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在无路可走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悄然无息租了个店面,开起了自己的诊所。从他学出来到找地方实习到自己做广告开业,我连个影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给我的感觉是他很不希望我介入他的领域,我也就很配合的从不打听。对我来说他就是再失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是害怕他失败的,虽然那样对他的打击比对我要大,可是到了这个年龄,恐怕很难再乐观地看待家里人遭受挫折。似乎他也清楚我的担心,所以在刚开始的一年里,不论他在外面遇到什么,他都不会把负面情绪带回家。我们还象以前那样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他做所有的家务,我在他身边陪孩子玩,等小孩都睡了我和他蜷在一起看电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了。他有钱赚,我也没跟着乐,因为看不见,我和他帐户一直是分开的;他没钱靠我养活,我也没拿他当负担,他自己爱着急是他的事,我反正拦不住。很快他生意就做起来了,才一年多收入就超过了我,后来高出我一倍。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起来的,感觉他好象一点没费劲,谈笑间一切就都灰飞烟灭了。也许是他不愿在我面前表露出任何脆弱,所以让我看他挑担不累。我能感觉到的变化是我在这个小镇竟然渐渐成名人了。我的名字叫'陈彦的太太'。和他出门,不管是购物还是带孩子在哪里玩,经常要被他介绍,"这是我太太,","这是我的病人。"小镇人口少,就这么个圈里转悠,人和人之间拐弯抹角就攀上了某种关系,结果是间接知道我的人不少。他自己更是成了我们这里的'大神'级人物。在什么脸书推特上发言极其踊跃,谁有点什么问题都找他问,据我单位同事对他的评价是,此人很可靠。
随着他的生意做大,我和他的关系迅速恶化,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以前他穷的时候我有时侯会暗地想,他有一天果真发达了,会变成什么样呢?换老婆,不要我了,换个更年轻漂亮的。这是我想到的最坏场景。然后还很认真地预估自己的出路,假如真遇到这等事了,我就赶快闪人找下家,谁也别耽误谁。感情讲究的是两厢情愿,无论何时他都有不再爱我的自由。现在回头想,才知道比起其它的婚姻危机,被出轨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倘若我被出轨了,那我就拥有了道德优势。我是明显的受害方,无过错一方,在谁眼里都是值得被大大同情一番的,无论什么时候我想拿他发泄了,都可以理直气壮地用道德标准对他予以谴责,而他只能听着,还得陪着笑脸,因为他欠我的。可惜我没这么好命。婚姻陷入困境,谁都觉得是对方造成的,谁都觉得自己无辜,冤的慌,又找不到一个裁判评理,谁都觉得不公平,离又舍不得,不离又实在难受,才是最难选择的僵局。
我已经记不清他是何时开始躲着我的了。最早我感觉到的是抱怨。他对我的抱怨开始大规模增多。那时他生意上越来越忙,不得不把一些家务事交给我做,而我做事的能力让他摇头。几乎没有一样他能看得上的。我无论做什么都很难让他满意。他还是尽力保持着对家庭的投入,这已经是他的一个生活习惯。只要稍微有点时间,他就花在孩子身上。他对我带孩子做家务等诸多细小的地方非常挑剔,而我觉得这些细节一点不重要,在我眼里这是典型的斤斤计较。我觉得他计较到了匪疑所思的地步。尤其是对小女儿的饮食冷暖的关注,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我没按天气预报给孩子准备两三套衣服出门,没按营养表给她搭配营养午餐,都成了需要他严肃指出的错误。"你今天给她多吃了半个鸡蛋。每天只能一个,营养过剩的后果你应该知道。","你昨天忘了给她带雨衣。没有下雨是侥幸,下次孩子就要淋雨,就要生病…","小孩喝水的杯子每喝一次就要换。入口的东西一定要保持清洁,得一次病你就后悔莫及…","你昨天忘了解开她的小辫!头发被揪着睡一夜觉,早上她的头皮会疼。","小孩怎么会有一根红头发?!看来是我们给她的营养出了问题,你在这上面要多注意!别不当回事,将来后悔来不及。"…我很快就陷入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提醒里。无处可藏。假如我的过错是发生在不宜指出的时间,比如有外人在场,或者我在上班,他忽然想起我何时有何事做的不妥,也要用电话或者专门发EMail追过来指责我。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及时告诫我,将来的后果很严重,他承受不了。他对我已没有了别的话。我只要见他对我有说话的意思了,就要准备听他挑我的错了。这是一种很ANNOYING的感觉。他再没有别的,只要说话,就是指责和抱怨。我试图和他解释,我没这么大精力如此事无巨细地照顾孩子,他一点不能接受。我说的什么都成了为自己懒惰,不负家长责任等缺点找的借口。我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感觉自己一天到晚怎么会犯这么多错呢。这个不记得,那个没给孩子准备好,似乎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在这种随时随地都被一双眼睛盯着的环境里,我真的越变越无能了。原来不费心思不用考虑就能做的很好的,现在左思右想,手忙脚乱,尤其是他在场的情况下。我不能再和他合作完成一项工作,哪怕就是俩人一同给小孩穿个衣服,也要被数落得丧失掉全部信心,不让我灰心丧气地觉得自己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就不罢休。
