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河的全称是乌拉圭河，葡文名叫 Rio de Uruguay。
（一）过年的构思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过年使人愁。去年今日此时，我就在发愁，为如何打发过年那两天。
帕城地处巴西偏远内陆，三万人口，就我和老王俩中国人。而那时老王已携女友出门度假去了。我在白水大学的花名册里是访问教授，算第一年开始工作的员工，没有假期，只好呆在帕城。好在除夕和春节落在周末（今年又是），我便想到出游，以逃避那万家灯火团圆夜，普天华人同庆时，惟吾一人，蛰居陋室，孤独向隅。
到哪儿去呢 ？当然得是有水面的地方。人本来就是鱼变的。再说了，自1964年，我随父母从内蒙包头迁到南方后，40多年间，我住过的所有地方，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总是靠着水。在国内，是长江；在国外，是比利时的马斯河，瑞士的莱蒙湖。所以，对我而言，如果一次旅行的终点不是一洼大水，便总觉得，那样的旅行，缺少灵气，缺少句号，结局便不能算完美。
帕城的地理环境，总的说来，差强人意。空气新鲜，终年葱绿，就是缺少水面。河倒是有一条，细得像条蚯蚓，穿行于密林之中，贴着市区的边缘，别别扭扭地，爬了一个大S之后，冗自流走了。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我便觉得自己身上的土气，越积越重。
需要水，很多的水，涤荡一下我蓬头垢面的灵魂。
打开地图，往东南看，一夜车程，可到《无聊的海滩》。那左手大海，右手大湖的狭长半岛，依然令我向往。上次腰缠万贯，怕死，路遇两个打鱼的，吓得半途而废。这次有了巴西银行的信用卡，可以只带一点儿零花钱，若那打鱼的忽然变脸成劫匪，就任他拿去好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时间不巧。周五晚上和固体力学班上39位学生一起吃饭，学生都等我掏腰包呢。自然是不能走的。而周六晚上出发的车又太迟了。
东南不成，那就往西北。帕城往西北300公里，可到乌拉圭河。看不到海，河也成。河对面是阿根廷，说不定还能到那边转转。
（二）找旅馆
于是，去年除夕这天，我坐了六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了一个叫圣宝佳(SAO BORJA)的城市。
从老王的一张A4纸大小的本州地图上看，这城市就在乌拉圭河边。河上有座桥，通往对岸阿根廷。根据以往的经验，在这样的城市里，步行就可以到桥边。所以，到了市中心，一下车，我就打听到桥边怎么走。人说到那桥距此地还有20公里，得坐长途车，而周末没有车，除非打出租。这回答出我意外。但也怪不得老王的地图。本州面积将近三十万平方公里，和安徽省差不多大小，一张A4纸，哪能尽显细节？此番旅行不会那么顺利，寻找水面，有时也不那么容易。
就先寻找旅馆吧，住下再做计议。问了一家，单间一天55巴元，这价钱还能接受，再贵就不行了。进一步询问，小姐笑起来，答道，客已满，没空房间了。哪里还有旅馆？ “先生出门向右，再往左，那边还有几家。”
按小姐指点的方向寻去，见到一家旅馆，进去一看，单间一天75巴元，更没戏。
出了那家旅馆的大门，举目瞭望，街巷深处，家家店铺紧闭着大门；烈日炎炎，街上没一个行人，也没再见到旅馆的那种HOTEL招牌。算了，就打出租，直奔桥边，先看了河再说。
市中心是个方形广场，巴西中小城市都这个布局。在那方形的一条边上，停着一溜出租车。问打头一辆车的司机，到桥边多少钱。他说15元。我说好吧。上了他的车。
（三）寻找水面
路挺远，完全离开了市区，茫茫野地里，约摸开了20公里路，到了河边。径直开上了桥，桥下就是乌拉圭河，开阔，浩荡。
出乎意外，两边桥头无任何关卡。过了桥，我问，就是阿根廷啦？司机说是的。我心想，这里偷越国境倒是挺容易的啊。
再往前开了约两公里，到了一个关卡。停下。我明白，司机说的15元就是到这里了。路上听司机说，那边最近的城市8公里。我想干脆到那个城市过夜吧。阿根廷比索贬值后，生活要便宜一些。向关卡楼门口的一位女人打听，得知此地即无公共汽车，也无出租车。想想折腾一番，也不值得。算了。又和司机返回。再次从桥上穿过时，司机在路中间停下车来，说让我好好看看河。这司机很不错。待过了桥，他说，再加15元，可以送您到河边看看。我说好。
到了才知，他说的河边原来是轮渡码头。16年前那座大桥建成后，轮渡没了，但码头河边成了一个公园，饭店酒肆一家挨一家。司机将车一直开到原来供汽车上下轮渡的斜坡道。只见两辆车停在尽头的水里，几个人在洗车；还有几人在跳水游泳。水呈浅黄色，极纯，无一丝浮游生物或水草之类的东西。目测河宽，约在800米到1000米之间。水这么好，游泳的瘾上来了。想着明天上午可以来游泳，下午乘车回帕城。司机说可以乘公共汽车来，只要1.4元。
随司机又回到市区。司机说知道一家旅馆便宜。径直开到了那家旅馆。付了司机15元。进旅馆一问，带浴室的单间才19元。大喜过望。住下。旅馆的名字叫PAMPA，在通市中心广场的一条街上。
冲了个澡，上街转转。城小，乏味。天又热。决定傍晚就去游泳，到河边饭馆吃鱼。那司机说过的，那里的馆子都卖鱼。在一家面包店吃了个热烤面包夹奶酪（Misto quente）。在一家服装店买了一个西装大裤衩，10元，权当游泳裤头用。
（四）巧遇已故总统瓦加斯
等车的时候，在市中心广场转了一圈。看见一个人着西装的全身雕像，铁制，站在一砖高、一平米见方的台上。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立在城中心广场的人物雕像都是些大人物，立于高台，供人仰视。然而此人，如果不是他脚下那层一砖高的平台，就和我这个无名小卒一样高，我可以平视他。
