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离别】

                             【秋日的离别】

                           作者:轻轻的我来

                   

                                 第一章 初相识

 

        人世间的事情真的是很奇怪, 我们在平淡的生活中会不经意间巧遇一些喜爱的人, 这本应该是件非常美好的事, 但我至今却想不明白:上苍为何却总要在某些人之间安排一段结局无言的尘缘? 而我和薇薇便是这其中的一对儿, 我们的故事就是在二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从一张餐桌上始写了第一篇.

 

        薇薇是我参加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孩, 大专毕业后和我同一年分配到一家上千人的国企, 在我们单位财务部门工作. 她中等个, 身材很苗条, 虽然五观长得不是特别漂亮, 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有灵气, 是个让人一看就会喜欢上的那种姑娘, 应该算是人们常说的'讨喜'吧.

 

        她比我小三岁, 我第一次和她接触是在单位为全体新分配的大学生们接风洗尘的午宴上. 那天她和我坐同一桌, 就坐在我左手边. 我们之间当时并无言语交流, 只是用礼貌的微笑交换过眼神中对彼此的认同. 饭桌上的人因为都是新来的毕业生, 吃起饭来就显得很拘紧. 我注意到每次菜转到薇薇面前时, 她就夹一点儿菜在自己的盘子里, 但她那只纤细的手夹菜的姿势却很美感.

 

       她发现我在看她夹菜, 以为我也想吃, 便对我甜甜一笑, 顺手把菜推到我面前. 我那时候是个害羞又遇饨的男生, 别看平时总在朋友们面前吹嘘自己能把某某姑娘搞定, 但真有姑娘对我示一点儿好, 我都会吓得胆颤心惊. 她看见我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 便有些惊讶, 刚要开口说什么时, 一众大小领导忽然举杯来到我们桌前. 猥琐的人事科长拍马屁式地鼓动大家向大领导们敬酒, 他见我们这些新人有些拘束, 就用手拍了一下靠近他身边的薇薇, 示意她上. 毕竟刚走入社会的她还是太单纯, 涉世不深, 不了解酒桌文化. 她抓起酒杯, 向大头们感谢了几句, 便被人们起哄着, 扬头将一大杯高度白酒倒入那张粉嫩的口唇中, 然后赢得一片的欢呼声. 我当时很惊讶, 心想这女孩这么苗条, 感情挺能喝呀. 

 

       当领导们走后, 我低头闷声吃着大菜, 偶一回头, 发现她用纤细的手正捂着心口. 对于在校园四年里常隔三差五就大斟小嘬的我来说, 马上就意识到她要出事. 我偷偷观察了一会儿, 就像个有良心的男人一样, 起身走到暂时负责我们这些新员工的杨师傅身边说:"那女孩好像醉了, 快撑不住了." 杨师傅是个特热心, 但也是挺八挂的八婆, 在这个上千号人的单位里沾染了不少起哄架秧子的习俗. 杨师傅看了看已经歪靠在座椅上的薇薇, 忽然当着全桌的人对我大声嚷嚷道:" 你还看什么呀? 快!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 要有点眼力架呀. 当学哥的这时不上啥时上呀?!你快送她回宿舍休息. 以后就靠你照顾她了, 哈哈哈!" 我脸一下涨得通红, 心里骂着:"我操, 说的啥玩意呀!" 但在大庭广众面前又没办法, 只好过去扶起薇薇往宿舍走. 

 

        好在回宿舍的路并不远, 也没行人, 所以我掺着薇薇, 任由她把头靠在我肩头, 酒味和她秀发上的香味便一阵阵混合着进入了我鼻孔. 上楼梯的时候, 她快软成一团泥了, 我也没多想, 一把把她抱上了二楼, 又从她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她宿舍门, 刚把她放下, 她就哇的一口吐了一地, 吐得脸无血色, 挺怕人的. 我扶着她, 拍着她后背帮她往外呕. 她是真的太瘦了, 我拍她第一下的时候感觉就像拍在了一本作业纸上一样.

 

        看她快吐净了, 我赶忙找来水让她涮口, 并用毛巾擦去了她嘴角和衣服上的一些呕吐物, 然后让她躺下. 我又走到盥洗室找来工具消洗地上的脏物, 她有气无力地冲我摆摆手, 嘴里吐出 "谢谢你!" 三个字就一转头睡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那时我突然觉得她挺可怜, 感觉她躺在那就像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花被无情的秋风蹂躏吹落了一样. 毕竟是刚毕业分配的新人, 又是在女生宿舍里, 我不敢多逗留, 便抓过她床头的毛巾被将她上身盖住, 又把她那双歪倒的高跟鞋摆好就离开了. 