他丝毫不承认那些告诫是抱怨,更理解不了我因何会为此抑郁。我在意识到终有一天会被他的抱怨压倒时,曾找机会和他交谈过几次。不过那时俩人坐下来聊天的机会已很难找了。等了很久,才在一个晚上,看他心情好,俩人边喝酒边聊起孩子。我说这段时间你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他沉默了一会儿,用手胡撸几下我的后背,算做安慰。他对我的话越来越少了,惜字如金。他全部的欢声笑语都给了小女儿。我等不到他开口,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我觉得我不再是你老婆。也不是你孩子的亲妈,只是她的保母,还是很不合格的。"
他哑然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没有的事。"
"你把所有的爱心,关注,笑容,都给了这个孩子。把所有的不满,担忧,挑剔,都丢给了我。我承受不了这么多负面情绪。我没能力做你情绪的垃圾桶。我也需要关心的呀,我也需要认同。"
他摇头:"你是大人。你能照顾好你自己。我现在…不象以前了,很忙,精力不够用,没有太多能力既顾小孩又顾着你。小孩这个阶段很明显更需要人陪伴,有时候就只能忽略你了。这个孩子…我不想以后留下什么遗憾。"
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和亲生女儿争宠失败的怨妇。事实上那种感受真和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关爱没什么两样,尽管我从没处于过这种狗血的境地。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我听说过的相似例子,都是那个男的在有孩子以后感觉被妻子冷落,没有倒过来的。陈彦把以前对我的好,对我的宠爱和关怀,全收了回去,然后加倍给予到了我们这个孩子身上。在我没生她之前,我和陈彦已共同生活了快十年,共同带大了一个女儿,那时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他从不挑剔我带孩子的方法,更不会为我如何扫地洗菜擦桌子烘衣服说三道四。那时他觉得我是很称职的妻子和妈妈,那时他经常面带感激之色,把我抱在怀里,感谢我为他女儿做出的一切。所以我才会信心满满地生个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好爸爸,一点没想到会好成这样。这个孩子自从出生,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至今我脑子里还有他把小宝宝护在臂弯里,唱着摇篮曲哄她睡觉的画面,异常清晰。他垂着眼帘,面带微笑,那样温柔的嗓音,他一口口喂孩子吃饭,孩子咽一口,他就跟着点一下头,那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关切,那满脸幸福陶醉的笑容,在他眼里我对我自己亲生的女儿,反而成了不尽母亲义务,不合格的懒妈妈。
"你不觉得你过于关注这个孩子了么?"我带着抗议的语气:"你搞的所有人都很紧张。"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留下什么遗憾。小孩成长就是这样,很多东西你错过了,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他把'永远'那两个字咬的很重。
我说我理解不了。他叹口气。"这个老大,就是因为我没有条件给予她更多更好的培养,才变成这样的。现在我有条件给小的创造更好的物质生活,能满足她更多的要求,在她身上花更多的时间,把养第一个孩子的不足之处尽量弥补在这个孩子身上。我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小孩成长是不可逆转的,错过了你再怎么自责遗憾都无济于事。"
我愈加惊愕。我觉得我肯定是喝多了,怎么听不懂他说的话。"老大…变成什么样了?"我结结巴巴地问。
那年她已经上高中了。成绩优良爱好广泛,将来上个加拿大的好大学是不成问题的。长的也漂亮,身材特好,身体健康,不就行了么?原来他一直不满意呀!我疑惑地问他:"你是非要她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才行么?上个藤校?"
他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她小时候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是因为我不够关心她造成的。我对她的投入不够。那时候没条件,把她丢在国内…所以她现在很难再有什么突破。我做父母的失职,没给孩子创作出好的条件,孩子以后眼界会很窄,被这个家庭局限住了。"
我张着大嘴半天也找不出什么话好。他从我惊讶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不屑一顾,脸色一暗。"我说什么你就是不当回事。什么时候吃一次大亏就知道了!"
