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经济复苏了，换个大House吧？
2005年春天，美国经济开始转好，虽然工作机会还是僧多粥少，竞争激烈。但毕竟工作市场开始松动起来。
余争鸣的生意梦破灭之后，他一直在找工作，因为他凭直觉知道，就算经济复苏了，以这家小公司的做事方式，也撑不了几天。果然如他所料，公司没能熬到春天就彻底关门了。
好在余争鸣眼疾手快，眼看做生意无望时，就联系到自己原来工作过的公司，只是公司已经被卖掉了，不仅换了名字，管理层人员也换了许多。
不过，按中国人的话说，换汤不换药，工作内容还是一样，他认识的工程师们多数还在。余争鸣在这家公司曾留下很好的口碑，所以公司不仅答应他回来工作，还给他涨了年薪。一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在这次经济低潮中没有两个人同时丢工作。
肖雨禾回休斯敦后也没有停止找工作，她又做了两次临时工程师，每次几个月。工作期间她一如既往地到处发简历，希望合同到期后，下一个工作能接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果然收到了猎头公司的电话：“K公司在招人，你有那里的工作经验，有没有兴趣再回去上班？”
回答是肯定的，所以当第二份工作合同结束后，肖雨禾又回到了原来的K公司上班。
上班第一天，她习惯性地拿着茶杯去饮水间加开水泡茶。看见熟悉的一切，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想到曾经在这里一起工作的同事们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嘴里不由嘟囔了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嘟囔完了，又觉得不合时宜，自愧没有文学修养，竟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此时的感觉。
手里倒着水，心里胡思乱想，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一回头，一个小个子印度人笑眯眯地过来打招呼，是土桑，他们曾在一个项目上工作过。
土桑十分热情：“我听说你回来了，看见格瑞斯了吗？就是咱们原来的那个项目经理，他是上周回来的。”
听说还有熟人回来，肖雨禾心情开朗了许多。土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经济总算缓过来了，公司拿了好几个小项目，听说很快就有大项目进来，好多人都回来了。这两年你在哪里干？”
不等肖雨禾回答，他又像抢一般地说：“回来之前，我在两家公司干短期合同，总碰见一些这里出去的熟人。其他设计公司里也到处都是熟人，新单位，一点也没陌生的感觉。”
土桑一边给自己倒咖啡，又连珠炮似地说：“我知道你和我都住在克里雷克区，这次回公司，我每天坐公交车上班，太舒服了。”他特有的快节奏印度英语，在肖雨禾听来是那么熟悉，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起工作的时候。
“我们这边也有公交车了？我早听说糖城那边有，还不知道我们这里也有了。”肖雨禾随口问。
“是啊，在其他公司上班都不行，只有市中心才有这个条件，我们这条线是新开的，每天早晨，公交车从几个卫星城开到市中心。我坐那条线，从早晨五点半到八点，五分钟一趟，下午四点到七点，也是几分钟一趟，方便得很，就是中午没有车，如果你想办点什么事，还是要自己开车。”
听见土桑像机关枪一样，无休止地闲扯，肖雨禾心里的那些感慨彻底融化了，只留下一片阳光。
上班几天后，她在复印机前忙着，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原来的项目经理格瑞斯。肖雨禾很高兴，俩人聊起这两年的情况。
原来在肖雨禾被裁后的几周，格瑞斯也被裁员了，他从K公司出去后一直没能找到工作，拿满了六个月的失业金后，就一分钱也不挣了，只能在家里靠老婆养着。他说：“多亏我老婆还有点收入，她在银行里当出纳，钱虽然少，倒是比我们这一行稳定。”
“你在哪个项目？”肖雨禾问。
“中东的一个炼油厂，我们只拿到了其中一套装置的初步设计，雇佣的全部是临时工程师。估计能干四五个月吧，听说公司还有项目要进来，我们也许很快就能转成公司的正式职工。”格瑞斯充满希望地说，他又补充一句：“你猜我现在的项目领导是谁？就是原来我们组里的那个小伙子，很能干，这几年进步很快。”
魏军也在上个月找到了工作，回休斯敦了。他又兴奋起来，非要换大房子。他对妻子赵跃进说：“今年房子价格在涨，听说加州那边涨得更快，都翻番了，咱们也买栋大房子，要不然价格涨太高了，咱们就买不起了。”
“这经济才刚刚见好，买什么大房子？儿子的学费太贵了，再买贵房子，头款就要付20%，再加上每个月还银行的贷款加利息，还有税，万一你再丢了工作可怎么办。”赵跃进心有余悸。
“你不知道，我听说现在的贷款政策很好，我们公司那个新招来的南美同事，信用卡上欠了一屁股债，信用分一塌糊涂，要是以前，他根本不可能贷到款。可上个月，他只花了500美元的手续费，都没有付头款，就买了一栋四十万美元的房子。”魏军一付很明白的姿态。
“有这么好的事情？”赵跃进有点怀疑。
“当然，昨天他还给我说，按他的贷款利息，应该每月付银行1000多美元，而他竟然可以选择只付50%，其余的自动转成贷款。”魏军情绪高昂地说。
“自动转成贷款？”赵跃进听不懂，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想清楚这算不算好事：“怎么听起来像利滚利啊？我不懂，你最好是搞清楚再说。我就是觉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赵跃进有些疑惑。
魏军兴奋地到处看房子，赵跃进虽然也想换大房子，可心里不知怎么搞的，总是不踏实。她给张紫蔷打电话咨询，得到的回答是：“现在房子价格天天涨，交易量都疯了，贷款利率也在降，倒是买房子的好机会。”
张紫蔷想了一阵，又说：“你去查查你们自己的信誉分，如果超过600分，我建议你还是正规贷款买房，付20%的头款，利率是固定的，比如贷款15年，4%的利率，你自己可以算出来每月应该付多少钱，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承受。”
“老魏总提什么‘次级贷款’，说是可以不付本金。”赵跃进还是很困惑。
“‘次贷’花样繁多，利率可以随时变化，买家的确是可以选择头一两年不付本金，甚至连付多少利息也可以灵活选择，只付一个百分数。是专门针对那些信誉不好，或者根本没有还贷款能力的人，那些人以前因为各种问题贷不到款，现在都可以贷款，只花点手续费就可以买到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房子。我也不太懂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银行不是傻瓜，劝你还是谨慎点吧。”
张紫蔷的劝告和赵跃进的担心对头脑发热的魏军还是有些作用，他的两个博士学位到底不是白拿的，他仔细研究了“次贷”模式，发现所谓的低利率只是在文件的正文中，而正文下面有一行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字，其中“利率由市场调节”几个字，把他惊出一身冷汗，这个说法太灵活了，那还不是由着信贷公司要吗？这不是骗人吗？！
这行字击垮了他买大房子梦想，可是房价天天涨，贷款利率又不断降，放弃这个买房子机会，他实在是不甘心，思忖好久，他们决定挑了一栋适中的房子。
他们现在的信誉分已经超过了660，按张紫蔷的劝告，没有敢去占“次级贷款”的便宜，而是按照传统方式付了头款，选择的是固定利率。几年后他们才知道，自己那时的决定是多么明智，逃过了房地产泡沫破裂的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