细读旁边的铜制碑文。大为惊讶。原来竟是巴西有史以来最有名的总统瓦加斯（Getulio VARGAS，1883-1954）！我读过朋友老王儿子的巴西高中历史教材，厚厚的一本书，知道瓦加斯就是本州人，但具体是哪个地方，却没记住。没想到，就是这里，圣宝佳，我为来看乌河而偶然选中的地方！
瓦加斯之赫赫有名，不仅因为他可称得上是巴西最伟大的总统，巴西许多城市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街道，而且因为，他最终在总统职位上自杀身亡。巴西人天性快乐，不知羞耻，自杀率可能是世界上最低的。一般来说，能当上总统的，都是死皮赖脸之徒，因而世界上自杀的总统少而又少。你看那克林顿与莱温斯基偷情那段，多丑的一件事，人家不是活得好好的？那尼克松，多难堪的水门事件，人家不是活到老死？还有那最近，以色列总统强奸打扫卫生的，那老犹太政治家不是还气壮如牛？ 然而，在老百姓极少自杀的巴西，却有一位总统自杀，这里面的人性问题，一直令我困惑。瓦加斯1930年竞选总统失败，随后发动革命，将当选总统推翻，他越俎代庖，黄袍加身，当上了总统。自1930年至1945年，他以铁腕手段，统治了巴西15年。
瓦加斯是个充满矛盾性的政治家。一方面，他强烈反共，取缔了巴西共产党，将其领导人投入监狱。巴西前几年拍了部电影，“OLEGA”，就是描写这段历史。另一方面，他又注重保护劳工利益，以宪法规定了劳工最低工资，八小时工作制，带薪休假，禁止雇佣童工，雇主不得无故辞退劳工。在这15年里，建立了巴西现代工业的根基，例如著名的淡水河谷的铁矿（现在每年出口中国铁矿砂在两千万吨以上），巴西国家钢铁公司，以及一些大型水电站。1945年，支持民主选举的军人发动政变，包围了政府机构，逼迫瓦加斯交出了总统宝座。他回到家乡——也就是我脚下的这块土地种田。
1951年，瓦加斯复出，参加大选获胜，以68岁高龄当选总统。在此任上，建立了国立石油公司独家开采巴西石油（巴西石油去年达到自给有余），引起跨国公司的强烈不满；将劳工最低工资提高了百分之一百五十，引起雇主阶层的强烈不满。1954年8月2日，在里约热内卢发生一起政治谋杀，反对党的一位领袖脚部受伤，一位随员被打死。警方调查显示，瓦加斯总统府的卫队长涉嫌谋杀。反对党借此大做文章。22天以后，1954年8月24日，瓦加斯写下遗嘱后，用手枪对准自己心脏开了一枪，不治身亡，时年71岁。
（五）差点又死一个人
傍晚6点半，乘车到了河边。走到斜坡道上。有人在大叫大嚷。有人在岸上跑动。有人在启动河边的木船。一个孩子告诉我，一个人正在淹死。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30米外，有三个人头在浮动。两条木船在向那三个人头滑去。我心想，两人救一人，那人死不了。划船的到了，把水里的一人拉上船，头朝下，肚子搁在船横杠上，划船人用双手压落水人的背，大概是要他呼吸和呕吐。
船划到了斜坡道。众人将落水人抬到岸上。是个彪形大汉，膀大腰圆，肤如咖啡，翻着白眼，还活着，没什么严重的。有人打电话。
我跳入水中游泳。刚有人差点淹死，心中发渗，没敢往远游。划了几臂就上来了。已来了一辆救护车，将那人拉走了。我心想，这城市的急救工作组织得很好嘛！
又跳下水。往河中心游了30米。返回时，忽然觉得无论怎么游，离岸的距离都不像是在缩短。想到那个溺水人，当下心里就有点儿慌，赶紧加力游，方才渐渐离岸近了。水流还是有些急。
河边一个人说， 刚才那人不懂这河的水性，先生你看，20米内外是不同的，游到20米以外一定要注意，不然会被水流冲走。我这才注意到，20米处，好像有道水流分界：20 米以内，水面平滑如镜，以外则翻涌着层层浪花。怪不得刚才我返回时觉得那么费劲！
（六）吃鱼
晚饭吃鱼，油炸杜拉多鱼（DOURADO），等了不少时间。端上来一看，鱼炸成金黄，15厘米见方，伴有米饭，西红柿，洋葱，面包。鱼很新鲜，味道很好。要了一瓶啤酒。从来没觉得啤酒这么好喝。坐到天黑，都喝完了。摸摸脉搏，每分钟120次。
吃饭的时候，公园中心的乐台上，有一群乐手在弹唱。折腾了两个小时，只唱了三支歌。
天快全黑时，到河边转，有5、6人在钓鱼 ；两人在拥吻。这些活动变人形，在河水微光中，远远看去，就像一群皮影。
绕场一周。人多极了。不少小贩。有几个卖烤肉串的。烟熏火燎，袅袅香气。耐不住，买了一串考鸡心吃，一元，五个。
晚10点，乘车返回旅馆。
（七）除夕夜的感觉
23点。写日记，但脑袋疲倦，对文字没感觉，写出的东西，味同嚼蜡。停下。听音乐。忽然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孤身一人，在这无亲无朋的陌生城市，简陋的小旅馆，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寂寞和孤单。假如我现在在帕城寓所，是一定会感到孤独的。也许是旅行中陌生的环境所然。陌生便意味着危险，从而刺激了警觉，顾不上品尝孤独了。
（八）忽然想起宋江
第二天是初一。八点起床。洗漱完毕，站在窗前，一边啃着昨天晚餐剩的面包，一边观景。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院里一棵椰树，光溜溜的树干，直上蓝天，目测一下，至少有三十米高。后院的房子，横一栋，竖一栋，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右侧是两栋十层居民楼，包浩斯式的。想起北京的那些居民楼。住这些楼里的，该是些干什么的呢？
