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 - 活在美国的我们 第三十六章

三十六. 博士变身泥瓦匠   

约翰和苏珊过来祝贺肖雨禾一家乔迁之喜。他们在空房子里转了一圈,约翰说:“墙板旧了,而且这个颜色也过时了,可以自己刷一下,浅颜色可以让屋子里亮堂些。在美国,维修房子是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多数人一到周末,都把时间花在房子和院子里。我每个周末都干一点。你们也可以试试。记住买油漆时,一定要选室内用的水溶性漆。”

按照约翰的指点,他们买了刷墙的白漆,又买了一个梯子。白天,余争鸣上班,肖雨禾把女儿送到学校,就开车去新家,动手给咖啡色的护墙板刷漆。连续干了好几天,室内一点点变得亮堂起来。

休息的时候,肖雨禾便拉开通向后院的玻璃拉门,坐在门口的地毯上欣赏自己的小院子。几只肥胖的松鼠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树枝间,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肖雨禾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一种回归大自然的幻觉。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她太享受这种环境了,祈祷自己能永远拥有这个小院子。

忙碌了两个星期,一切就绪。1996年的春节前夕,余争鸣一家来美国的第七个月,他们搬进了新家,与曾卫东做了隔两条街道的邻居。

退还公寓之前,肖雨禾仔仔细细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她费劲地擦着炉盘,因为苏珊告诉她,要尽可能把公寓恢复到他们入住时的样子。

可是无论她怎么擦,炉盘还是不能像新的一样。想来想去,肖雨禾还是去商店买了新炉盘换上。

搬家后两周,他们收到公寓寄来的支票,只退还他们一个月的押金,还有一个月的押金被扣了,理由是他们没有在搬家前两个月通知公寓。

肖雨禾生气地对余争鸣说:“我都仔细打扫过了,比我自己住进去的时候干净多了。他们挑不出毛病,就说我们没有提前通知公寓,我看他们就是找理由不肯退押金。”

余争鸣笑笑,不置可否。

新家好大啊!家具太少,屋子里空空落落的。到了晚上,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

晚饭后,天刚刚黑尽,肖雨禾好像听见了什么,她停下收拾厨房,又听了一会,只是一片宁静,就说:“好安静啊,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安静的地方。如果房子里发生什么事,就是再使劲儿喊,邻居们怕是也听不见。” 正说着,房顶上果然又传来一阵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跑过。

余青青说:“是松鼠!” 

余争鸣竖起耳朵听了听,说:“松鼠没这么重,好像是猫。” 他们走到院子里往房顶上看,只见两对绿莹莹的眼睛也从房顶上看着他们。肖雨禾小声说:“两只呢!不像猫,会不会是苏珊说的浣熊?”

果真是浣熊,这种小动物体型比猫大些,样子和电影上演的一模一样,憨态可掬。刚刚开始只是晚上来,而且只在房顶上跑。肖雨禾有时故意在院子里放点面包之类的食物,时间一长,浣熊成了他们家的常客。白天也偶尔来,车库通往后院的侧门上,前房主留下来一个“狗门”,浣熊常常会大摇大摆地通过狗门进到车库里。

有一天,肖雨禾看见余青青匆匆忙忙跑进厨房,拿了一块饼干就往车库里跑,她跟过去,看见一只很胖的浣熊在车库里。余青青把饼干丢过去,那只浣熊毫不怯生地拾起饼干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

余青青等不到浣熊,有些后悔,她以为浣熊不喜欢吃饼干,所以不再来了。肖雨禾却猜测,是因为小区后的树林被砍伐了,开始建造新小区,浣熊大概搬家了。

搬家后,余争鸣和肖雨禾像许多美国人一样,把周末的时间都投入在房子上,他们可以说是满怀激情地不断修理和改造自己的新家,不仅把整个房子的内墙全部重新刷了一遍漆,还把客厅壁纸也换成了水红暗花的图案。

就是壁炉的上方有一片暗红色砖墙,肖雨禾一直觉得不得劲儿,她琢磨了好久,才说:“我怎么看都觉得这片砖墙难看,很糙,就像房子没完工一样,可是砖上刷漆恐怕也不好看。”

余争鸣打量半天,说:“我有办法了,用三合板把整个砖墙包起来,再刷成白色。”

他们说干就干,干的过程很是辛苦,因为砖墙和屋顶的连接处是弧形,余争鸣买了专门的锯子和工具,费了不少心思,才勉强把三合板弄成差不多的形状,又用电钻打眼,折腾了几个周末,才算把那片砖墙盖住了。刷上白漆后,屋子里的确亮堂了很多。

后来,过了好多年,他们才知道,室内的壁炉上方裸露着一面暗红色的砖墙,那是一种格调,一种时髦,或者说是一种豪华。而他们当时确实不懂,居然还对自己的画蛇添足很是得意。

室内越来越舒适了,后院也应该漂亮些。后院是肖雨禾的最爱,她希望看到院子里绿草茵茵,可是不论怎么浇水,树荫下的草地还是稀稀拉拉。她猜想大概是需要上点肥料吧,便开车到专门卖庭院用品的商店里买了十几袋牛粪。

牛粪是加工过的,可还是有一点味道。每袋牛粪重五十磅,这对肖雨禾来说的确不轻。她使出全身力气,像抱孩子一样地从平板小推车上抱起一袋牛粪,再费力地装进自己车的后备箱里,十几袋牛粪装完,已是一身大汗,衣服湿漉漉的,都贴在后背上了。

看着后备箱里满满的牛粪,肖雨禾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之前她想象中的美国,人们都是穿着长呢子大衣,竖着领子,在寒风中匆匆穿过流光溢彩的街道,这个镜头在她的脑子里像电影一样,一遍遍上映过很多次。

而现在,自己竟然穿着体恤衫和短裤,在热辣辣的太阳下往车里装牛粪。这一身臭汗和牛粪味带给她的冲击是如此真实,几乎完全冲刷掉了她以前的梦想,什么呢子大衣,什么霓虹灯,都在她脑子里开始褪色了。

新家什么都好,就是不在余青青上的那所初中的校车范围,按苏珊的建议,余青青应该换到新家附近的学校,是同一个学区,也是很好的学校,手续很简单。

可是余青青说什么也不肯,她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这所学校、老师,还有同学。肖雨禾很理解女儿,况且自己在家闲着,每天接送一下女儿就是了,又不是很远。

休斯敦的夏天太长,四月就已经是初夏了。星期六早晨,肖雨禾见邻居在自己的车库门口摆了些零七八碎的旧玩意儿,好像是在卖,邻居太太很舒服地坐阴凉地里,一边收钱,一边和那些来买东西的人聊天儿。

肖雨禾一直听说美国人的“车库销售”,还没见过。她想过去看看,又有点不好意思。余争鸣说:“既然他家在摆车库销售,也许还有别人家也在摆,我们不如在小区里转转。” 说罢,他们叫上青青,就开车四处去兜了。

大概是天还不太热,很适合户外活动的原因吧,果然很多人家都在自己的车库门口摆摊卖东西。还有几家人把自家不用的东西凑在一起,摆在其中一家人车库门口,然后几家人坐在那里聊天,很是悠闲。

那些五花八门的旧货,看得肖雨禾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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