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不久忘了朋友的生日，弄得自己特尴尬。上星期天一大早，我赶紧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提前给你拜个年，省得再忘了。”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呢。”
我这才想起来，朋友前段时间提起过回家过年的事。
“我再晚两小时拜早年都晚啦！这回你能赶上到家吃年夜饭了。”
我喜欢这种有仪式感的人。我还有个朋友，每年大小节日家里都会祭拜先父，供上粥品果菜，放上双筷子，点上几炷香…这是一种亲情和人性的表现。
所以春节的庆祝是必要的。它是对一种文化的具体演绎和表达。
全家团聚的年夜饭，象征富足丰裕的大年初一家庭聚餐，以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亲朋好友相邀接连不断的吃喝…然后人人并不情愿，然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席的老友，同学聚会的日子就来到了。
不去吧？你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去吧，人已经吃得脑满肠肥，说什么你也早已经知道了。因为每次这样的聚会，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无非是我家的房子比你家的豪华，我家的孩子比你家的更有出息，我刚被提拔了，我家的车刚换成了新的，我家多么多么有钱，我心情多么多么愉快，天天多么多么开心…我，我，还是我。
你换上一身体面的衣裳，去之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特有成就感。去了以后才发现，这些你似乎认为很了解的，从小一起长大或阴差阳错地在半道上结识的朋友，跟你的距离越拉越远。时过境迁，事过境迁就是这个意思。你说酒你喝不喝，喝多少？你说你不抽烟，你能在乌烟瘴气中屏住呼吸吗？你说别人都在滔滔不绝，你发言还是不发言？你说你除了回忆以前的日子，还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以分享？
所以才有上边提到的那种种情形。
你上次说你再也不会去这样的聚会了，可你今天怎么又来了？嗷，是别人请的你，不是你不甘寂寞，然后身不由己呀？
瞧见没，在这个世界上身不由己的事比比皆是，因为人人需要朋友。而朋友不就是这样的一群你自认了解，而实际上越来越不了解的男女吗？
生活在海外的华人因为文化环境的改变，对过年淡漠了。但是这样的聚会是少不了的。在餐馆聚餐不如在家里随意，买外卖不如自己做的吸引别人注意，所以每每遇到这样的聚会，人人都拿出自认的绝活。摆出熊掌，猩唇，鹿胎的少，拿出红烧肉，猪蹄子，炒米粉，凉拌菜的多。但无论你在哪儿，话题基本都是一样的。你每次离开时都心中隐隐，每次你又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地再去。
我喜欢两肋插刀的朋友。我喜欢可以娓娓而谈的朋友。我喜欢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见，而见到了依然一见如故的朋友。
去年夏天，一个中学时期的同班知道我在上海，携了老婆一路从北京风尘仆仆地赶过去看我。那两天奇热，早上在朋友下榻的酒店附近请他们吃了顿早餐，他老婆知趣地以身体不适为由，让我们俩去沿街而行。我们也没谈过去，更没谈那些认识，但已记忆模糊的老同学们。我们就是走走拍拍，嘻嘻哈哈地一边流着汗，一边健步而行。直到他被热得瘫坐在南京路步行街边，然后朝我挥挥手算是告了别。他们离开上海的那天，我们只是在电话上简单地道了声再见。可我们都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依然是知心的朋友。这才是一个人真正需要的友谊。这才是让人期待而不累的聚会。这才是一个人应该找到的定位。君子之交淡如水正是这个意思。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朋友聚会，呵呵呵…
2019年2月5日星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