房间朝西，上午凉快，坐在房间里补写了昨天的日记。现在是10点45，肚子饿了。听了钢琴曲“梁祝”，二胡曲“二泉映月”。10点52，收拾东西，开路。
去那家面包店，想喝个意大利咖啡（expresso）。昨天问的，0.75元一杯。但今天是周日，不开门。去坐车。等了半小时。
在车上，沿途看到三家店在烤肉。这里的店家，看来有周日卖烤肉的习惯。
到了码头。肚子饿。买了一瓶橙汁，走到河边，树荫下，一边眺望大桥，一边喝。喝完觉得肚子好受些了，走到斜坡道。有几人在钓鱼，一人脱了衣服在河边站着。我放下包，脱了衣服，那人先我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我问他水冷不冷。他说刚好。我用脚探探，确实不冷，也纵身跃入水中。担心岸上的包（内有计算机和钱包），不敢游远，20米就回头。游了两圈，上岸休息，晒太阳，看人钓鱼。然后又跳入水中，游了两圈。那人已走了。我一人再游也无趣。背上包，去吃饭。
还是昨天那家饭店。选了一张拐角面河的桌子坐下。问有没有烤肉，答没有。点了油炸皮亚瓦鱼（PIAVA）。等了40分钟才上来。人并不多。也不知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鱼很新鲜，味道和昨晚的鱼没什么区别，刺少一些。配菜也是一样的：洋葱，西红柿，米饭，面包。巴西人做饭简单，不管什么鱼，只会油炸。
临河，吃鱼，观景。忽然想起宋江。“它年若遂凌云志，血染浔阳江口”。觉得奇怪。宋江造反，想的是招安。既招安，又何能血染浔阳江口？那么他当年的凌云志就不是造反。不是造反，就只能是当大官。可只要是在朝廷当官，也不能血染浔阳江口。那么，宋江的凌云志到底是什么？
河边草地上，三匹马在低头啃草。那马的样子，让我想起“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巴西的马便宜，200元就可以买一匹，比自行车还便宜。不像在比利时，马是给有钱人骑着玩的，由专人饲养，膘肥体壮，毛皮光亮如缎。
乌拉圭河。世界上还没有哪条河让我这样面对它坐着，坐了这么长时间，总觉看不够。
帕城实在是太缺水面了。
（九）回程路上
下午四点，离开圣宝佳，自杀总统瓦卡斯的家乡。一路没停，五点到达一个镇，名字很奇怪，叫“安东尼奥传教士（SAOTO ANTONIO DAS MISSOES）”。停车25分钟。上了趟厕所。买了瓶水。在车站周围转了转。
是个很小的集镇。房屋建筑和巴西其他地方一样。由此想到，巴西人种特别杂，文化却特别单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纵横几千公里，语言相同，饮食相同，民居相同。而中国恰好相反，人种特别单一（汉族地区），文化却非常杂：语言不同，饮食不同，民居也不同（1949年以后盖的包浩斯不算）。究其原因，就是5000年一种文明的连续积累融合，与500年间一种文明的急速扩张之间的差别。
21点，回到帕城。去年的春节，就这样熬过去了。
（十）今年的春节
又怎么办呢？过年，真是件令人发愁的事情！
附录一：
后来查得，宋江的反诗，我给记错了。宋江写了两首反诗，我给搞串了，张冠李戴，结果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
宋江的两首反诗是：
少时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仇，血染浔阳江口！
身在山东心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附录二：已故总统瓦加斯绝笔
"Mais uma vez, a forças e os interesses contra o povo coordenaram-se e novamente se desencadeiam sobre mim. Não me acusam, insultam; não me combatem, caluniam e não me dão o direito de defesa. Precisam sufocar a minha voz e impedir a minha ação, para que eu não continue a defender, como sempre defendi, o povo e principalmente os humildes. Sigo o destino que me é imposto. Depois de decênios de domínio e espoliação dos grupos econômicos e financeiros internacionais, fiz-me chefe de uma revolução e venci. Iniciei o trabalho de libertação e instaurei o regime de liberdade social. Tive de renunciar. Voltei ao governo nos braços do povo. A campanha subterrânea dos grupos internacionais aliou-se à dos grupos nacionais revoltados contra o regime de garantia do trabalho. A lei de lucros extraordinários foi detida no Congresso. Contra a