我觉得我有太多的话涌上心头,反驳的辩解的开导的,全绞一起,最后汇成的情绪是灰心丧气。一句话不想说了。仿佛千言万语如同心里各种感受一样,都堵在嗓子眼,憋得难受却又找不到一句能发泄的话。后来这种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多,几乎每次和他交流都是这个下场。俩人完全不在同一PAGE上,鸡同鸭讲。眼前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就变成了陌生人。原来我和他的思想竟然差得这么远,以前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感觉到?我回想起俩人曾经有过的交流,尤其是刚结婚的四五年,他真的象个成熟的大哥哥,象个师长一样,带着我成长,巧妙化解我对他产生的各种小不满,我从一个任性小女孩变的内心越来越强大成熟,他起了决定性作用。
"你怎么就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呢?"我嗲嗲地撒娇发脾气,半真半假。
"你们女人的心思太难猜。"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翁声翁气的:"如果你想要对方读懂自己的心意,就麻烦你先让自己变得简单易懂。"我刚要张嘴反驳,他带着小小的不满语气说道:"女人都希望身边的男人足够睿智,可以不需要说话,就猜中你心底想要什么。"
"对呀对呀!"我使劲点头:"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意思呀?!"
"可实际上,你很可能自己也没搞清楚到底你想要什么,到底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检验出我对你是不是真心。所以,考验来考验去,你还是不满意。假如自己是个简单易懂的人,就不会对别人产生这么多怨气。"
我被他说到点子上了,可还是不想服气,瞪眼反驳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就想要你花时间,花好多好多时间,猜来猜去的琢磨我想要什么。你花在我身上的精力越多,越说明你在乎我!"
他很认真的给我讲道理:"那种喜欢把时间花在琢磨女孩心思的男人,只是喜欢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挑战,至于那女孩子是谁,并不重要。那种喜欢让男人琢磨自己心思的女孩,个人存在感都不怎么地,所以需要在被人围着讨好的过程中确认自己的重要性。"他拍拍我的脑袋。"象你这么有价值感的已婚妇女,都是懒得玩这类无聊游戏的。"
…
不过才十年,却恍如隔世。我愣在沙发上,独自品尝那种极度不甘心的别扭滋味。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回房睡觉。我哭了,使劲冲他瞪眼睛。他看到了我很生气的表情,无可奈何坐回我身边,茫然笑道:"那你想要怎么样呢?想要我做什么?"
我还真不知道要什么。我想要他改变,变的别这么焦虑,杞人忧天,随时准备着大祸降临,可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毫无头绪中竟然冒出一句,自己都吃惊。"我想要看电影。就我和你!"
有了小的以后更没二人世界了。我都不记得俩人上次是什么时候看的电影。他好象也在回忆,想了一会儿说:"好,我去安排。只能看下午场,看完了去DAYCARE接小孩。"
结果那天我逃了半天班,他关了生意,俩人竟然真偷得浮生半日闲,电影看成了!看的什么早忘了,随看随忘。看的过程中眼睛就没在屏幕上,俩人抱着一堆爆米花可乐腻一起,看两眼吃几口,亲几下。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连老天都不希望我们去看电影。出来以后急急忙忙去接孩子,半道上他的车坏了。DAYCARE不等人,朋友联系不上,叫出租车要等20分钟,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刚放学回家的老大,让她把我的车开出来去接老二,再来接我们。俩人在路旁等,相对无言。他面无表情,可我能猜出来他心里有多担忧。老大17,驾龄一年。平常我们经常给她开车的机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次…万一出意外,就是俩孩子一块出事。那半个小时给他吓够呛,我也在打哆嗦。老大倒是很放松,一点没意识到这有什么可紧张的,看见我们后问怎么回事,才知道我俩偷偷看电影去了,"喔唔,"她拖着夸张的长声,对我们挤眉弄眼,拿腔拿调:"SO ROMANTIC!"
那以后再也不敢不经周密计划就随便ROMANTIC了。他对突发事件的应急能力本来就差,这一吓更强化了他固有的行为准则,就是凡事必须计划,反复计划,一切都要尽在掌控中,才能谨慎行动。不要说突发奇想的浪漫,连计划好的全家活动,都被他的焦虑破坏得了无生趣。他那双如炬慧眼比探测器都灵,一定能从表面上的安稳中洞悉出深层次的危险,然后反复告诫。日子象从复印机里复印出来的,按部就班,到什么点做什么事,必须一成不变,不能有一点意外。
机械刻板,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活很快就把我摧残的睡不着觉了,可能是得了神经衰弱。我找医生开药,可心里觉得根源是他。我不断想和他交流,他想方设法逃避。在他眼里我找他谈话就是准备指责他。的确,语言的交流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是相反的作用。
"你怎么总不满意呢?"他烦躁之极。"别再说那么多!简单直接地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做?!"
