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姨,我,还有基米多维奇

这个题目有点让人费解,不过看到最后应该会很清楚。

但是历史总有些复杂之处,故事的开头总不免要有背景介绍,也要有相关人物登场,让人有点目不暇接。

先说我老姨。她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记得家里有张照片,我一两岁大,站在姥姥的膝前,而她,就是七八岁吧,站在旁边。那时我家在吉林省镇赉县。

我家是怎么到了那里的呢?说来话长,只好长话短说。

我爸医学院毕业的时候, 他响应号召,去了吉林省镇赉县的一个小镇, 千里之外靠近内蒙古的一个地方。
 
我外公呢,也在建国后的某一天,心潮澎湃,携全家包括我妈离开沈阳,去镇赉当种羊基地的专家。而后又有其他舅舅姨姨在那里出生。老姨是最小的一个,比其他人小了不少。


 
我爸刚到镇赉的时候,二十出头,风华正茂,满腔热情,很快就成了当地的模范医生。当时的东北日报称他是"白求恩式为人民服务的白大夫。"
 
我妈当时刚从另外一所医学院毕业,分到我爸工作的那个医院。他们相爱结婚,于是我的一生就这么开始了。

在镇赉的那些年真不容易!那里是盐碱地,庄稼收成不那么好,有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一段时间姥姥看护我,对这段时间,一两岁的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记得姥姥家旁边羊奶车来的那条小路,和我自己迫不及待的叫着“奶,奶,奶...”。

这羊奶只给我,老姨虽然也不大,但我从不记得她喝过。

我八九岁的时候爷爷病逝了。由于这个原因,我爸被允许可以离开镇赉。只是, 我们还不能回吉林市。我爸找的接收单位, 是舒兰县法特公社, 坐汽车离吉林大约两个小时。虽然还不是家乡, 但爸爸说, 毕竟离家近啦!

也不知什么原因,有阵子我得了胸膜炎。不能上学,每天躺在炕上。我老姨那一段时间来照顾我。她大概不到二十岁,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做。待了一段时间,我病好了,她也回去了。

然后我就忙忙碌碌考大学,而后去了科大。与老姨偶尔有些书信。她那时在镇赉县政府图书室工作。大概由于年龄不差太多,还是有些话说。有一次我把手表弄丢了,和她说起这事,她就给我寄来大概一百块钱又买了一副。那时候一百块也不是个小数目。

然后,基米多维奇就出场了。科大的学生,以做多少基米多维奇习题来决定鄙视链的位置,现在很难想象了。基米多维奇是个苏联数学家,习题据说是够水平。我与老姨说过这个事,老姨大概想这事事关大外甥的前途,说不准也许与大外甥的爱情有关。反正有一天,她就给我寄来一套基米多维奇全集。我拥有这一套,做是做了一些,但主要是在鄙视链上跳跃了好多能级,自信心增加了不少,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非常重要啊!

然后我出国求学,再然后开始工作,基本上与老姨没什么联系。

然后一年多前,知道老姨生了病。

有次在家里的微信群,我发了个红包。老姨大概也没力气看微信,看的时候红包已经没了。她对我开玩笑的说没拿着。我说,没事,我给你单发,老姨当然很高兴。

有次我妈让我给老姨在香港买点治疗心脏和肺的药,我买了一点,没买多,心想这保健品对一个病人来说能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给她点钱。想是这样想,其实也没送给她多少,偶尔几个红包而已。

今年某一天,我又给她发个红包,她再也没有点开。我也知道,老姨不在了。

鲁迅九 发表评论于
基米多维奇习题集是专门供数学系学生实用的。我听说过,科大的数学系学生要强制性演算这本习题集。对于这本习题集,即使是数学系的教授也未必都能做出来。
思想的远行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北佛风光' 的评论 : 也不能说有鄙视链,开个玩笑。
思想的远行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风酥酥' 的评论 : 谢谢阅读。
风酥酥 发表评论于
这篇文章跨地域跨年代,作者还就是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把感情表达的实在感人,赞一个!
小八腊子2 发表评论于
吉米,不是基米
street0120003 发表评论于
I did all questions for calculus courses, not so hard.
OMGWXC 发表评论于
基米多维奇对那个时候的数学系学生应该都不陌生。不知道现在的数学系的学生还看不看基米多维奇习题集了
北佛风光 发表评论于
“科大的学生,以做多少基米多维奇习题来决定鄙视链的位置,现在很难想象了。基米多维奇是个苏联数学家,习题据说是够水平。”

哈哈, 又见基米多维奇, 很亲切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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