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坑里有什么可掏的?
冯小刚的《芳华》引起不少关注,他也确实通过炒作禁播和排期来引起同情和关注。可是他煞费苦心地争取观众来围观,目的是为什么呢?
如果不是小刚的提醒,我们差不多已经淡忘了那一段荒诞的历史,现在突然重新进入我们的视线:八一厂、毛主席像、标语美术字、北京话、革命干部身份、短裤和红旗……我觉得反胃了。
有人悄悄地引导我:应该了解故事的背景和原著思想,才能理解内在的东西,才能看“懂”冯小刚的作品。
我笑了,我没有义务懂。
中国人民没有义务懂那个荒诞历史的内在美!
其实,我们总是以为自己知道的不够,才不足以建立自己的思想依据,我们好像需要知道渊博的知识,读无数的片段,才能明白基本的道理。难道是这样的吗?我说:冯小刚这一代人的淘汰,才是中国艺术体现基本的人伦道德的开始。
有一次,锵锵三人行聊到关于东北某地建日本开拓团公墓引起公愤的事,子东谈到比较多的民族矛盾问题,而文道则谈得比较细,说到当初日本人去“满洲”的一些“具体”的复杂的情况,说当时有许多日本人,包括一些有名的文人,觉得“满洲”可能是一片新的王道乐土,所以来了中国东北。后来一些中国人以德报怨,在战后收养了许多日本孤儿,从而有养父母公墓的插曲也搅和在这件事里。这期节目,好像是替日本人公墓的事做了一个具体的解释,但是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种摄影技术,叫微观摄影,就是把一样人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用显微镜放大了拍下来的技术。在微观摄影的世界里,苍蝇有着美丽奇异的脑袋,跳蚤拖着华丽灿烂的长腿,臭虫披着绚丽缤纷的衣裳。我承认,这些摄影给我们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但是,能不能改变我们对苍蝇和臭虫的“成见”?不能。
文道在对日本的看法上,把战争的罪恶归咎到日本军国主义。以一个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概念,将罪责从日本人身上洗脱了,就连战争的直接发起人,日本天皇,也没有了罪责。因为他太了解日本了,拿他的显微镜去观察每一个日本人,没有一个是坏的,我相信。这就是为什么懂英文的人自然要亲英美,懂俄文的人自然亲苏,懂日文的人自然亲日,因为他们有他们的语言放大镜去仔细观察,得到了其他人没有的信息,来证明,“其实”某某某也有人道的一面啊!所以,在他们眼里,那个国度和人民就是最亲切最善良最亲切的。当然,更多的是对自己国家的领袖的热爱,领袖的传记让人欣赏到他们慈爱的一面,就倍生亲切感。于是,中国人里就有了分野,有愤青,有洋奴。哎,这文化的显微镜给我们带来了这样多“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实在太有趣了。
知识分子是危险的,一点不过。因为当他们津津乐道地向人们介绍他们说熟知的底细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一个主义是站得住脚的,也没有一个民族可能自爱。问题的关键是,放大看,放大看,没有选择地看,不如不去看。
因为,人们的关注是有选择的,有倾向的,也就是立足自己的时代和观念的。我们不得不明确这一点,才能凝聚在一起,形成文明所需要的基本群体态度。
人们总是纠结为什么诸葛亮克服不了司马懿,因为人们多么熟知诸葛亮的品行之高、智谋之奇,但是他们不理解什么是历史趋势,不了解后汉复兴并不是什么好事,不了解刘禅之弱智本来就是天道使然。
一个逆时代而行的精彩故事,不能挽救谬误的思维的幻灭必然。等到幻灭了,几千年以后,人们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因为这些片段本来就裹挟着无数的伪善和颠倒黑白。现在的历史学家开始理出诸葛亮专权弄权的史实;当代历史中的人物属性也在一般人们的脑海里阴阳变换,而最终都是“毛”坑里的石头,都是臭的,不值得拨弄挑选。
远离恶臭,是人起码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