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以后,很多病人转为telemedicine,通过video或者电话交流。
办公室还给我专门配了一个蓝牙耳机,这样我不用一直歪着脖子夹着电话,而是可以一边说话一边打字。很多病人会关心地问我生活工作怎样,娃娃父母还好吗,让我觉得很温暖。
昨天打完所有的电话,我突然很感慨。
我在国内时候大学一年级就过了四级六级,英语免修,然后还经常去外宾病房打工挣钱,所以觉得自己英语非常牛逼的。
一直到我来了美国。
美国中部已经算是口音很平的了,但是如果一堆人一起说话,我几乎是应接不暇。老师上课需要大家一起讨论我基本上是要盯着每个人的嘴型,大脑飞速运转。
但是我最怕的,是电话。
电话时候没法看到人的表情和嘴型,没有任何线索,完全要靠听力。刚开始我情愿不接电话,让人家留言,这样我可以先预习一下留言,呵呵。
一年以后我参加了step2 CS考试,每次推一个房间进去,都是一个标准病人坐在那里,你问诊体检,然后写出诊断。一切还顺利,但是最后一个房间,里面没有病人,只有一个电话机,我当时就傻了。但是也来不及害怕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电话,我的角色是儿科医生,电话那头是一个母亲对我说,自己的儿子最近一直尿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战战兢兢仔细听她的述说,然后问各种相关问题,最后挂了电话,写下鉴别诊断。
后来开始做住院医生,要给很多病人打电话,给主治医生打电话汇报病情,值班的时候接护士的电话。越来越自如放松,慢慢地可以在电话上和对方开玩笑,或者深夜睡意朦胧时候还能接电话然后快速地给出order。
现在电话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早已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但是昨天想到刚来美国时候的尴尬和窘迫,那次CS考试的紧张,自己也忍不住微笑。如果那时候你对我说,你可以半夜接电话然后给医嘱我肯定不会相信。
人生就是这样一点点延展开去,不动声色,等到回头看,才猛然觉得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