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殇】第四十一章--收摊

活着的美妙之处,是对希望的不断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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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殇】序言

 
        好的小说书写人生,比如余华写的“活着”。余华说过“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房殇】二十二万字,共四十三章,从七十年代贯穿四十年,横跨天津、北京和深圳,是一部70后女性的年代悲剧,一个比“都挺好”更有深度的故事,一部比“我的前半生”更有张力的连续剧(24-36集)。在一段以女主房产心路贯穿的惊心人生中,读者能看到马伊琍式的奋斗,也能看到秋菊打官司的坚韧,前所未见的小学男生的悲催生活。

       【房殇】充满生动夺目的场景和意味深长的画面感,在情节推动下,主人公的成长心路、波澜起伏的情感纠葛、艰苦创业的惊心悸动、房产官司的惊心动魄依次展开,始终贯穿着的是主人公对美好家园的憧憬,也浮现出民企环境艰难、社会道德错乱、教育模式畸形、虚拟泡沫汹涌、房价暴涨伤心等众多时代痛点。

       【房殇】的主人公陈澜和叶青,小人物在大时代背景下有悲欢命运,那些沧桑中的爱情、沦陷中的亲情、感怀中的轮回,有时令人心醉,有时叫人心碎,冥冥中,又总有一种佛性的关怀。迷梦里的主人公千辛万苦的家园期望、爱情亲情、望子成龙、执迷尊严,接近了美好,却又被错失、碾压和破碎。身心俱疲的她,在轮回接引中,云外天香里,能否求解到姥爷早早留下的人生谜题?

      【房殇】是对余华老师【活着】的致敬,也期望随着时代的变幻,写出了新的意涵。

        朋友们,带着你们的画面感,随年代推进,来一起体验一趟人生之旅,到达多线共振的高潮,找到那谜题的答案吧!

 

第四十一章 收摊

       

       没了办公、销售和管理成本的重负,叶青一下子觉得压力小多了。他在家就忙两件事,给客户打电话催应收款和修返修设备,可这两件事互为关联,不久又都陷入了麻烦!

  首先是客户不从你这订货了,欠的款他就不急着付了。拖过一年的款就可能成为坏账,原先那些拖了几年的无线局域网旧账和电脑套餐尾款,本来立项就有瑕疵,那边业务早停了,领导也换几届了,叶青意识到那四十万彻底没戏了!

       

       主营网络终端230万应收是要命的,自己的近半资产都累积在这了!各省市都挺狡猾,见方向不在集采清单上了,每次他催款,客户就拿维修和售后服务说事!看来不打消客户服务和返修的疑虑,就别想收回钱了。

  “只有小老板们,才更要有担当意识,要永远在路上,要再创新辉煌呀!”叶青对陈澜自嘲地说着。

  他现在是一人一公司,自己开捷达车,自己跑货运站收发返修设备,回家日夜不休测试返修设备,因为厂家看方向不订货了,对维修也开始推诿,备品备件也不供应了,他不得已重操工程师旧业,自己测试诊断、分类、维修,从损坏严重、难修的板子上拆元件,换到问题小的板子上。

  厅里散乱的箱子和维修品堆得老高,叶青埋头在桌上的设备堆里,用着测试仪、元器件和烙铁。陈澜一边抱怨着家没个家样、像个手工作坊了,一边帮他装盒打包,一边喊着:

       “凡非,你千万别碰那个烙铁!”

       她看着这些返修品,心里求菩萨保佑,以后买房的钱都还指着这些东西呢。

  好歹修好了三分之二的设备,包装和配件也能拼凑的完整如新,另三分之一叶青就用家里价值近20万的存货抵充。他比原先在海龙时还忙得多,把返修工作做得兢兢业业,丝毫不输给现有供应商,原先出局的厂商从没哪家做得这么尽责的。

       几个省市看到方向的服务有保障,多数设备的保修期又都过了,他们也没啥责任了,终于在年关前付了尾款。收回一百多万,夫妻俩就跟起死回生似的,开心得不行。

  对收款困难的地市,陈澜说光打电话不行了,叶青就带着礼物去拜访、说着好话、谈着条件,终于在搬回家八个月后,又损失了三十万后,春节前累计总共收回近两百万尾款,结了!

       充返修的库存也空了,厅里又露出了空空的白墙!叶青开始去税务局交着零申报空表,他的心里忽然也空了。

  “叶青,咱们总共有好几百万了,你想不想买房子了?”款都收回来后,见叶青绝口不提买房,陈澜终于忍不住问他。

  “三居六七百万,买了房咱不但啥也不剩了,还得贷款二百多万,咱俩都不工作,拿什么去还那一大堆贷款利息呢?再说公司账上的二百万,也得慢慢撤出来,不能直接拿来买房的,否则算抽逃资金,得考虑工商和税务吧?”他望着妻子,眉眼里透着焦虑,说完叹了口气,心想买房是为了希望,现在他的希望没了,感受到的反而是巨大的压力。

  陈澜面色一沉,不再说话,心里又不停地翻腾开了。

  这天浩哥又来看他们,中午请全家人去吃全聚德,浩哥满面春风地聊他新的养生早餐食谱,兴高采烈地说他去西藏旅游上了布达拉宫。

       叶青看得出浩哥心情好,点菜随意中透着高档,还点了一瓶五粮液,他心里惭愧自己以前对浩哥投资买房的不以为然,如今自己的身家,和几年前浩哥一家进京时比,已经天地互换。以前自己请浩哥是大鸭梨和二锅头,今天浩哥请客是全聚德和五粮液。

