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县木塔

在山西大同南面80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县城，叫应县。从应县旁边缓缓流过的小河是桑干河。丁玲的著名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写的就是这条桑干河。小说里描写的1946年的桑干河，河水不是太深，顾老汉的马车可以费力淌过。然而72年以后，当我从桥上望着脚下的河水时，桑干河已经瘦骨嶙峋，变成了一条溪流。放眼望去，河水两岸上，小说中的那片肥沃的土地，茂盛的庄稼，已经无影无踪。

汽车驶过桑干河桥不远，就进入了应县城里。应县不大，但历史很长，起始于汉代。应县城里的西北角，有一座阁楼式木塔，称为佛宫寺释迦塔，又称应县木塔，这是中国现存的最高大，最古老的木塔。木塔建于1056年的辽代，在金代1193年加修，塔高67.31米，底座直径月30米，2600吨红松木建造，无钉无铆，完全用木件咬合建成塔身。

设计精巧科学，外观端庄俊丽的木塔，经历了千年的风霜雨雪和电闪雷击，承受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各级地震，穿越了改朝换代的的硝烟炮火，似乎冥冥之中受到了神灵的保护，依旧傲然挺立，不能不堪称奇迹。据说应县木塔和巴黎的埃菲尔铁塔，意大利的比萨斜塔齐名，是人类建筑史上的瑰宝。

学校里学到的中国历史朝代，是唐宋元明清，几乎不知道和北宋同期存在的辽国。也许是宋朝的文化太精彩纷呈了，宋词清新婉约，宋瓷古朴雅致，宋朝水墨静谧悠远，宋代书法自由随性，宋朝文化的夺目光辉，完全遮掩了辽国的光芒，我只是在金庸《天龙八部》乔峰的故事里，知道了契丹人的存在。在《杨家将》的故事里，知道了辽兵能征惯战。其实辽国当年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其疆域比北宋更为辽阔，北宋曾经年年向辽国进贡。传说应县木塔是辽国萧太后的家庙，木塔底层的壁画上的女人(图9，网络)，就是萧家的三位太后。辽国的萧姓是大姓，所以当乔峰知道自己是契丹人以后，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萧峰。

辽国有218年的历史，曾经统治了中国北方的广袤大地，然而留下的文化遗迹却是很少，而应县木塔则完美地展现辽国的绘画，雕塑，和建筑艺术。木塔的每一层都像一座小巧玲珑的亭阁，翘檐回廊，木格窗棂，非常秀丽端庄，颇有江南的建筑风格，也许建筑设计师就是来自宋朝。当时辽国宋朝在长达25年的宋辽之战后，已经签订澶渊之盟，边境无战事，双方通史频繁，贸易兴旺发达。

木塔上的牌匾之多，非常醒目，54块牌匾，出自从金国到清朝的各个朝代。不知道还有哪些古塔上有如此众多的牌匾。我无论是在哪个角度，抬头望塔，都会看到牌匾高悬，仿佛看见古人在此穿梭，祭佛拜祖，祈祷平安。时光荏苒，总是会留下一些斑驳，有些牌匾已经字迹模糊，有些牌匾依旧清晰如新。这座屹立不倒的古塔，让我能和和古人共同感叹 “峻极神功“，”天公高耸“，“天柱地轴”，“天下奇观”

木塔现在只有一层很小的一部分可以进去，里面是一座佛像(图8,网络), 网上说佛像是带了耳环，留有胡子，我自己当时并没又觉得是这样，只觉得契丹人的佛祖，和宋人的佛祖很像。一段木梯，通往二层，可是那里已经对游客关闭，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网上很多二层以上的照片，但总是觉得不够尽兴。其实现在几乎世界上每个风景优美，古迹闻名的地方，都可以找到照片视频，但还是无法生出面对时，心中涌动的那份情感，仿佛听见亘古时空中人类文明的脚步。

网上说应县还有一段古城墙，我们决定去寻访，车子在不大的应县城中穿梭数次，问了很多当地人，终于发现，那段残存的城墙，就在木塔不远之处。这段城墙遗址太小了，小到我们路过时，以为就是一个大土堆。城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规模了。应县城墙建于唐代，这段遗址是明朝缩城后的西城墙遗址。城墙边是一片漂亮的绿化地，我们询问纳凉的大爷，城墙是何时拆掉的。大爷说是80年代初，盖房子时拆的，我们觉得好可惜。大爷说北京的城墙都能拆，这个小城算什么，我们无语。

木塔前的广场上，总是有一大群麻燕在盘旋，传说麻燕专门吃木头中的虫子，是木塔的守护神。盘旋的麻燕，千年的木塔，花饰般的斗拱，在夕阳余晖里，构成一幅明亮，古老，威严，精巧的图画。据说木塔已经有倾斜迹象，但因其结构复杂，至今没有很好的整修方案。但愿木塔得以维护，千年以后，这幅夕阳麻燕木塔的景象，仍然感动无数后人。

附记： 去应县木塔，是2018年的7月，整整两年了。这两年又去过很多地方，回来照片都没有翻看。在这次疫情期间，也许会有足够的时间梳理完这些烂尾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