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琴曲:贝加尔湖畔 by 时光
在湖边/时光
天上有繁星
地上有篝火
湖里有鱼群
湖面有天鹅
林外有清风
林间有松果
身内有你的名字
身外有等你的寂寞
给那片蓝的情书/时光
你有没有见过一种蓝,它没有浅到若有若无,也没有深到凝滞重浊,仿佛画家以三原色的蓝为基调添加白色,直到某个瞬间,出来一种明亮、悠远、空灵的淡蓝,于是戛然而止。那蓝不是通常意义上我们说的天蓝,海蓝,宝蓝,或远山那种薄纱一样,缥缥缈缈,似有还无的蓝。它是在深和浅的临界点,多一分就会失之粘滞,少一分就会失之飘忽。它身上完美地集结着深和浅的特质:既有固态的稳定感,也有液态的流动感,因而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这平衡以一种巨大的美感拂拭你整个存在,仿佛夏日波斯菊在你眼前温柔摇摆,仿佛雏鸭娇黄的羽毛蹭过你手背,仿佛你深爱的人朝你投来光芒万丈的一瞥——令你醍醐灌顶,魂飞天外,灵魂的海拔瞬间高了几千米,空气瞬间稀薄起来,清冽起来。你心如小提琴的最高音,徘徊在一个不可企及之地。你忍不住摸摸头顶,仿佛要把飘飘欲飞的灵魂拉回来。你感到大地都在欢歌,时空都在起舞,内心沸腾着岩浆,又轰鸣着《欢乐颂》。
你有没有见过这种蓝?
这样的蓝,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太多。所以当它大面积地出现,塞满我整个视野时,我几乎流下热泪。
那是冬天的太浩湖畔。阴天。天色将雪未雪。太阳像只蚕蛹,包裹在软绵绵的乌云里面,只露出一个温吞的淡黄色身形。从湖畔到公路的空地都被雪覆盖,一条足印的路从路边起,弯弯曲曲伸向湖边。足印大小不一,密密匝匝,如同一袭白衣之上,循环往复的针脚。
那片蓝色,就横亘在乌云和雪野之间。
是那样梦幻的,不可思议的蓝。看着它你仿佛看到了稀世的蓝水晶,听到了竖琴的脆响,或者,大睁着眼睛做着白日的梦。阳光的缺席让那蓝得以本色地,不加修饰地呈现,在冬日微风中轻轻起皱,晃动,波光闪闪。天水之间横着积雪的山峦,是笃定的蔚蓝,在湖里投下庄严的倒影,像山对水的倾情告白。山川之上又是水的蓝色,仿佛湖水在天空的倒影,和笼盖四野的乌云泾渭分明。
巨大的真诚,闪耀在天地之间。
水很清,像少女的眼波,温柔地朝你脚边涌。水边有大小的石块,在阴天里都呈黑色,显出某种隽永和宁谧。石块上覆满雪,周边有薄脆的冰。不远处,一条木头通道从路边伸向湖畔,俯瞰下面积雪的乱石。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走,从乱石堆中上到木头通道,通道里有张木头长椅,静静凭栏,与湖水两两相望。长椅后生着几棵树,掉光了叶子,露出稠密的枝条,像一大丛插瓶的桃枝。再往后,就是一大片雪地,未经踩踏,洁白如毯,上面一个架子,架子上倒扣着小船,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像夏日的梦在冬眠。
走过这片空地,又回到起点,以最初的视角看到那片蓝,依然惊心动魄,有如初见。
我就无言地站着,无言地凝望,心怀一种我此生不多怀有的,旷远无边的爱恋,类似一见钟情,类似生死相依,类似朝闻道,夕死可矣,那般地炽烈和深沉。
想起五月天唱,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不禁心有戚戚。
我的困境是,该怎么拥有那片蓝。
我用手机和相机分别拍了很多照,以期在转身之后,仍能有精确的影像帮我记得。手机照没任何层次感,甚至未能大致再现那蓝色调。相机做到了大致,而细腻度,精确度,梦幻度,都万难企及实物的风仪。
所以就只有放在心里,只有怀着万般恋慕写下上面的文字,当作我献给它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