人人只过简单生活,超市里蓝绿白的纸袋,里面装了黄金玉米,微波炉里轮换几圈,瑟缩的玉米饱含怒气,长成了美艳的爆米花,吃在嘴里却有种异国他乡的凄凉。
小时候住乡下,有异乡人背了行当,寻个村落,支了火架子,放上黑胖子,是个炉子,中间鼓两端锐,一端接个细细的手柄,另一端开了圆口,米粒塞进去,几个回合,飞花粲然而出。如今去国久远,已然忘了家乡的味道,那米花是甜是咸,是大是小,连记忆也模糊了。
今天朋友有心,带了几包爆米花来。透明的塑料长袋,几把红字间,圆滚滚的爆米花挨挨挤挤。白里透黄,圆满的个头,是将要开放的花蕾,未来呼之欲出。相貌不及平常的玉米花,明黄的底子,浮雕的花,末端描金几点,小孩子见了都要嚷,我却不爱。拈了几粒,吃到嘴里,时光泱泱而回,家乡的隆冬日,窗外嘭嘭有声,语音嘹亮,我夺门而出,望见远处有小伙伴绕地而转,东张西望,找寻黑胖子里的漏网之鱼。
异国里聊聊天气似乎是安全的话题,如今春晚终于取而代之,无聊的人们因此有了更多的乐趣。布景太土,表演太糙,舞台太乱,演员太老,主题太空,口号太假,但春晚的钟声响起,大家心里也跟着喜气洋洋,一年一次的小小盛会,怎样都爱。
朋友多爱小品相声,我最喜欢的反而是韩红唱的一首千年之约。恍恍灯下,蹒跚而出一个头面雪白的胖子,披了件大红的衣褂,脚上踩了双雪白的风火轮鞋,似张饱满的年画儿,贴在红彤彤黄灿灿的舞台背景上,有种奇异的和谐。看身材不甚佳丽,但嗓音清亮高昂,十分不令人讨厌。
这首千年之约主题上也不甚敞亮,有歌功颂德之嫌,去年也演过,特别美的一首老歌,篡改添加了些歌词,呼应一带一路的和谐主题,咿咿呀呀琴音里的几声快板,让人哭笑不得。今年词曲干脆重新操刀制作,细听那词也美妙,不略及字里行间的隐射伏笔,其实也有些意味。
唱起来倒是个舒缓悠远的调子,没有大刀戈马的惨烈。光滑鲜亮的身后,是沧海里的金光巨浪,大漠深处,金沙盘旋,几回回梦里相思苦楚,醒时方知沧海大漠,相思无解亦无穷尽。你宛转哀啼千年,看无边光影来去,如今年华已去,长风里的相思歌啼,终于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