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是湖广填四川的时候入川的,川人每家每户过年团圆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因为当初填川的时候到年关,有的人家到得早,有的到得晚。有人家里腊月28早上六点团圆,有的年三十晚上团圆,无论什么时辰,这个圆是一定要团的,一家老少一定要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才算完。
具体到我们家,团圆年饭是大年三十中午十二点,能早不能晚。因为爷爷奶奶高寿,在出国之前的二十多年的人生岁月里,所有的年都是在家过的。而且一定是在爷爷奶奶身边和我幺叔他们一家。上大学后每年回家过年,奶奶年事已高,每晚帮她热水洗脚。因为天冷,没有暖气,她大部分时间待在床上。虽然有电热毯,每晚能够用热水泡泡脚对她来说还是很舒服的享受。她泡脚的时候,帮她挫挫脚,捏捏她的筋骨,听她闲话家常,对我,是很大的幸福。我是她唯一的孙女,又是孙辈里最年长的。她年轻时候的人生,孙辈儿人里头,我是了解得最多的。
可惜的是,我出国那年二月底,奶奶与世长辞。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家过过年。可是家里过年一大家子团圆的传统还是保存下来了。虽然我弟弟也已成家,孩子都有了,小叔叔家的老大也结婚生子了。不管别的时间如何,年三十这一天,大家一定要在一起过的。我所能做的,就是每年快团圆的时候,打电话回家,给他们一个个的拜年。然后接受比我小的弟弟弟媳们给我拜年,还有两小侄女的拜年。这些年变成跟大家一起视频拜年,我弟专门换了台电脑,为了过年的时候保证我们能跟幺幺他们(我和我弟管幺叔叫幺幺)的视频质量。东部时间十点半,他们的上午十一点半,团圆大餐开始的时候,把困得皮耷嘴歪的小同学弄上床以后开始打电话,呼叫大厨(我弟,业余二级厨师,在过年这种关键场合才会出手下厨的)赶紧搭台视频。
新计算机关键时候掉链子,看得到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可他们听得到我们说话。还好有操哥(我家小堂弟)随身带了最新的苹果笔记本,哗啦啦上场,才得以让我们的过年爬梯不致太冷。出场是有顺序的,我爹妈和我叔我婶儿,其实大家都围在计算机边上,可惜镜头不够广角。见我妈,第一句是,“咿,你咋顶了个爆炸头呢?(上周视频时还是很朴实的直发)”
再一看我妈旁边儿的小婶,也是类似的烫发,于是发言:“喂,你们两个都顶个爆炸头,要引领重庆新潮流嗦?”
旁边我爹插嘴:“什么爆炸头,明明是鸡窝头”
我叔:“哪个说的哟,昨天她们上街,两个麻雀都飞过来准备在上面下蛋了”
我:“你们大哥莫说二哥,你们两个也是清一色的新皮大衣(不晓得是不是新的,只是为了打趣他们瞎说的),还有我老汉儿(老爹),你咋剃个老毛头了呢?”
这时候我弟媳妇斜身过去,眼尖的我抓住好好表扬了一下她新做的头发。其实做我们家媳妇儿很不容易哈,看看我妈和我婶儿,都这么多年了,都熬成婆了,还要随时接受这帮无良家伙的无情的冷嘲热讽打趣,幸亏她们很坚强哈。
然后正式跟他们拜年,小侄女躲在客厅里看电视,被特意叫过来给我拜年。 我叔对我说:“小雨点儿很实在哈,这个年不是白拜的,我一走陇她就给我拜年了,说:幺爷爷,过年好,我给你拜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我不给红包,走不脱路哈”。
这一家子,没大没小,没上没下,但其乐融融。我和我弟跟我叔和婶儿很亲,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肯定会找他们商量。而我两堂弟,直接管我妈叫“妈”的,他们跟我爹娘也很亲。小堂弟在考大学前很长一段时间直接住在我们家,他们两有啥事情,也是更愿意先跟我爹将然后才是找他们自己的爹讲。
中间他们要看我家孩儿,尤其是幺幺他们(平时只跟我妈他们视频)。孩儿他爹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在镜头前亮相,他一直处于睡眠状态下。我婶儿赶紧让抱回去,怕他感冒,其实不会感冒的哈,真想把他弄醒,还是没敢。最后我们对着视频开酒,领导开了两瓶青岛啤酒,还把酒柜里藏的的红酒还有一瓶冰酒也拎出来摆计算机前面请他们喝,此时此刻,真的恨不得插翅飞到他们身边哈。什么时候能够再回家过年就好了。
(几年前的旧文,过年了,现在越来越遥远,缺乏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