  “浩哥,最近忙什么呢?还能继续买房子吗?”叶青对浩哥开始仰视了,大师在民间、英雄在身边、能人是亲戚,他诚恳地望着浩哥请教。

  “买房是也还不错,可毕竟我们个人的资金和杠杆是很有限的,我打算加盟由虹天地产牵头的房产网络营销平台,利用我们专业投资人的经验,从做产品上升到做平台,吸引投资者来投资和交易。”浩哥眼里闪着光,说得兴奋。

  “我觉得牛强西说得特别震撼,真正的财富就是要从务虚中来,资金有本事去股市去拿去抢,利润有本事要让投资者甘愿来奉献!房产营销平台要突破别人的底线和社会的底线,游走两界人鬼莫辨!牛强西是真天才,他虽然身在社会体制外,却最理解体制精髓和人性的弱点!”浩哥说完,想着自己是专业人士了,如今自己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回头看了一眼叶青,对他不报希望了,性格决定命运,叶青就是一根筋地搞实体,可怜妹妹跟着他受苦了。

  叶青心里叹着,流氓是流氓者的通行证,潜规则是守约者的墓志铭!自己离开深圳时对陈澜说过豪言,以后一定要比牛强西他们有成就!如今就像个笑话,自己的脸被股市陷阱、房市泡沫、实体衰落、司法不公的大耳刮子轮番扇得血淋淋的,被很多人当傻子一样嘲笑着,现在还得乖乖听着强西理论的教训,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澜想着浩哥的十套房子,且不说几千万的市值,每月好几万的租金收入也足以让她羡慕。再回头看叶青窝窝囊囊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丝厌烦。

  回家后,陈澜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叶青看她脸色不好,就宽慰道:

  “咱家这笔钱买大额理财,一年也有二十万收入了,一年的生活成本不会超过十万,先休息吧,现在房价这么高,别追高当房奴了。”

  “叶青!你能不这么没出息吗?你看看浩哥,再看看牛强西,有谁家让女的这么拼?拿老婆这么当铁蛋子使的?”她声音激动得发颤,继续数落:

       “房奴!你还挺会学新词的,咱们周围的朋友、同学、客户,谁没有房?谁结婚十几年了,还和老婆孩子租房住?你给我说说看!我算看透了,这个家倒霉就倒霉在你身上了,愚蠢还不求上进。有其父必有其子,凡非笨是他爸的基因注定的了,他不上进也是随的你!”她声色俱厉。

  叶青听着心惊!“儿子不行,都怪爸爸!”这锅可不能轻易背上,否则以后会甩不掉,会抬不起头的,他没敢再应声。

  “你别在家里边晃悠了,也别再说这些废话了,赶紧出去把买房的钱挣回来给我看!”她狠狠地补了一句。

  这天早上,叶青瞥了一眼镜中人,头发乱着、胡子拉碴,怎么自己这么快就从商界精英,堕落成邋遢妇男了?心里惊诧!

       他早已开始了家庭煮夫的工作,一日三餐做饭、刷碗、打扫全承包。

       每天上午,他穿上那件没了型的灰夹克衫,骑自行车去超市发买菜,因为没了工作收入,叶青的心里紧,手上也跟着紧了。他和大妈大爷们在快过期的、便宜的菜摊上扒拉着,买到了便宜的青菜、红薯和苹果,还买到了打折的带骨肉,心里也会暗暗高兴一下。

     

       往回家骑时,两个车把上挂满了沉甸甸的塑料袋,拐弯时不方便,就下来推一会儿。可刚一进家门,一种压抑感就向他罩过来。

  “叶青,怎么这种烂菜你也买呀!你要吃死我们呀!”陈澜横眉立目,她正为凡非欠作业烦着呢。

  “太失败了!咱们一家人现在就忙一个孩子,他还学成这样,你说还有什么奔头?”她的眼睛发直,目光涣散,又常冒出一股怒气。

       叶青很担心陈澜的精神状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不会抑郁了? 

       “凡非身体差,硬拼不行,可能得慢养吧?健康比学业更重要,反正才小学,不用和他冲刺了,你自己也放松下。”他凑过去坐在妻子身边,拉起她的手、边揉边说。

  “你说得轻巧!他不努力,升不了好初中,考不上好高中,进不了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以后你养他?让他啃老呀?”她甩开叶青的手,话没好气。 

       “咱们既没钱,又没房,不啃他就不错了!” 她接着说完,扭过头去盯着墙愣神。

  陈澜后来干脆每天都不出门了,让叶青接送孩子,她除了盯凡非做作业,白天总躺在床上,全没一点精神。

  “钱我从公司账上提回来一些了,要不要买个远点的便宜点的三居?”开春的一天,叶青探寻地望着陈澜问。

  她躺在床上,失神地回望一眼叶青,好一会才气若游丝般地说:

       “我这些天心脏特别难受,头也一抽一抽地疼,说不定我哪天就不行了。”

  叶青听着伤感,他眼见着妻子为儿子学习,身心俱疲地挣扎着,变得如此苍老,头顶出了一大片白发,还不断地掉头发。

  “别说这种话,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咱俩再多去颐和园溜溜,养养身体,过去这三年你打官司太伤神,带孩子也太累了,慢慢缓缓吧。” 叶青洗菜的手停了,愣神望着窗外那片灰墙。

  “咱俩不能整天盯着一个孩子,先不说这点存款够烧多久,难道真四十岁死,八十岁埋不成?我想先找个工作,过一段你也找个散心的活吧?春天来了,多见见阳光。” 一会儿,他接着说。

       听他说完,陈澜无声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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