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正站在凯旋门下,仰望四壁激情的浮雕,要一步一阶爬上凯旋门,看到十二条大道从各方汇聚而来,才能感受凯旋门的雄伟磅礴。拿破仑的凯旋门,就象是一首石头演奏的马赛曲,澎湃激昂。
我怀着敬意侧立拱门一旁,头上方是呼呼作响的法国三色旗。仿佛看见拿破仑的灵柩从万里外”荣归故里”,这迟到十九年的哀荣,让荒野雄狮终于回到法兰西的怀抱。也看见雨果的棺木停放于此,让热爱他的巴黎市民含泪送别……凯旋门见证的荣辱悲伧,犹如默片般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有一帧二战中的黑白照令人难忘:以埃菲尔铁塔为背景,面对镜头的希特勒,显得志得意满,他的左右,站着御用建筑师施佩尔和首席雕塑家布雷克。
"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一九四零年希特勒在游历沦陷的巴黎时不禁感叹。
希特勒年轻时的梦想是做个巴黎街头的画家,时代巨变,他有了更大的梦想:建凯旋门,比法国的凯旋门更高;铺"光辉大道",比巴黎的香榭丽舍更长!造"人民会堂",比罗马的万神殿更能容纳民众!当然要建在柏林,全部要用白色大理石打造,那是希特勒的日耳曼尼亚,是全世界之都。
希特勒久久凝视着巨大穹顶下的拿破仑的红色大理石棺木,陷入沉思。即使是巴黎最灰败的时候,荣军院的金色圆顶依旧光芒耀眼。希特勒后来嘱咐随行的建筑师,将来给他建造的陵墓,也要这般庄严肃穆。
希特勒称霸世界的美梦没有持续太久,建立在凌辱其他民族上的帝国霸业,只会让自己被颠覆得更彻底。眼见亲手绘制的凯旋门、己建成模型的帝都无法真正实现,希特勒要拉上巴黎做自己的陪葬,象毁灭华沙那样,"也可以这样对待欧洲任何一个城市"。
巴黎没有滑入最黑暗的深渊。并不是艺术爱好者的巴黎督军肖尔蒂茨,曾经坚决实施焦土政策的冷血将军,出乎意料地拖延抗命,拒绝轰炸,暗示盟军赶在德国的援军赶到前进攻巴黎,以便有"象征性抵抗"后的投降。肖尔蒂茨以他残存的一点理性,抗拒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比那个会画画、钟情建筑的希特勒,更怜惜巴黎的美好。
时间到了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五日,前来告慰英灵的戴高乐将军,重新点燃了凯旋门下纪念战争阵亡将士的火炬,宣告了巴黎的解放。
那熊熊的火焰,再也没有熄灭过。就在脚边不远处,湿漉漉的地面,有花环簇拥,没有想到可以走到离它这么近。
巴黎保住了她的美丽,她比被炸成废墟的柏林,幸运多了。
在前往埃菲尔铁塔的街边转角,遇到一尊雕像,握手的法德士兵,定格在一九一四年圣诞节,一战时西线战场短暂的停火言欢,战壕边一场泥泞的足球赛。脚下小小的足球,寄托了对和平的深切期盼。
经过了拿破仑荣耀和失落,经过了希特勒的狷狂和铁蹄,经过多少联盟、分裂、征战、光复,欧洲各国能放下历史恩怨,克服民族差异,不再计较领土争端,古老的欧洲终于迈入了最理性和克制的时代。有妥协有合作的欧盟,才是拯救欧洲的文明良方。
放下野心和贪婪,懂得珍惜和反思,和平的欧洲,才能酣畅淋漓地上演一场场如火如荼的足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