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解除隔离了!回顾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值得记录一下。
一切都是从2020开年之初开始的,一个不好的开端。老公新年后第一天上班被告知裁员了,早些时候院长也通知我没能给我排上课,因此我会失业一学期。虽然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没了,可我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何不回国过个年?老公可以去看望他年迈的父母,而我可以带儿子回娘家看雪。算来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在娘家过年了,十分想念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家乡。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幸运抑或不幸,我发现我的护照2月底就要过期了,虽然光速申请了新护照,但是显然春节前不可能拿到,于是我决定自己留在美国过年,老公带儿子回国,1月21日启程,2月7日返美。
其实,从计划回国开始,武汉爆发瘟疫的消息就已经在网上流传了,可我没有关注太多,直到1月20日在微信群里看到更多信息,我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了。我跟老公说,走之前买些口罩带上吧,他果真去药房买了两只N95口罩。唉,仅买两只啊!虽说我认为自己有点先见之明,真架不住家里有个缺乏先见之明的啊!
1月20日深夜,临去机场之前,微信群里传来的消息就更可怕了。我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让儿子留在美国。儿子也很犹豫,一方面害怕病毒感染,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向学校申请了三个星期的Independent Study,没想到各科老师都布置了很多作业,这使他失去了回国的动力。当我把父子俩送到机场时,上海的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上海的情况不太好,听说死了一名医生。可是他们父子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白白浪费一张机票的事情,在我们家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于是我犹犹豫豫地送别了他们。
他们回国之后,我一直在关注疫情的发展,也听说了从国内回来的人应自主隔离14天的建议,于是我对老公开启了微信轰炸模式,直到1月26日。
1月26日,对我来说,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那天,科比的飞机在离我家不足一英里的山里坠毁,也是在那天上午,学医出身的朋友告诉我:”按照疫情的病程发展来说,接下来两个星期是疫情爆发期,发病人数肯定会越来越多。你老公从中国回来,你们就自己隔离两周吧。“ 晚上,我又给这个朋友打电话,就想问问,是不是该让老公和儿子提前回美国。朋友说:”能提前回来就提前回来吧,回到美国就安心了,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美国的医疗条件也好得多。“ 于是,我加大了微信轰炸的强度,催他们父子俩提前回美国。
然而,一向自诩清醒的老公,刚回国几天竟然呈现出一副被洗脑了的状态,说什么“估计疫情不会更加扩散,但确诊会继续加速升高,原因是目前诊治全面铺开,除了湖北,其他省市都不瞒,……”“(我)也有考量我父母的感受。”“XX市应该无事,XX省做得不错,有案就报没有掩盖的意义,反而公开得到表扬。”“这两天真是高峰拥堵,没有什么票子,但马上就会空出,因为所有旅行团都封了。这几天会有机位空出的。”看着这一条条微信,我真是骂娘的心都有。
我看他实在不想回来,又逼他先把儿子送回来。我的计划是,给儿子买一张上海到洛杉矶的直飞机票,他在老家弄辆车直接开到浦东机场,把儿子送上飞机,他再回老家去陪伴父母。他对此建议也不做任何回应。我不甘心,又给上海的朋友打电话询问上海的情况,朋友说,上海的情况不好,机场大巴都停运了,从外省进上海的车辆等待时间长达8小时以上。我又让朋友给老公打电话,继续给他做提前返美的思想工作,过后朋友说,他没有回复他们的微信。
还好,27日深夜,我收到微信说,重新买了国航1月31日的机票,当地时间1月31日傍晚到达美国,最后还加了一句:“你想要怎样?”我实在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这是在我的逼迫下做出的决定,好像是我故意不让他在他父母面前多尽几天孝心。无语中……
在等待父子俩回国的这几天,我想了想隔离方案,决定跟他们父子俩一起隔离。做出这个决定也不太难,因为我知道他们的防护措施一直做得不错,他们从老家出来的时候,路上客流很少,最危险的一段其实是在飞机上,我就赌他们在飞机上不会感染。同时,我也不可能对哪个朋友贸然提出接机或借住的要求,更不可能不照顾儿子的生活起居。于是,我决定自己亲自去机场接他们,回到家就一起隔离。事后回忆我做出的这个决定,觉得自己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那两天,我买了很多蔬菜、水果、鸡蛋、面包等食物,也买了消毒纸巾、消毒水等防护用品。口罩早已经断货了,家里还有一些前年因火灾逃难时得来的一些口罩,另外我的家庭医生得知我的家人翌日将从中国回来,便让我从她的诊所拿了些口罩回来。
从1月27日到31日,这一周是非常关键的一周,也是形势陡然严峻起来的一周。这一周,世卫组织把武汉疫情定性为全球公共卫生紧急事件;美国疾控中心将旅行预警从2级提升到3级,不久又提升到最高级4级;总统发出了旅行禁令,从2月2日下午5时起执行。31日傍晚时分,老公一下飞机就给我打电话,我问他有没有听说总统颁布了旅行禁令,他懵懵懂懂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我开车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接父子俩。没有问候、没有拥抱,我拿出一瓶新买的消毒喷剂,先把他们的行李箱喷了一遍,这才让他们上了车。回家以后,隔离制度仅只严格执行了一天, 因为我不能把父子俩关在各自的小卧室里不让出门,不能限制他们看电视,也不可能随时随地茶水伺候。总之,我也赌了一把。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学校、童子军、棒球教练、隔壁邻居及各华人微信群主报告我们的情况。学校方面很快回了信,一开始说2月6日就可以返校,我回信说:“由于巨大恐慌正在华人社区蔓延,我们决定继续在家隔离。”又隔了一天,学校通知我们,长周末以后可以返校,学生继续在家独立学习。任课老师回信说,期待早日见到XXX。我敢说XXX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的朋友们了。我也报告了童子军方面,儿子要到 2月15日才会恢复活动,童子军的负责人回信说,如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她,她会派一名童子军来帮助我们。棒球队方面,教练表示完全理解我们的情况。今天傍晚我告知教练,我儿子将于周日恢复棒球队训练,教练说,我等不及要见到XXX了。
在家隔离的这两周,不断有朋友询问我们的情况,有朋友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提出可以帮我们买东西,放在我家门口。儿子一个好朋友的妈妈,特意烤了饼干送到我家门口,还给儿子带来一本二战填色书——他们知道隔离在家的日子很无聊。
这两周,我刷了几部韩剧、读了几部穿越小说,刷了无数小时的微信,将我看到的真相发给国内的朋友。这些日子,我为儿子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而感恩,也常常为许许多多无辜死去的武汉人流泪。病毒无情人有情,我真心希望疫情早些结束,武汉人早日脱离人间地狱。我跟儿子说,等瘟疫结束后,我们去武汉看看能不能资助一个孤儿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