"现在总也不高兴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看不见自己的问题?"我绝望地叫:"是你总对我不满意,我才会DEPRESS的!我希望你别这么挑剔我,拿放大镜检测我…过日子禁不住这么较真!"
"我没有拿放大镜检测你啊。"他提高声音抗议:"为什么你总觉得我在挑你的错?!没有的事!我没有抱怨你,更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你既然做了某件事,你就要负责任,把它做好!你在上面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你干嘛不把事情做好。这应该不难吧。我已经反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已经很厌倦再和你解释了。把事情做好,不留任何遗憾和后悔!没有条件,那是没有办法。既然有这个能力,就把要做的事情做好!"
后来的生活在他"要做就做好"的信条下,加速变成了噩梦。他一定能从你拖完地板的家里找到被移动了几厘米的椅子,然后给你扣一顶做事马虎毛躁的帽子。他一定能从你摆放碗碟的厨柜里找出摆错地方的小碗,因为什么样的小碗小碟只能放在什么样的地方,差一点都不行,结果是你这个东西用完不归位的恶习又被迫强化了一次。你擦过的家具永远不干净,你洗过的衣服穿在身上永远有刺扎的慌,你经手的东西永远让他起疑心,你做的饭永远不合他的胃口。接着的变化更加难以忍受。大部分原来吃的东西突然不碰了,做菜要求只能放多少颗粒的盐,其它一律不能放,否则就闹肚子。对气味超级敏感,我用的洗发水浴液面霜一律禁止使用,包括所有卫生清洁剂,只能用不带任何味道的,否则就头疼。而我找不到不带香味的地板清洁剂,只能趁他不在家时偷偷摸摸打扫卫生,就这样也要被抱怨。家里到处是空气净化器。连续不断地往家里买各种锅碗瓢盆,堆满储藏室,规定什么样的锅只能用多少天,什么样的水杯在什么场合用。紧接着,哪扇门哪扇窗户在什么时刻开,开多大,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必须关,再几天又提新要求,所有带手柄的锅,杯子,手柄只能朝着统一的方向摆放…层出不穷的新规定,都要记住,不能错。哪怕你做对了一百次,只疏忽了一次,他也不依不饶,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提醒你,你哪天哪天什么准则又没有遵守,你什么什么时候对孩子用了一个不妥当的词,你在他的一个什么样的客户面前开了了一个怎样的玩笑使他的信誉受损,你坐卧行走的样子怎样的不合规范,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怎样损害了他的饮食睡眠乃至健康…再没有别的,除了表达对我的嫌弃,厌恶,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无比心烦。
他对我的鄙夷已经再也忍不住,不到一年,我在他眼里就变成了一个蠢苯的混身散发难闻气味的不学无术的不思进取的俗不可耐的女人,还屡教不改。我每次的交流尝试都被他看做是狡辩,反抗,没事找事,与他争论,不想让他睡觉。我是破坏他"拥有一个整洁有序的家庭环境"的罪魁祸首。他在家里得不到放松,他的精神始终处在焦虑状态,都是我造成的。终于有一次,我坐完椅子没有推进桌子里去,让他对我的忍耐到了极点。那把歪在外面的椅子彻底破坏了他的秩序感,他走过去飞起一脚把椅子踢倒,之后充满了无限的仇恨咬着牙对我骂道:"STUPID!"
我看着他平静吐出一个字。"滚。"
他跑到地下室住着去了。所有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很长时间再也不要见我。偶尔遇到,象逃避瘟疫一样逃避我。除了工作,他把更多的感情倾注在小女儿身上。花更多时间陪她玩,陪她各种户外运动,他不愿这个女儿受到我身上那些坏习惯的浸染,变成象我一般又懒又乏味的女人。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俩孩子还是对我的感情比对他的多。想要割掉母女亲情,不是一般的困难。于是他更加烦躁,觉得自己想达到点什么愿望,都被各种因素所阻挠。
极度痛苦时我找过公司的心理辅导员。在一次又被他侮辱的话刺激后,我在单位自己的座位上哭了出来,结果被老板看见,给我联系到员工心理救助那里。老太太大概是怕我自杀。我坐在咨询员的沙发上,把家里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位和蔼的男士对我和蔼的微笑。"你听说过强迫型人格障碍么?"
我就知道他会说这个。我并不需要定义陈彦是什么PERSONALITY,这些东西我早就知道。我关心的是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
"很难。"他实言相告。"这类人非常聪明,整洁,勤奋,守礼…"停了一下,耸肩咧嘴。"BUT IT'S VERY HARD TO LIVE WITH。"
他最后建议我找心理医生。"不是为了他。是为你自己。长期陪伴有人格障碍的人最后自己得抑郁症的不少。你要防止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