       

        下午我跟着一伙人马在各部门转悠, 了解单位运转流程等情况. 到快下班的时候, 将要接收我的部门领导又带着我去同春楼饭庄, 嘬了一顿晚餐, 临走时, 领导叮嘱明天是单位休息日(当年我单位休星期二), 食堂不开伙, 要我带些吃的东西回去当饭吃. 我拎着一大包食品回到宿舍时, 已快晚上10点了.  

 

        当我掏钥匙开门的时候, 听到右侧有宿舍门开的声音, 回头一看, 只见薇薇披散着头发, 手里拎着暖瓶走出来要去打开水. 她看见我赶忙整了整头发, 走过来对我说:"大个儿, 谢谢你啊!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她那时不知道我名字, 所以按我身体特征叫我 "大个儿". 其实我也不知她叫啥, 所以就忙回答:"同学, 您缓过来了, 好些了吗?噢! 我刚路过锅炉房, 已关门了, 别去了. 我屋里有两瓶热水, 您提溜一瓶去吧." 她吐了下舌头说:"啊!那算了, 我就是想泡个方便面而已. 真的谢谢您了!" 我说:"哦!你中午都吐空了, 一定饿了吧, 我这正好有头儿给我买的食品, 拿些去吃吧." 她推脱着不要, 我说:"咳!瞎客气个啥, 你回屋等着, 我这就把热水送过去." 我挑了几样食品, 连同暖水瓶一起送到她屋里. 在灯光下我看见她的脸已恢复了醉前的血色, 却挂着一脸的不好意思, 还挺好看的. 我年青时最害怕看见女孩子害羞时的表情, 总好像是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所以忙说了声:"你再好好休息休息吧!需要我帮忙就去敲我门好了. " 便赶忙退出回自已宿舍洗漱睡觉了. 

               

                            第二章 愉快的休息日

 

       第二天一大早, 我就被院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才想起今天是新来的学生们要集体去逛故宫. 我因为去过多次了, 就事先声明不参加了. 拉开窗帘推开窗子,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 清晨的风也轻柔. 我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 觉得无聊就决定先去锅炉房打开水. 

 

     楼下有个简易的篮球场, 我路过时心里想:一会儿可以打打篮球活动一下筋骨. 也是巧了, 刚一转过办公楼的西侧, 就看见薇薇

提着三个大暖水瓶费力地走来. 她走了没多远, 就把水瓶放地下了. 我立刻意识到她那小身子骨同时拿三个四升的暖水瓶可够呛. 我们走近了彼此问了早上好, 我便像雷锋再世似地告诉她等着我来帮她提暖水瓶. 

 

       打好水后, 我走到她身边, 俯身就用左右手一边两个轻松操起了所有的暖水瓶, 她坚持要自己提一瓶, 并告诉我她这三瓶中有一瓶是要还给我的. 我忙阻止她:"咳!别争了!这点事儿小菜一碟, 左右各拿两个还正好能平衡一下, 来, 走起!" 她迟疑了一下, 不再坚持, 陪着我往回走. 也许是像大多数男孩子都爱在女孩面前显摆某种特质一样, 我提着重物但步子迈的很快, 她担心地在一旁提醒我:" 你慢点呀!我都跟不上你了. 对了, 你叫啥名字呀?你看我们都成同事了, 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真好玩儿." 我放慢了脚步回头说:" 我姓X, 百家姓第X页最右下角的那个字, 名叫X, 也在百家姓里, 但特靠后的地方, 还是少数人的姓氏." 她看着我笑着说:"哇!很好听的名字, 我记住了. 我叫张X, 弓长张的张, 是百家姓里的大姓. 你以后叫我'薇薇' 就行, 很高兴认识你啊!" 也许是有点熟悉了, 我便贫嘴道:" 你名字也很美呀!都怪老师从小教育我不要打听女孩的名字和年龄, 太耽误事了, 要不然我早就问你了." 她禁不住一下笑出声来说:" 哈哈!你太幽默了!不打听就对了." 我们俩说笑着回到了宿舍楼.

