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葬

看网友写西藏，这让我想起了这样的往事 — 看天葬，藏族人死后的的葬法。

我有一位长辈是摄影记者。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因工作需要，他与工作同伴一起入藏。由于高原反应，他们到当地不久都被送入医院休息、吸足了养气才慢慢地适应当地的环境气候。

在医院两天后，这长辈还是感觉不大好，但是，当他听说有藏人带领去看天葬，他就二话不说拿起相机就跟着去了。

按照当时藏人的规定，外人是禁止去天葬台的，更何况拍摄。但因为是记者的工作，他们通过正式渠道被允许去看，但被要求不能靠近，禁止拍死者的脸、天葬师的脸。

几个人站在距离天葬台大约有二十多米远，用相机拍下了那天天葬的全过程。长辈说，那天拍天葬的经历，是他工作几十年来见到最令人震憾、敬畏的场面。

听了长辈的叙述，我很想看他拍到的照片，但他当时却不让我看。

过了一些日子，有天我与长辈闲聊聊他一些工作的经历，就要求他给我看天葬的照片，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为了开眼界、增长知识打算毕业后与同学一起去西藏等等，可能那天他心情好居然答应了，然后拿出了一叠黑白照片，让我看个惊心、看个明白、看个事理。

天葬是藏族人最常用的处理死人的方式，虽然他们也有水、火、土、和塔葬。藏语称天葬为“杜垂傑哇”，意为“送尸到葬场”又称“恰多”，即是“喂老鹰”。藏人的天葬有上千年的历史，可能是高原地带，地质坚硬植物稀少而不大适合土葬和火葬。天葬师在藏人心中地位崇高，很受藏人尊敬。

藏人相信，天葬是死者的肉身和灵魂能够让禿鹰带上天上，是一种超度。禿鹰天性只吃死的动物不吃活物，所以被藏人所利用所敬仰，认为禿鹰是凡人与神佛之间的使者。

按照藏人的习俗，天葬时家人是不能到天葬现场的。当自己看过天葬照片后觉得很合理，家人怎么能够面对亲人的天葬呢？

看当时的那些黑白照片，照片里有三个藏人走向不见树木的山地高处，前面远处有一块大平石，就是天葬台。其中一个背着包着白布的死者。(据说现在有些藏人用车把死者运往天葬台，那个时候没有这么现代)

一大群禿鹰在天葬台周围等候。

天葬师将死者放在那块大平石上，解开白布，整个死者、身体朝下全裸平放在石台上，天葬师蹲在一旁口中唸念有词。陪同来看天葬的藏人解释，出门前死者家人己经为死者进行过洗礼、净身准备升天。

然后两个天葬师起刀（没带手套），先从后背梁下刀，然后分解四肢再割成小块。因为是黑白照片，看上去不太血腥，但还是很触目惊心。

很快，一个人就变成了一堆看不清楚的碎肉块，天葬师把碎肉块扔向久等的禿鹰，一群禿鹰扑堆在一起看不到头尾。如狼似虎的禿鹰很快地吞食了，地上只剩下骨头，禿鹰还站在一旁没离开。

再就是天葬师拿着锤子砸打着骨头，直到全部骨头打碎为止。他面前的石块到处是黑色的迹斑，像是潵了的墨水四溅。最后是天葬师把所有打碎的骨头拌上糌粑，扔给禿鹰。藏人解释，死者生前没有罪过，所以被禿鹰全吃了。

最后的照片，没有禿鹰，“墨迹”斑斑的大平石上没留下一点东西，远处是天葬师走下山的背影。

那些照片让我想到，人是如此的脆弱，一锤下去这么容易粉身碎骨，但又这么干净地什么都不携带，从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稍作停留又转向另一个世界，觉得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人放不开的呢，怀着敬畏之心去看待世间万物，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即使不能接受也应能够坦然对待。

记得在1995年，我与朋友踏上西行的路上，想去西藏，想去洗涤心灵，想去亲眼目睹天葬。然而，当我们到达甘肃夏河县城时，因为一些突发事件让我们不能继续西行，只好打道回府。现在想来，冥冥之中有安排，当年看过的天葬照片其实就是到此为止了，生活中属于我的就是我的，属于他人的我应该尊重而不去打搅。

至此，释然了，想开了，不再回想那些照片，不再看天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