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发糕》获奖,评委到底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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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白糖发糕》,去年九月获汉新第26届文学奖征文佳作奖,发表在《汉新月刊》2019年2月刊。去年9月到现在,一直期盼着看到评委老师们的评语。写作始于博客,聊天方式,太随意。也深知水平不够,几年前第一次投稿真是鼓足了勇气。

特别感谢《汉新月刊》举办的征文活动,这几年让我有机会接触到海外华人作家的大咖们,对他们如何评论我的文章,总是有一种期待,那种当年等老师发回作文本的感觉,因为这是真正的指导。

 

这篇《白糖发糕》起源于一盘白糖发糕,正如文中所说的高级宾馆的餐桌上。手拿一块发糕,多年前的一幕幕,骤然涌上心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母女关系也被称为世界上“最相爱相杀”的矛盾关系。谁也不能说拥有特别完美的母女关系,我们能拥有的,只有那些终身难忘的片段。

父亲去世后,我写了几篇关于父亲的文章,也很为他没能活着看到我的文章遗憾。于是决定一定要在母亲活着的时候,让她知道我依然记得那些曾经的感动,和她那些不眠之夜。

 

看到评委的话,特别高兴,因为我看到了她们的认可。她们理解我是很用心,也很用情地写下了那篇文字。那里有母爱,也有我的春春忏悔。不得不说,我是个很虚荣的人,自以为已经荣辱不惊,结果一看到好话,还是激动不已。以下是两位老师的评语:

张纯瑛老师:“无论是描写白糖发糕或母女关系,都可看出作者不仅在讲一个故事,也非常用心地经营文字和结构,细腻而有层次地推向全文高潮。”

石文珊老师:“借物寄情的一篇佳作。以描绘故乡的家常点心来演绎复杂的母女关系。素朴的场景刻画母爱的温润宽大,在艰难的年代里,超越生活的限制,打动疏离的女儿心。”

特别感谢二位评委老师的肯定,对于一个写作新人,无疑是最好的鼓励。也感谢《汉新月刊》为繁荣文学创作的多年坚持。

 

 

    (《漢新月刊》(Sino Monthly New Jersey)創立於1991年九月,是美國新澤西州第一份華文月刊。漢新月刊的《漢》有漢族,漢語的意思;《新》則是指新澤西州,在新澤西州發跡,針對當地華人的議題為主要訴求的雜誌。創辦人李美倫(Meilun(Ivy) Lee)因感慨新澤西華人之眾,卻沒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刊物,於是創辦該月刊,作為華人與華人之間,華人社區與美國主流社會之間聯繫的橋樑。漢新月刊於1993年開辦漢新文學獎徵文比賽,至今已经坚持了20多年了。目前有短篇小說、散文與新詩三大類,鼓勵與成就了不少華人作家。摘自网络)

 

白糖发糕

 

 

 

上次回国的时候,朋友请我们吃饭,在一家非常高级宾馆里。朋友

很贴心地点了具有家乡风味的武昌鱼,香味四溢的土鸡汤,但是最让我难忘的却是最后那一盘白糖发糕。离开中国三十年了,一直都没有吃到过白糖发糕。那发糕雪白雪白的,软软的,表面还有着一个个透明的小气孔,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我拿起一块白糖发糕,撕下一小团,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那微酸而又带着丝丝绵甜的味道,在嘴里缓缓扩散,思绪却一下子回到几十年前。

 

    “白糖啊……发糕……”,“白糖啊……发糕……”,离开中国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唯有这“白糖发糕”的乡音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卖发糕的常常是个老妇人。她叫卖的时候,起调在“白”字用的是平声,“糖”字用的是降调,并且拖得很长,在中间加了一个啊字,让听的人舌尖上蕴出了甜蜜。在“发”字上转一个弯,最后在“糕”字突然用了升调,然后就一直拖得很长很长,给人无限遐想,顿时饥肠咕噜。“白糖发糕”四个字就这样被她唱成了一首歌,一首悠扬的歌。她边走边重复着这首歌,从巷头一直唱到巷尾。

 

   卖发糕好像总是在冬天的晚上,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竹篮子围着厚厚的棉垫子,中间堆满了一团一团的白糖发糕。竹篮子上面也会盖着厚厚的棉被,发糕其实只有一只手窝那么大。有人来买的时候,那妇人会轻轻地揭开一只角,轻轻从里面取出一个发糕,就像不愿意惊醒熟睡的婴儿,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地轻。我喜欢吃发糕,喜欢那甜而不腻,软糯绵缠的口感。每次听到叫卖声,心里就痒痒的,但是白糖发糕五分钱一块,在当时还是很贵的,所以白糖发糕就变成了一种向往,似乎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享受到的待遇。

