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十九)
美东六日游
女儿上班很忙,没有时间陪我们去旅游。考虑到我们不懂英语,她就找了一个华人开的天马旅游公司,该公司的导游都会三种语言:国语、粤语和英语。一个周末的早上,她把我们送新泽西的美东上了该公司的旅游车,又要了导游的电话号码和行程安排,以及沿途所住宾馆的电话号码,然后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去玩,我每天晚上都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我们乘坐的旅游车很大,很舒服,那靠椅可坐可躺,而且躺下也不影响后面的客人。车上还有洗手间,以备急时所需。一车60人,在导游的引导下,开始了美东六日游。
导游是一位美籍华裔小伙子,英语比粤语说得好,粤语比国语说得好。说话比较实在,偶尔也幽他一默。他一上车就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是只有一个外国人,59个中国人,90%来自广东、香港和台湾,10%从北方几个省来的,完全听不懂粤语。我们虽然在海南生活十几年,却听不懂粤语和海南话,因为我们两人都是中学语文教师,职业要求我们讲普通话。小伙子开讲了,他先讲国语,再粤语,最后用英语。
他告诉我们,公司收的299美元只是车费和住宿费,不包括吃饭的费用,因此,到餐馆用餐必须自理,也因此,到餐馆用餐可以各取所需。他还要求我们,每天早上上车时每人要交2美元的小费,其中,司机1元,导游1元。
第一天到纽约。自由女神、世贸中心和联合国总部是必游之地。
在踏上自由女神小岛时,我发现走在我们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就是同车坐在我们前面的那两个湖南人,我从偶尔听到他们的言谈,再观察他们的举止,就忍不住对我的爱人说:“我看他们两个是农民。”她说:“不要瞎说,你凭什么说别人是农民?再说,农民能来美国吗?”我说:“还有六天时间,一定可以证明我没有看错!”
在离开自由女神小岛时,他们也发现我们是同车的,还主动问我们是哪里人?从哪里来的?当他们听说我们是湖北人,刚从海南来时,非常高兴。因为他们来美国已经20多年了,很想知道国内的情况。我说,不急,好在还有六天时间,以后我们有时间慢慢聊吧。
回头再看自由女神时,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也许是年龄的原因,也许是根深蒂固的中国情结在起作用,走近她、瞻仰她,没有激动;远离她,回望她,没有留念。没有在中国登长城时的激动,也没有像在西安参观秦兵马俑后那样流连忘返、思绪联翩。
跟着导游,我们来到世贸中心一号大楼。纽约世贸中心大楼,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姐妹楼,二号楼对外不开放,一号楼每天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该楼负责接待的组织,充分运用现代科技成果,保证游客和大楼的安全。严格规定,每一位进入大楼的游客,或单个,或集体,都必须在一楼大厅接受照相。照完相后才能乘坐电梯。
世贸中心一号大楼的电梯,是我见到的最大和速度最快的电梯。按照管理员的要求,游客按纵队15人、横排10人面向电梯入口站好。当电梯开门时,150人顺序走进去,电梯关门后,管理员请游客抬头看出口门上的大钟,告诉大家,59秒后就到110层,要求大家按现在的顺序走出去。还告诉大家,如果需要刚才在一楼照的相片,可在电梯出口处购买,8寸的9.9美元,12寸的19.9美元。我们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两人的合影,真没想到一年后“911”恐怖事件发生了,我们这张在世贸中心一楼照的相片成了永久的记念。(2000年我们在世贸中心一号楼大厅)
拿了相片,再上三层楼,就到了世贸中心一号大楼的顶层。从顶层往下看,纽约街上的小汽车,就像蚂蚁一样在爬行;极目远望,整个纽约市尽收眼底。此时此刻,不得不赞叹:“真是人力胜天工啊!”
因为是双休日,联合国总部放假,好多可以参观的地方都关门了。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联合国总部门前的一座雕塑。它的造型是:一把巨大的手枪平视前方,可是,那把手枪的枪管却扭得弯曲了。它的底座上也许刻的是作者的姓名和作品的名称,可惜,我不懂英语,但是,艺术是没有国界的。我相信,所有在联合国总部门前看到它的游客,都能理解作者热爱和平、向往和谐的寓意。
当我们的旅游车停在华盛顿的一个中国餐馆前,那两位湖南夫妇下车后一定要请我们吃饭。盛情之下,却之不恭,恭谨不如从命。我们四人就愉快地共进晚餐,边吃边聊。越聊兴致越浓,饭后到房间接着聊。于是,我们知道了一个中美建交后的新移民故事……
如我所料,他们确实是湖南湘潭乡下的一对农民,而且是文盲。
据他们说,那位女士的父亲是国民党海南军区的最后一任司令,当林彪指挥的“四野”靠木船强行登陆海南岛后,他的父亲带着秘书逃到了香港。然后派秘书回湖南找到她家,但是,迫于那时的形势,秘书只能把两个儿子接到了香港,让女儿和爷爷奶奶留在了老家。
那位女士回忆往事痛苦不堪,她说,如果当年在家乡哪怕只读个小学,现在要我捐款办十个“希望小学”,我都愿意!但是,在那个年代,我连小学的门都进不了。我老公出身大地主家庭,跟我一样没有读书,一直在乡下种田。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中美建交后,我的爸爸到香港,托朋友到湖南乡下找到了我们,而且很快为我们和两个儿子办好了移民手续。我们没有文化,来美国做什么呢?不能一辈子靠父母和孩子的两个舅舅啊!
他们夫妻两人先是在大西洋赌城的赌场打工,凭着中国人的勤劳、执著、节俭,日积月累赚了一些钱,然后,买了一个农场。现在,他们在美国拥有一栋别墅、一个农场和一个养鱼场、四部小车和一辆货车,两个儿子都在美国大学毕业,大儿子在证券公司工作,小儿子在家主持养鱼场的工作,他们的养鱼场不养食用鱼,只养名贵的观赏鱼。他们现在与中国所有的老人一样,最操心的事是为两个儿子娶媳妇。
他们的故事,不禁让我又想起了我的高中同学、到海南来找我的美籍华人的经历。她和她姐姐两家也是中美建交后移民到美国的。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她们的父亲原来是武汉大学的教授,1947年她们出生前个把月,应邀去美国当三年客座教授。三年后,中美断交,从此,他们父女失去联系。等到她们的父亲找到她们时,她们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好在她们有“文革”前高中文化的底子,到美国后继续学习虽然困难,但她们凭着毅力和女性学习语言的优势,终于读完了大学,并有了比较理想的工作。现在美国安享晚年生活。她正在写回忆录《从珞珈山到旧金山》,还打算将来拍一部反映他们这一代移民的电视剧。新一代移民有他特定的历史背景,如果有这样一部电视剧再现那难忘的过去,让生活在现代的年轻人了解一点历史,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