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只“虎”(3)归山虎

归山虎

平反了的父亲,头上依然还戴着那顶“控制使用”的帽子,还是个“有问题的人”。但老实巴脚的父亲已经很满足了。他没有向任何单位和组织提出任何要求,还是象以前一样,在厂里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任劳任怨地做他的统计员,多次被厂里评为先进工作者、生产能手。1988年,还被评为芜湖市市级经济师。

多年不苟言笑的父亲,捧着那个红皮证书向我展示时,脸上才有了许笑容。

父亲的笑容没有延续下去。

1987年五月的一天,正在办离休手续,且还在工作,从不上医院的父亲,突然大口吐血,晕倒在厕所里,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胃癌晚期。7月,劳累一生的父亲正式离休回家养病。

父亲不相信他得的是癌症。医生、母亲和家人多次动员他手术切除肿瘤,他都不同意。最后,听人说做“气功”能好,但病人得自己承认患的是癌症才管用。父亲这才勉强同意做气功,同时吃中药做保守治疗。

父亲练气功,吃中药,坚持了一年多,肿瘤不见了。固执的父亲放弃了气功锻炼,最终癌症复发并转移,做手术切除已太晚。

父亲生病的日子是痛苦、难熬的。

多年来,每当想起浑身揷满管子,在病床上痛苦挣扎、呻吟的父亲,绝望、无助地对着上空大声祷告:“观音菩萨哎,让我早死一个星期吧,我叫我大女儿给您磕一个响头,早死三天,磕二个响头,明天就死,磕三个响头,快让我死吧!”,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绝对没想到,不相信任何神灵的父亲,竟会为了我,向菩萨祈求,让他死快点。

在病榻旁的我,面对忍受巨大痛苦的父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有强忍泪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用毛巾擦干他汗湿的额头,用棉球润湿他干渴的嘴唇,照顾着他的点滴瓶,给他看着时间,催护士打“杜冷丁”,尽可能地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在他疼痛稍微减轻一点时候,给他剪剪指甲和胡子,轻轻地和他聊聊国内外的新闻和家常里短,给他一点小小的安慰。

不忍心,也不可能在医院等待父亲上天堂的我,在父亲逝世前一个星期,含着眼泪,带着孩子返回自己的小家。 

1989年5月17日凌晨,62岁零4个月的父亲走了。

父亲走时,我没有回家。十年后,我回来和弟妹们一起,把从山上走下来,受尽耻辱、劳累一生的父亲埋葬在芜湖神山公园里的一颗小松树下,祈盼父亲和这颗青松永存!

“山牵别恨和肠断,水带离声入梦流。”

“鹃啼泪落人何在,竹萎桐枯父不来”

父亲的人生路,走的好累、好惨!他在天堂实在该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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