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父母家,除了关心老人的日常生活,身体病痛以外,和妈妈聊得最多的应该是以前的事情。有一天,聊着聊着妈妈突然说起了那个叫方志的男孩。她说,方志是个不错的孩子,学习那么好,长得又帅,我那时在想你们要是能走到一起有多好。你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借着出差的机会专门去北大看过他。我在宿舍楼的盥洗室遇见他,他带我在校园里转了一圈,还请我去食堂吃了一顿饭。
幸亏我已经到了百毒不侵的年龄,不然听了这番话,我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说妈你可够胆大的,方志是多少女孩梦中的白马王子,你女儿那时丑小鸭一个,怎么会入得了他的眼。妈妈说,那可不一定,我女儿学习好呀。妈妈你不知道吗,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学习好这枚筹码,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分量。对了,方志现在在北京,还是蛮帅的,不过头发白了,我们在微信上有联系呢。
我和方志的渊源还挺深的。我们住在同一所大学的家属区里。从上小学开始,我们就在同一个班。关于他的记忆不是很多,只是觉得他的个子一直很高。大概三四年级的时候,他的爸爸去世了,作为独子,他和妈妈相依为命。
升初中的时候,大院里不少有关系的孩子走后门去了重点中学,我和方志按学区划分进了附近的一所普通中学。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家从筒子楼升级到了两居室,方志的家就在对面的楼里。从我家二楼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看见他那栋楼的门洞,还有天气好的时候在外边玩的孩子,其中就有我认识的方志。
那个时候升学的压力好大。为了提高升学率,我们年级的六个班设置了两个重点班,我和方志在不同的重点班里。我们两个重点班的老师一样,课程进度完全相同,两个班的学生也是熟得像在一个班一样。听说,不少他们班的女生为他疯狂,有塞纸条的,还有上学放学路上直接围追堵截的。而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别人的故事。
学校举行过各种学科竞赛。作文竞赛的众多得奖女生里,我算是一个。数理化竞赛,方志几乎包揽了三项比赛的第一或第二名。而我,是唯一一个数理化竞赛都进了前十名的女生。然后,我们参加了升高中的全市统考。结果是,我拿到了全年级第二名,方志是第三名。记得考完数学那天,方志在考场外和老师激动地抱怨,原来他漏掉了整整一页的考题。如果没有呢,第一名应该是他的。
我们中学考前几名的学生终于如愿进了重点中学。新学校很大,我们年级共有十一个班,我在五班,方志在十班。我们不再有共同的老师,他的班离我的班很远。新的学校藏龙卧虎天外有天,我们都淹没在人群中,忙着适应全新的环境。我们积极参加高中的各项学科竞赛,方志得到的奖项比我要多。影影约约的,我们大概知道一起来的几个孩子在新学校里的班级成绩都不错。
方志已经长成了高个子的美少年。我学习累了趴着窗子朝外看,有时候可以看到他出来。印象中他在外面停留的时间也不长,那时候的学习压力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怕怕的。有时候我们会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相遇,不是他骑车超越了我就是我骑车超过了他。
高考成绩出来了,我以高他几分的成绩名列全校第一名,他屈居第二。他的数理化肯定比我强,架不住我全面呀,不论有没有兴趣,我可以做到每一门课都尽量不丢分。据说,方志遗憾地说,他和我较了几年的劲,终于彻底服了。我呢,从来就没心思和他较劲。我忙着面对自己的问题呢,在丑小鸭的自卑压抑下,我仍然可以感知春心萌动,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
方志去北大学了天体物理。物理也是我梦想的专业,妈妈认为纯理科太局限,为我报了南方一所大学的生物医学仪器专业。妈妈不希望我去北京,于是我和北大清华擦肩而过。假期回家的时候,我们有过一两次交集。
大学毕业后,方志分在了西安一所大学的生物医学工程专业,我正好也去那里读研究生,我们成了师生。不久,他和一个也在读研。但比我高两届的女孩恋爱。那个女孩成了我的朋友,我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记得新婚的女孩曾和我抱怨,方志的妈妈守寡多年,方志又是一个孝子,娇娇女她不得不面对来自婆婆的压力。
或许北大的自由民主还有浪漫影响了方志,总觉的他好像游离在我们这个工科专业之外。他调回北京了,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后来,我也出国了。几年前,我们又恢复了联系。他依然在北京,和妻子女儿过着幸福的生活。
妈妈的话让我想起了对面楼的男孩,还有那青涩美好的少年时代。如果你看到了这篇文章,希望没有冒犯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