 

        放下暖水瓶后, 我就又下楼到篮球场打球. 因为是休息日, 空旷安静的院里就不停地回响着我拍球砸篮板的声音. 正玩得起劲儿, 忽然薇薇穿着一身红白夹色的运动装站到球场边, 她冲我挥挥手喊到:"能带我玩一个吗?我刚在楼上看到你一个人玩就下来了." 我随手将球甩向她:"接着!". 她一时没反映过来, 看球到眼前了竟吓得先用双手抱住了头, 球重重地砸在了她肩头上, 留下一个大球印. 我赶忙向她道欠, 她却像没事人一样, 捡起篮球很女人化地拍了几下球, 然后端着球往篮筐里扔, 扔了几次球都不沾筐. 我在一边站着看了会儿, 禁不住冒出一句:"你们女孩是不是就会端尿盆投篮这一招呀?!" 她转身把球扔向我说:"什么端尿盆, 太难听了!不就是力气没男生大嘛." 我赶忙拍了下右脸, 说:"对不起!你看我这张破嘴又乱说了. 来!我教你投篮吧." 我给她讲解示范动作, 她学得很快, 试了几次便投入一个, 然后像个孩子似的欢呼起来. 晨光照耀下的她笑魇如春, 秀发飘扬, 肢体伸展得很美, 越发显得让人喜爱.

 

       玩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 她似乎有些累了, 便和我坐在球场的椅子上边休息边聊起了天,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就把彼此的背景了解了个大概齐. 她告诉我她家住北京丰台区, 还有个妹妹刚上大学, 要不是因为昨天喝醉了, 她就回家了. 我逗她说:"哈哈! 是不是上帝怕我今天孤单, 才特意把你留下来了?" 她斜了我一眼笑着说:"呸!想得美!嗯~~, 不过你这人还真不错. " 这时, 有两个人拿着饭盒从宿舍楼那边走过来, 薇薇起身道:"走吧, 我们也去打饭去. " 原来食堂今天还开伙, 因为吃饭的人少, 便把三餐改成二餐, 开小灶了.

 

         薇薇回屋换了身连衣裙, 拿着饭盒路过我敝开的宿舍门时, 喊我同去打饭. 食堂大厅的门关着, 只开了个对外的窗口, 就供应一个炒菜和米饭.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俩遇见个活泼大眼睛的漂亮小女孩从身边经过, 小姑娘看见我俩便问:"你们是新来的大学生吗?我叫小燕儿, 以后我能去你们那儿窜门玩吗?我家也住这栋楼." 她用小手指着L型宿舍楼的另一半. 我俩笑着表示随时欢迎. 后来才知道这小女孩是质检科老付的孩子, 老付一心想要儿子, 但偏偏生了三个闺女, 由于超生被处罚, 他福利全没了, 只能借住职工宿舍. 这个小燕儿极机灵, 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跟楼里的人混得都熟. 

 

       走到我宿舍门口时, 我推开门对薇薇说:"要不就在我这儿吃吧, 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儿呀. 我这儿地也宽敝, 可以边吃边胡侃." 她觉得有道理便跟了进来. 可能是今天人少, 给的菜量很大, 薇薇吃不了那么多, 便要拔一半菜给我, 说怕吃胖. 给我拨菜的时候, 我注意到她细细的小臂上有两个红红的大包, 在细腻白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出. 我问她:"你这是被蚊子咬了吧?" 她一听马上回答:"哦! 是呀, 昨晚咬的, 痒死了. 对了, 一会吃完饭你能帮我把蚊帐支起来吗?我不会弄." 我说:" 啧!啧!这蚊子也太坏了, 这么好的胳膊也乱咬呀!没问题, 就冲你匀给我一半饭菜我也义不容辞." 她笑道:" 嘿! 瞧你说的, 我可不是用饭菜来贿赂你呀. 蚊子要像你一样能惜香怜玉就好了." 我们就这样说笑着吃完了饭. 

 

       饭后我帮她把蚊帐支好, 又特意把纱窗也仔细检查了一遍. 然后我告诉她我要去水房洗手, 顺便洗几件衣服, 她说她正好也有衣服要洗, 便共同去了水房. 我们边洗边聊天, 她看着我用手胡乱搓洗着衣服, 就不屑地说:"哎!你那叫洗衣服吗, 胡弄鬼呢?" 我说:"我的特点就是干活又快又好, 不拘泥于规矩. " 她伸手从我的盆中捞起刚洗完的白衬衣, 一翻领子就哈哈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有一部分根本没洗干净. 我不好意思地狡辩这只是偶然的露网之鱼罢了. 她用沾满泡沫的手指着我说:" 说瞎话都不带害扫的, 哈哈哈!来, 我教你怎么洗吧." 然后把我的衬衣重新打上洗衣皂搓洗得干干净净. 我按她说的方法开始重新洗衣服, 她一边数道着男生的坏习惯, 一边指导监督我洗衣服. 我找着各种歪理邪说回击她, 她说不过我, 便时不时用手沾着水往我脸上弹, 水房里充满了我俩愉快的欢笑声. 