justiça da revisão do salário mínimo se desencadearam os ódios. Quis criar liberdade nacional na potencialização das nossas riquezas através da Petrobrás e, mal começa esta a funcionar, a onda de agitação se avoluma. A Eletrobrás foi obstaculada até o desespero. Não querem que o trabalhador seja livre.Não querem que o povo seja independente. Assumi o Governo dentro da espiral inflacionária que destruía os valores do trabalho. Os lucros das empresas estrangeiras alcançavam até 500% ao ano. Nas declarações de valores do que importávamos existiam fraudes constatadas de mais de 100 milhões de dólares por ano. Veio a crise do café, valorizou-se o nosso principal produto. Tentamos defender seu preço e a resposta foi uma violenta pressão sobre a nossa economia, a ponto de sermos obrigados a ceder. Tenho lutado mês a mês, dia a dia, hora a hora, resistindo a uma pressão constante, incessante, tudo suportando em silêncio, tudo esquecendo, renunciando a mim mesmo, para defender o povo, que agora se queda desamparado. Nada mais vos posso dar, a não ser meu sangue. Se as aves de rapina querem o sangue de alguém, querem continuar sugando o povo brasileiro, eu ofereço em holocausto a minha vida. Escolho este meio de estar sempre convosco. Quando vos humilharem, sentireis minha alma sofrendo ao vosso lado. Quando a fome bater à vossa porta, sentireis em vosso peito a energia para a luta por vós e vossos filhos. Quando vos vilipendiarem, sentireis no pensamento a força para a reação. Meu sacrifício vos manterá unidos e meu nome será a vossa bandeira de luta. Cada gota de meu sangue será uma chama imortal na vossa consciência e manterá a vibração sagrada para a resistência. Ao ódio respondo com o perdão. E aos que pensam que me derrotaram respondo com a minha vitória. Era escravo do povo e hoje me liberto para a vida eterna. Mas esse povo de quem fui escravo não mais será escravo de ninguém. Meu sacrifício ficará para sempre em sua alma e meu sangue será o preço do seu resgate. Lutei contra a espoliação do Brasil. Lutei contra a espoliação do povo. Tenho lutado de peito aberto. O ódio, as infâmias, a calúnia não abateram meu ânimo. Eu vos dei a minha vida. Agora vos ofereço a minha morte. Nada receio. Serenamente dou o primeiro passo no caminho da eternidade e saio da vida para entrar na História." (Rio de Janeiro, 23/08/54 - Getúlio Vargas)
2007年2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