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人是怎么被朱熹带跑偏的?

心头洞明,抱朴守拙,以和为贵,知足常乐
打印 被阅读次数

我开始看韩剧始于《大长今》。当年这部剧热播,有学生上课问我:“老师,您对《大长今》里面的儒家思想有什么看法?”我当时以为《大长今》是一种毛巾的品牌,被学生们取笑了好一阵。

我的韩剧启蒙剧《大长今》

我于是决定恶补韩国宫廷剧。一看不得了,我发现他们都特别崇拜儒家孔孟思想,连宫女入宫考试都是“孟子见梁惠王,他们谈得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宫里教小孩子念书,念的也是《大学》《中庸》。这么重视我们中国人的儒家思想,我还是很感动的。

我对韩剧印象好,但对韩国人印象不怎么好。我在台大教过很多韩国学生,他们受朱熹思想的影响很深;而邻国日本,则受到王阳明的影响。这两个人的思想和孔孟思想有很大的偏差,导致韩国和日本都各有一个严重的问题。王阳明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韩国:礼教严明导致社会僵化

韩国人受朱熹的影响,对礼教非常重视。

2015年,韩国发生MERS(中东呼吸综合症)事件,类似于中国的非典,有一位韩国老人得了MERS住院了,他怀孕的儿媳妇去医院探望老人家,回来之后就染病去世了。

儿媳妇可以不去吗?不行!如果不去,就会被批评不孝顺,面临很大的社会压力。但是我们中国人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我讲一个我经历的故事。那年我在上海讲完课,要坐飞机回台北。主办方派一个出租车司机送我。路上司机先生和我说:“傅老师今天是中秋节,咱们中国人都讲究团圆孝顺,我是家中的大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要主持家中五个兄弟姊妹和老父母的聚餐。但是今年我不参加。”

我以为是我的行程耽误了他的家庭聚会,刚要表示抱歉,他却说:“傅老师不是您的原因,今天就算没有工作,我也是不会去的。”

我就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家中长子可以缺席一年一度的家庭大聚会呢?

他告诉我他的理由:“最近我老丈人生病了,我和太太要在医院轮翻看护。老往医院跑嘛,我就和家里人说,万一把感冒病毒带回家就不好了,所以我就不去了。”

我问:“那你的家里人能理解吗?”

他说了一句很有趣的话:“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你看,现在的中国人在礼数这个问题上,就比韩国人更通情达理一些了。

我在大学教了几十年书,见到很多韩国学生,学长打学弟,学弟哪怕是跆拳道黑带,都不能还手的,因为你以下犯上,就是不尊重礼数,韩国社会阶层也是如此。

他们受朱熹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韩国社会到现在还非常僵化。这就程朱理学的遗毒之一。

朱熹(1130-1200),宋朝理学家,哲学家。

朱熹究竟错在哪里呢?

我们当然要肯定朱熹在文化上有承先启后的作用,他对五经皆有深入研究与创见;也编著了《四书章句集注》,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但所有读书人对儒家思想的理解与误解,也都是从此书开始。

朱熹究竟错在哪里,在我看来,有以下三错:

1、朱熹理学采取“道问学”,但是一个人的学问怎么可能穷尽呢?

宋明学者的分立,可以推源于《中庸·第二十七章》所谓的“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朱熹的理学采用的是“道问学”(努力请教及学习),同一时期陆象山的心学依循的是“尊德性”(尊崇天生的本性)。

朱熹强调读尽天下书来解读天下的道理,但是和他同一时代的陆象山(1139—1193)当面质疑他:“尧舜以前,何书可读?”

问题在于:一个人如果一字不识,他有可能成为圣人吗?

毫无疑问,“尊德性”的人哪怕没有学问,也还是有机会可以成为圣人的。所以,朱熹的见解未免落了下风。

2、朱熹主张“人性本善”。但是孔子明明是说“性相近”啊。

宋明时期,“去人欲,存天理”一语已成为儒者修养的标准口号,问题只在于这个天理落在何处。在朱熹看来,是“性即理”,就是人性只能具有“天地之性”或“本然之性”,所以人性是必须本善的。

这就说不过去了。一来,孔子明明是说“性相近”,所以朱熹又赶紧说明孔子思想有含混之处;二来,孔子的儒家思想重视德行的修养,如果人性都本善了,那还谈什么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呢?显然,朱熹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为了支撑自己观点,朱熹还是要用孟子的“性善”来批评孔子,但孟子会认同“性即理”这种先秦时代见所未见的思想吗?孟子所谓的“行善”是指人性本善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孟子说过,“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孟子强调人需要受教育,可见人性不是本善的。

3、朱熹说孔子是“圣人”。可孔子却说“若圣与仁,则吾岂敢。”

孔子说“我非生而知之者也”,从十五岁立志求学,到七十岁才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但朱熹特别指出孔子是“圣人生知安行”。

我不反对宋朝学者直接以“圣人”之名称呼孔子,但是朱熹太多夸张之词,反而使孔子与凡人完全脱节,这样的注解即不符合原文,也缺乏事实根据,只是文化上的造神运动,让凡人无从学习孔子。

所以,1919年的五四运动中要打倒的“孔家店”,并非孔孟的原始版本,而是在秦始皇实施帝王专制以后,两千多年以来“被利用”的儒家,说的更明确一点,就是朱熹《四书章句集注》所塑造的儒家。

到了今天,我们已经有机会排除历史上的各种干扰,以理性与求真的心态来学习儒家。如果继续紧抱着《四书章句集注》不放,恐怕也会被朱熹带跑偏,最后缘木求鱼,买椟还珠。

如果学了错误的儒家思想,那还不如不学,免得平白委屈了孔子和孟子。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