 

       那一整天, 我俩似乎突然就变得很熟悉似的, 说说笑笑地很快就度过了我走上作岗位的第一个休息日.

 

                            第三章 异样的感觉

 

        第二天, 我被人事科临时安排跟车, 去北京东站帮着取一些人的托运行李, 因为还有七、八个分来的毕业生没拿到行李, 而不得不临时住在单位的招待所里. 那时铁路货运管理还是人工为主, 很乱, 我们托了关系找到铁路货运部, 一个主事儿的就带着我们进站台货仓逐个查找, 耗了快一天时间才找齐. 回来时路过单位分厂, 就让分厂请我们吃了一顿, 分厂还给了二筐苹果, 人事科长给我装了一大袋. 

 

        回到宿舍后, 我倒好水刚要喝, 突然有人敲门, 一个稚嫩的声音问能否进来, 我拉开虚掩的门一看, 是小燕儿手举着一个文件袋站在外面. 她指指薇薇宿舍那个方向, 告诉我是那个大姐姐让送给我的, 我接过后, 她就蹦蹦跳跳跑回了薇薇的宿舍. 打开文件袋看了看, 原来是团委和宣传部发的资料和小礼品. 我猜可能是下午过团组织活动我不在, 是薇薇帮我带回来, 并让小燕送过来了. 我一想可不能白让人家带东西, 便抓起五、六个大个儿的苹果给薇薇送去. 她的门半开着, 小燕儿正和她在玩翻绳游戏, 小燕儿回头一看我拿着苹果进来, 便说:"大哥哥, 这个大姐姐没吃晚饭, 你的苹果正好给姐姐吃." 我疑惑地问薇薇:"你为什么不吃晚饭呀?" 她很随便地说了句:" 我又不饿, 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也没啥意思." 我递给她俩一人一个苹果, 对薇薇说:" 你们女孩子净瞎整, 动不动就绝食, 哪能随便就不吃饭呀?快把这个苹果消灭了. 我今儿出一身臭汗, 先去洗澡了. 谢谢帮我带东西回来!" 便回屋拿上洗浴物品下楼奔浴室去了.

 

        十几分钟后, 我洗澡回来坐在桌前读《北京晚报》. 还没翻两页, 小燕儿忽然又敲门溜进来了, 问我能不能陪她和大姐姐出去溜弯儿. 我不好拒绝这可爱孩子的请求, 便答应了. 小燕往外走了二步, 忽然回身走到我跟前, 用小手搭在嘴上对我说:" 嗨, 大哥哥, 我告诉你一个密秘, 你别告诉别人啊!我今天在楼前花园玩时, 好像看见大姐姐手里拿了封信在哭. 是不是想她妈妈了?所以我就来陪她玩了." 我表扬了小燕儿几句心善, 并答应保密, 便让她去叫薇薇了. 

 

       出去时, 天已经有点儿擦黑了. 单位门口那条街都是商业铺面, 有些杂乱, 我们仨便转向了体育馆路. 小燕儿在我和薇薇前面走着, 像个小地头蛇似的给我俩介绍着她对这条路所知道的一切. 薇薇也不说话, 只顾跟着往前走, 我怕冷场, 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燕儿讲话. 路灯下我偶尔会侧头看看薇薇, 看到她脸上略带愁云,眼眸也有些失去了灵动. 晚风将她的长发一阵阵撩起, 有时还会吹盖在她嘴角上, 她的脖颈也时不时完全显露出来, 平滑而细长, 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有种别样的凄美. 

 

      我心里想起小燕儿告诉我的秘密, 猜不出又不敢问薇薇. 在走到天坛东门的路口时, 我建议往回走. 半路经过体委的楼前, 正赶上一群人在围观国家体操队的小姑娘们. 小燕儿钻进人群前面, 半天不出来, 我看着一言不发的薇薇说:"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去把小燕叫出来." 薇薇怔了一下, 忙掩饰道:"没有没有, 啥事也没有." 并躲避我的目光, 但我从她的神色中立刻读出了信息:她一定遇到什么不可言喻的事了. 

 

        回来后我们三个道了再见, 我去楼的另一侧, 找到和我同分配来的校友们, 在屋里抽烟瞎聊了一阵, 然后就回到自己屋里接着看晚报. 不久就隐隐约约听到从薇薇宿舍方向传来放音乐的声音, 细听是孟庭苇的歌, 其中那首伤感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放了好几遍. 我有点儿累, 歪在床上不知不觉便迷糊着了. 等我突然醒来时, 一看表, 我去!已过午夜12点了. 我赶快起来奔向水房去刷牙洗脸, 回来时发现薇薇的屋子竟然也亮着灯. 关了灯躺在床上, 我一时难以重新入睡, 回想起薇薇晚上的表现, 我不禁心里犯起思量:这可怜的姑娘究竟怎么了? 胡思乱想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钟睡着的, 直到早晨单位的广播喇叭开始播新闻了, 我才被惊醒.