 

  小时候寄居在亲戚家,基本上没有生病和看医生的印象,因为在那里生病是不用看的。记得在姨妈家的时候,一只脚整整溃烂了一个冬天,都没有看过医生。我母亲自己是医生,她认为生病是一定要看,要吃药的。所以每次一回到母亲身边,我就常常用发高烧,扁桃体发炎来折磨她,似乎是我的身体对没有得到母亲照顾的一种报复。记得有一次,从河南老家回武汉,在火车上就发起了高烧。烧得糊里糊涂的我,被母亲从火车站直接牵到了医院的门诊部。

 

   每次看病的时候,护士都是先在耳朵上扎一针,挤出大血滴去化验。然后就在手上做皮试,打青霉素。也许还给了退烧药,但是高烧常常是不会轻易退去。关于发烧,有一个非常清晰的画面,时常出现在我脑海里。常常是在半夜里,我躺在我家的地铺上(那时候家里没有床给我们姐妹们睡),妈妈披衣下床,蹲到我身边,用手试试我的额头,皱着眉头说:“这么烫,又烧起来了。” 然后就去拿了冷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又从一个玻璃瓶子里拿出酒精棉球,跪在地上,在我的脖子,腋下,手肘和膝关节的弯处,轻轻地擦着。拿着清清凉凉的酒精棉球,母亲的手在我身上游走,伴着母亲关注而焦急的眼神,我常常在母亲擦拭的时候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烧就退了。

 

   十三岁那年,正是文革期间。有一段时间,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正值青春反抗期的我,把母亲当成了阶级敌人,把和母亲对着干当成是一种革命行为。母亲是个软弱的人,不会与人争论,说急了就哭。记得每次到了星期天,我就用在外面学的那些话和她辩论,辯着辯着,她就哭了。然后就一边哭,一边要我写检查。记得我每次都拿两张纸,先在下面一张纸上写满了“打倒XXX,炮轰XXX,火烧XXX”,并且在XXX上面打满了红叉叉,而这个XXX就是母亲的名字。出足了气以后,再在上面的一张纸上应付几句话,作为我这一周的检查。当然每次交了检查以后,至少有几天,我都坚决不和她说话,所以每次都是她主动先找我说话。

 

    那一次我扁桃体发炎,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因为是在和母亲赌气,早上我没告诉她。她上班走了,我高烧一直不退,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喉咙肿得很厉害,什么东西也吞不下,所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到了晚上,母亲下班回来,才发现烧得满脸通红的我,于是急忙找药给我吃了,然后就守在我身边,不停地在我额头上换冷毛巾,拿酒精棉球在我脖子上擦着。

 

    就是在这个时候,“白糖啊……发糕……”,“白糖啊……发糕……”一声声从小巷里传来。守在我身边的母亲,一听见那叫卖声,就轻轻问我:“想吃发糕吗?”我还在赌气,扭头没理她。母亲看了看我,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出门。过一会儿拿了两块发糕进来。她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侧身坐在我的身边。撕下一小团发糕放进我嘴里,用小勺喂一口水,我怕痛,好半天没有咽下去。母亲说:“吞呀,吞呀,不吃东西怎么能好起来?”看着母亲眼里的鼓励和焦虑,我忍着痛吞了下去。见我吞下去了,母亲很高兴地说:“慢点吃,能吃东西,才能好得快啊。”就这样一小团,一小团,她把两个发糕都喂给我吃了。那时候我心里一股股热流涌动,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淌下来。好像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记起,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样一口一口地把我喂大。我也突然明白:我和母亲之间并不是敌我矛盾,她一次次地忍让并不是软弱,而是一个母亲的爱。

 

   “白糖啊……发啊糕……”,“白糖啊……发啊糕……”那悠扬的叫卖声,和着母亲的爱就像一股股暖流,永远存留在了我的心里。我终于明白了,之所以牢记了这叫卖声,其实是对故园情的不舍,对慈母爱的留恋。那次在高级宾馆里,剩菜剩饭,我们都打包带走送给了亲戚,只把几块没吃完的白糖发糕留给了自己。

 

 

 

   作者春阳,生于50年代。198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后获美国化学硕士。现定居美国新泽西。多篇文章刊登于海内外报刊,杂志。

   参与并编辑出版《与西风共舞》,《生活还可以》,《教育还可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诗情画意》等多部合集。

   多篇文章选入武大海外校友会文集和《武大校友通讯》。

   散文曾获江南美食杯佳作奖。多篇散文,小说获汉新文学奖。

文集《岁月流沙》,由刘道玉校长亲自作序,并获海外华文著述奖佳作奖。

  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员,海外文轩作协首任秘书长,文心社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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