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的时光

夏时制结束,不禁又想起三月夏时制开始时的感慨。其实说夏时制其实不准确,因为开始时春天才刚刚来到,正确的翻译是“日光节约时间”(Daylight Saving Time)。地球人都知道,这个变化是为了让人更好地利用延长的日照时间,减少电灯之类能源损耗,可是到底有多少人真正能感同身受,就很难说了。

    美国有关机构最新出炉的研究表明,这样的“日光节约时间”,其实并没有节省能源,反而让人们平白无故失去了一小时,而且是一小时宝贵的睡眠时间,甚至因此导致随后的星期一多出许多交通事故来。为此,有人提议彻底取消“日光节约时间”。

    啼笑皆非之余,我倒很好奇,夏时制在深秋和初冬交界的模糊地带绝尘而去之时,科学研究和统计数据上有没有什么发现,比如交通事故的突然减少?毕竟,人们在春宵苦短时节损失的一小时睡眠,在这冬夜渐长的时节以另一种方式补回来。

    于我而言,那种时光失而复得的感觉却是最难得的美妙体验;而这种体验,又是到美国后才真正开始的。

    记得到美国的第一个秋天,第一次经历夏时制结束。星期一早上,一起上《高级分析函数》课程的内尔森就问我:“昨天多出来的一个小时,你干什么了?”我不禁莞尔。那多出来的一个小时,或是在那时才四、五岁大的互联网上冲浪,或是终于提笔写一封给家人或者朋友的纸质书信,汇报在美已近百天的生活点滴,亦或模糊遵照生物钟的召唤,准时、提前或退后了半小时上床,思一些胡思,想一些乱想,做一些记不得的梦。

    是的,在一年四季按序进行的轮换里,花草树木你方唱罢我登场演示着自然兴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分分秒秒的滴答里,日月星辰按时就位,定点闪亮和黯淡。我们生活在一切有时的时间横轴上,也处在一切有为法的可谓第四维的思想轴线上。在短短的一周里乃至长长的一生中,在这一切都有明确定义、明确规则的社会和世界里,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都几乎有成文的法则或不成文的约束。

    夏时制和冬时制,这小小的规则破坏者,带来小小烦恼的同时,也带来了小小的喜悦。“偷得浮生半日闲”,常常让人觉得惬意;这几如偷来的一小时辰光,虽然短了些,但又是浮生之外的“偷得”,因此倒有更深一层的喜悦。

    更深了想,更细了说,这还不是“偷”来的时光,而是正大光明、合理利用规则给予的时光。因此那犯罪感可以大减大消,愉悦感却可以再增再长。说到底,让人着迷的是这么一个概念,一个时光失而复得的概念。

    时光失而复得的另一种体验,来源于在中美之间旅行的经验。每次回中国,感觉无端地丢失了十二或者十三个小时。但是这一段时光,在从中国回到美国后,又被送回来。虽然算不上完璧归赵,但离开地球一面是下午一点,到达地球另一面也不过是下午三点。那种美好感觉真叫人恨不能无限制地享受和怀念下去,甚至异想天开:如果一直逆向旅行下去,是不是可以回到最初的最初呢?

    我每次回国都深受时差困扰,往往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但是回美国后,却往往能很快重新步入平常的生活节奏。我揣摩个中原因,可能是回来要上班、每天必须按时起床睡觉的缘故,或者毕竟已把他乡作故乡、因此更易恢复身体内定的生活节奏。现在我想,其实是不是也可能因为失而复得这十二、三个小时,所以心情美丽,感觉愉悦,而时差也成了一样容易调理、甚至忽略的不便?因这体验,我倒自私地希望,这“日光节约时间”不会真地被扼杀呢。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