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在南京出生长大的朋友告诉我，在中国的大小城市中，南京可以说是座很让人尴尬，失落，莫名其妙的城市。我说这倒跟我对北京的印象差不多。北京虽然是我的出生地，可它早已变得陌生而浮躁了。
南京依山傍水，得天独厚。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去南京时，它给我的最深印象是，宽宽的街道和路边的法国梧桐。蒋介石选中这座城市作为首都，让我觉得除了依山傍水，还巧妙地把上海的浮华与江浙的质朴揉合在了一起。可惜随着经济发展和开发，南京被罩在上海的阴影之下，被杭州逼得连老二的位子都没坐上。诺大一座城市，竟没有任何更吸引人的光鲜去处，而只得把那座文革时建的桥打点成了旅游景点。
南京城的街上走着的人是质朴的, 看得出他们多是些来自周边，不怎么出门的游人。当地人像任何其他城市的人一样，习惯了自娱自乐，自成一统，而很少与外界接触。街上游人的一身扮相，加上四处张望的表情和眼神，充满了对城市生活的好奇和迷茫。以前他们人人手里举着傻瓜照相机，如今人人手里抓着随拍的手机。他们随时随地吐着痰，带着一脸憨相。他们喜欢围观任何使他们觉得好奇的事，尤其喜欢请金发碧眼的洋人一起拍照。大概他们进了南京城，很快就发现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于是便开始自找乐子。
南京让人有种阴森的感觉。它的历史如今只剩下了四段---使很多人记忆模糊的太平天国；永远让中国人感到奇耻大辱的鸦片战争和南京条约；结束了清王朝的孙中山下葬之处；以及日本侵华留下的万人塚。大概就是这样的历史，使这座城市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无法摆脱的阴霾。
坐在车上穿城而过，满眼是盖得密不透风的楼。我忽然发现，南京早已经失去了它的特色，也许它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特色。
我忽然明白了，为何明成祖朱棣要弃金陵迁都北上。他要逃离这死气沉沉的石头城。可他到了北京忙着修建的，却是明朝建在北京的第一座坟---他自己的坟墓长陵。
南京曾是太平天国的首都。当年太平军从围城到破城，让百姓遭了一场浩劫。之后湘军攻入城中追杀太平军，又杀得血流漂杵。那么一场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最后在有头没尾，尸横遍野中结束了。
再后来，民国政府的首府也倒在了开国元勋的中山陵下。据说文革时，南京城闹得鸡飞狗跳，该砸的都砸了。
让人记忆最深的当然是日军侵华时在南京欠下的血债。南京城再一次让生灵涂炭，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血印。
我随着摩肩接踵的游人走出夫子庙，迈进空荡荡的餐馆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人民公仆们因反腐竟不食人间烟火了。过去高朋满座的大堂里，如今三两个散坐的食客在静悄悄地啃食着。我忽然发现南京的盐水鸭比上海的汤包，广东的白斩鸡有滋味多了。
难道朱棣恨南京至此，到了北京后连鸭子都改成了烤的？
原作于 2014-4-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