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故人

时间的河水流去,也许文字可以留下一些瞬間。一个人书写,另一个人阅读,就完成了默默的交流。或咫尺天涯,或漸行漸遠,本是緣分或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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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朋友请我在南新仓天下盐餐馆晚餐,并且请了他的两位好友同学和我一起喝酒。我本来说感冒还没好,酒还是不要多喝的吧,不料他的一位朋友竟然是我在长春外语培训时同屋的高中同学。我的同屋英年早逝,至今令人叹息。我们说着说着,就开了两瓶茅台。

昨晚在北大群里,又偶遇铭千在北大的同学,说他十几年来一直在清明时节为铭千祭奠。这是铭千辞世后第15个清明节了,重发2015年八月末临屏的文字与当年的挽联以祭。

 

(写于2015年8月29日)

今天为了找一份十几年前的房产文件翻箱倒柜,最后也没找着,却蓦然看见 一张打印的文字,是此生写的第一幅挽联草稿。忽然想到,过几天就是铭千14周年忌日了。前两天在微信上,看到朋友提起他的邻居,此刻又重逢这久违的挽联, 也是对我的一种提示吧。

 

铭千和我在1981年3月5日 一起登上哐哐作响的火车,颠簸17个小时,奔赴长春留日预备学校。他个子不高,卷发清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话时脑袋微向前伸,认真得有点急切的样子。越是认真的人越容易被逗笑,一路上我用扑克牌给男女同学算女朋友或男朋友是几流的,口中念念有词。一般给美女帅哥,算的都是三四流的,给自己算的自然是一流的,逗得铭千大笑不止,脑袋一抖一抖的。到达长春后的第一堂课上,老师让我们自我介绍,轮到铭千时他顿了一下说“鄙人…”一阵笑声后,他涨红了脸,很真诚地介绍了自己。接下来是我,拍拍后脑勺说:“不才…”

铭千和我同寝室,睡在对面,又和我一样是个夜猫子,11点熄灯后,或者轻声聊天,或者在楼道里看书。他虽然学经济,但是喜爱音乐,内心敏感,是我侃文史的主要听众。我在东北师大 图书馆找到一本 二十年无人问津,所谓“供内部批判用”的“黄皮书”《西方美学理论选编》,晚上搬了椅子坐在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下读。铭千披衣出来,我对他讲越来越开心,声音不知不觉大起来,直到对门女生寝室齐声一吼:“别吵了!”我和他落荒而逃。

那年铭千才十八岁,性格严谨内向,思想简单正统,和我恰好相反。但是他愿意听我的胡言乱语,也愿意告诉我他不快乐的少年。这样的信任和友善 让我感动,这样的感动一直持续到我最后一次见他。那是1988年,他已经海归工作,我回国探亲,他执意要让我去见他的女朋友。心情好的时候,我是一向愿意当灯泡的。而且他的女朋友也是他后来的妻子,是一位美女,我能感觉到铭千很爱她,当然要有意无意之间狠狠捧朋友一把。铭千下楼送我时,一面道谢,一面问我觉得怎么样,我衷心祝他幸福。

此后的十几年,时常听到他的消息。比如他坐着凌志400去接同学,一面聊天一面还在批阅文件。好像是在世纪末,我忽然接到他的电话,告诉我他正在美国访问,刚刚见了格林斯潘。他说话一如既往的真诚 ,发自内心地劝我不要再在美国浪费生命,赶快回国服务。我们相约下次在北京聚会。

 

夜里搜索电脑存档文件,看到挽联的存档日期是2001年9月7日。那几天,虽然我没有看见,但是他从29层楼坠落的画面总在我眼前出现。

 

悼張銘千

 

少歳辞京畿           

同窓雪国               

共渡東瀛              

経風雨蒼茫            

江南渭北                 

何処把酒叙旧情    

樹猶如此                

南湖渺渺憶長銘

 

英年墜香江

遺妻別子

魂断南天

看世事炎涼

朱赤墨黒

誰人入地断罪冤

道終分明

珠水滔滔涙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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