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树
邻居土人叫作狗八,四十多岁的样子,酱油色皮肤。密克罗利西亚群岛的土人都是这样的肤色。狗八瘦巴巴的,个儿也不高,只有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很给人印象。但这晶亮晶亮的眼神也不多见。狗八经常饮酒, 一饮酒这晶亮晶亮的眼神便消失了,两只眼睛像蒙上一层雾。对,雾,海岛深处大山的半山腰终日缭绕的水雾。灰蒙蒙的水雾。
这天刚过午,狗八刚醒酒过来,喝了个黄椰子,啃了个面包,在房子周围绕来绕去的走了两圈。太阳很大,亚热带的太阳扑头盖脑把他酱油色的身子嗮的发烫。他跟过路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大树下,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个酒瓶,喝上了。
这棵大树枝繁叶茂,阔大的叶子密密麻麻,太阳是无法透过哪怕是一丁半点的光线。狗八靠着大树,呷了一口酒,舒服极了样子。狗八的老婆比狗八小十来岁,有点姿色,到处跟人生孩子。生的六个孩子,竟有5个爸,但好笑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是狗八的。狗八满不在乎,照样疼爱这些孩子,也疼爱老婆。狗八在政府的邮轮上上班,一次上船一个月,回来就休息一个月。狗八一去走船,当邮轮在大洋深处的岛屿间来回穿梭的时候,哪些孩子的爸爸们便都集中到狗八的家里,给狗八的老婆----也是这些人的女人送来一些食品饮料。狗八一回来,这些人都销声匿迹了。狗八很清楚这些事,日子照样一天天在同样地重复,无风无浪,波澜不惊。这不知是不是这里土著人的生活习惯?总而言之,我们这些从中国来的人是瞠目结舌的。
邻居做久了,就熟悉了,就无话不谈了,也知道他喝的不是真正的酒。狗八每次走船回来,都会叫他老婆送鱼过来,不是一斤两斤送,有时送一只,一只就百把斤。我饭店的那个厨师要杀一个下午才能把 一只大鱼搞定。我也会搞一两盘卤猪脚之类的让他解馋。
狗八喝的当地土著人自己做的酒,是用一种酒树的皮榨的汁。这是一种亚热带雨林气候下繁植的灌木,有两个人高,树干碗口大,皮厚易剥。把剥下的皮放在凹陷的石头里用石块敲榨,出来的像泥巴水一样浑浊的液体就是所谓的酒了。土人叫这酒作:“傻靠”(谐音)意为沉睡的酒。
狗八看到我,脸笑的很好看。来来来,我中国人朋友,喝一口舒服舒服。挡不住热情,我接过来咪它一口。这是什么酒啊?!又苦又涩又麻又臭,我还没下肚就翻了胃,吐的一塌糊涂。看到我泪流鼻滴,狗八笑得很开心。他说没事的,你会喜欢上它的。
狗八在房子的四周种了很多酒树,他说世上的树都没有酒树来得珍贵,它简直就是圣者,它能让人飘飘然而沉睡,不知道太阳是怎么落下去又怎么升起来。即使是得了癌症的人喝了它也会忘却痛苦。
我在这盛长着酒树的大洋深处的海岛上生活了两年,最终没有能喜欢上它,也打消了把酒树移植到中国的念头。想必,狗八的房子的四周酒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了吧!酒树长得快,说不定酒树已经把狗八低矮的房子给淹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