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后的日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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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不能像国内的家人那样到父亲的灵前祭奠,翻出去年父亲刚离世时写的一篇文章,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失去父亲的痛还是那么深,对父亲的思念还是那么浓。把这篇文章放到博客里,以寄托自己的哀思,也可以作永久的保存。

父亲最后的日子

       此时此刻,在我提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们亲爱的父亲已经走完了他九十二岁(虚岁)的人生道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泪眼迷离,想记述一下父亲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日子,以及和我们一起度过的宝贵时光。

父亲是抗战时期参加工作的老革命,曾经参加过阻击日寇扫荡的战斗。解放战争时期转战晋南,先后在十多个单位工作过,他不论到哪里都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他的人品和业绩有口皆碑。一九八六年父亲退休后,搬到介休去陪伴照顾年老体弱的奶奶。十一年前,一百零二岁高寿的奶奶去世后,父亲便独自居住在介休义安。哥哥姐姐们多次劝说父亲搬回临汾和他们一起居住,但父亲一再拒绝,也不接受雇个保姆照顾他生活的建议。他认为自己身体还好,还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愿意给子女增添麻烦。此外,他也喜欢这种悠闲自得,无拘无束的独立生活。父亲的物质生活很简朴,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但精神生活却很丰富,每天读书看报,著文赋诗,还结识了一些有共同志趣、共同爱好的老朋友,时常在一起说天道地,谈古论今。闲暇的时候,父亲养花弄草,菊花、海棠、绣球、牵牛花等,家中一年四季,花开不断。院子里有两棵高高的枣树,春天枣花飘香,秋季硕果累累,每年能有一百多斤的收获。

       父亲天性随和,豁达仁慈,不论在那里都能和当地群众打成一片,邻居、亲戚、熟人有困难,他都会慷慨解囊,全力帮助,人缘非常好。每次回去看望他,清洗整理冰箱是我必做的工作之一。如果是过完端午节,他的冰箱里就会有许多冻粽子,如果是中秋节之后,则会有好多月饼,此外,还有包子饺子等。这些都是乡亲们送的,除了转送给给别人外,自己吃不完,又舍不得扔掉,只好冰冻起来,等以后慢慢吃。三年前,我先生回国办事,在父亲那住了一宿,次日上午他们正在聊天,听到有敲院门的声音,卫平出去打开院子的大门,只见地上放着一个饭盒,里边是热腾腾的饺子,送饭的人却不见踪影。父亲对他说,现在耳朵背了,有时候早晨忘了开院门,别人进不来,敲门他又听不见,人们就会把食物放在院门口。有些远道而来的人,干脆就把东西从墙上扔进院子里来,像小米、豆子、蔬菜之类的。卫平听了惊讶不已,一个老人,人缘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别人送来东西不留姓名,只要你收到就好?父亲就是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绅士,他在那里如鱼得水,过着从容平和,而又充实快乐的生活。

       去年9月中旬,秋高云淡,金凤送爽,院子里的两颗大枣树枝繁叶茂,红彤彤的枣子挂满树梢,预示着又是一个收获季节的到来。父亲深感自己的体力不如从前,不像三年前还能爬上梯子去干活,腰部也不舒服,有时夜间疼痛难以入睡。中秋节那天,哥哥、嫂子和侄女绵绵前去探望父亲,帮着打了一些枣,由于要到城里和叔叔一家聚餐,匆匆收工。两天后,村里的两位小伙子过来帮忙,父亲则弯着腰在地下捡枣,然后把收获的枣子放在太阳底下晒,傍晚时怕下雨,又把枣子端回到屋里。一天的劳累让他感到疲惫不堪,尤其是腰部疼痛明显加重,打电话给在介休当医生的侄子林林,林林说明天上午过来接他到医院去烤电。晚上9点左右,为了能睡个好觉,配合明天的治疗,父亲服了一片安眠药,然后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书。没想到药效发挥,父亲在昏睡中跌倒在地,头碰到了桌脚,他却浑然不觉。一直到11点多,他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旁边有好多血,而且头上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流。慌乱中在桌上、床上摸到手机打120,可是耳朵不好使,没有听懂人家电话里讲的什么,只得用手捂着伤口,到邻居家求救。幸亏邻居还没有睡觉,丈夫开着车,妻子用毛巾压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一路到了介休市医院。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又没有亲属在身边,医生都怕负责任,后来还是把林林叫过去,才缝了十几针,住进了病房。
       次日刚好三姐和姐夫常明哥从西藏旅游回来,开车从太原回临汾顺道来看望父亲,他们提前打电话,告诉父亲不要做饭,中午一起出去吃,父亲那边吱吱唔唔不肯答应,后来实在没办法才告诉实情。三姐和姐夫赶到医院,看到父亲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心痛不已。
他们动员父亲和一起坐车回临汾,家人都在那里,照顾起来方便。固执的父亲就是不肯,他觉得只是流了一些血,养几天就会好,而且安泰公司已经派来一名员工在医院里陪侍他。三姐无奈,只好回临汾搬救兵。
第二天,大姐和我哥开车去了介休,和医生商量后,未经父亲同意就给他办了出院手续,父亲没了退路,只好答应去临汾。他们先到父亲家里取一些日常用品,一进家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只见院子里、院子外,凡是前天夜里父亲经过的地方全都是血迹,卧室的床上、桌上,尤其是地上更是血流一片。那天父亲一定是撞破了大血管,要不然怎么会出那么多血。难怪那天值班的医生说,要是再晚去半个小时,父亲就会有生命危险。    
    由于出血太多,父亲感到头晕,稍一活动头晕更甚,于是又住进了临汾市中心医院,并且借此机会做了全身检查。结果一出,全家人无不为之震惊:肺癌晚期,全身转移,包括肝脏,骨骼,尤其是胸椎和腰椎有两处明显的压缩性骨折,而且心包和胸腔都有积液。当嫂子在电话中给我讲述父亲的病情、以及转移情况时,说了半天,我都没有明白她是在说谁。“老爸”,谁?“老爸”。我和其他家人一样,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父亲,怎么可能,他虽然已是耄耋之年,但他身体一向健康,没有高血脂、高血压,也没有高血糖,几年前体检时医生还夸他的心脏可以和年轻人一样媲美。我们家还有长寿基因,奶奶活到一百零二岁无疾而终,我们都认为父亲一定够像奶奶那样活到一百岁以上。他也对自己的健康信心十足,在他九十岁生日时,他豪迈的写道:人生百岁我带头。他还经常和身边的朋友互勉:不到百岁不能走。可如今可恶的癌细胞不仅占据了他的肺部,而且已经侵蚀了他的全身。

hz82000 发表评论于
后来没治疗吗?
梅华书香 发表评论于
感谢您的分享 父亲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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