     

                              第四章 胡闹的学习周

 

       按人事科安排, 这周是新报到的学生集体培训学习, 由党政部门主持一切, 都集中在单位小礼堂学习. 我赶忙洗涮完毕, 看看没时间吃早饭了, 便直奔小礼堂. 礼堂里还没几个人, 我一进去, 便被爱八卦的杨师傅叫了过去, 她让我坐在外号"陈大炮" 的女宣传部长身边, 向陈部长介绍说我是个英雄救美的好苗子, 懂事能吃苦又长得好之类的云云, 陈部长就大嘴一咧, 哈哈笑着说:"这是好孩子啊!我要是有女儿呀, 就先把这孩子招了当女婿. " 我被陈部长说得很不好意思, 只顾低着头, 竟不知身后已慢慢坐了几十人了. 

 

       八点钟学习开始了, 我才发现出来的太怱忙, 忘了携带昨天薇薇替我领的文件袋, 那里面装有要学习的资料. 陈部长翻了翻手头的袋子, 没找出多余的资料备份给我用, 便示意我和边上的女生共享一下, 我只好移动椅子, 和那个女生身体挨得很近坐好. 这个女生叫祝xx, 是学机械制图的, 除了牙长得差点, 看上去颇有姿色, 据说在校时被很多人追. 那些资料其实就是些厂史厂规之类的, 没啥意思. 小祝看了一会儿资料, 便偷偷跟我聊上了天. 我怀疑她在校肯是个交际花, 随便就能找出个话题跟你热聊起来. 她还悄悄问起我为何跟薇薇那么熟, 是不是有啥关系. 我告诉她就是刚认识, 啥关系也没有, 边回头向后看了一下. 小祝伸出涂着红指甲的纤细食指, 一指东侧墙角处, 示意我薇薇在那里. 只见薇薇手支着脑门, 无精打采地斜着半个身子坐着. 

 

       可能是看见我们都不认真学, 陈部长就点名让我们每人一段给大家读厂发展史. 轮到我时, 我竟读窜了行, 被罚读完全文, 读得我口干舌燥的. 休息时, 我去礼堂后面倒了杯水, 特意走到薇薇身边和她打了招呼. 她冲我淡淡一笑, 轻轻地说:" 你读的挺好听的, 是不是在校干过播音呀?" 我喝了口水说:"不可能!我这五音不全的那会当播音员呢?" 顿了一下我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呀?" 她头偏向一侧说:"哎!烦, 图个清净呗.". 我不好再问什么, 便回到自已座位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吃饭的时间, 大家纷纷操起家活什儿奔向食堂. 今天人太多, 我没好意思招呼薇薇同去, 而是同北航毕业的小王一起去了食堂, 因为他说这两三天住单位招待所都是在餐馆吃的饭, 对食堂不太熟, 我说我可以带他同去. 我俩打好饭菜, 挑了张大桌子刚坐稳, 就见交际花小祝穿着小黑短裙, 端着饭盒, 风姿摇曳般和另一黄姓女孩来到我们桌前, 她笑得像朵花似地客气了一下, 就坐在我左边的位置上. 我和小王都是初到乍地, 在大庭广众的餐厅里保持着拘紧, 没想到小祝却很放得开, 眉飞色年舞地发表着对新单位的看法. 我听着她神侃的同时, 注意到薇薇和另一个女孩在不远处坐着, 她俩时不时也看向我们这一桌人. 后来几天, 这小祝和小黄就像是自动加入了我的团伙, 每天都伙同我和小王一起去食堂吃饭, 一起神侃, 再后来招惹的其他人也纷纷来凑热闹, 但薇薇始终没过来. 我校友们有时到我房间调侃我, 说小祝和小黄都看上我了, 以后非得累死我不可. 

 

        下午的时候, 来了几个前两年分配来的学哥学姐参加座谈. 话说人要是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大国营单位混上不出一年, 很快就会变得油滑. 这几个学哥学姐摆出一副有见识又老练的架式, 和大家喝着茶, 吃着零食, 东南西北一通神聊, 不一会我们这些新来的就被带入节奏活跃起来, 嘻嘻哈哈, 连荤带素的说笑了一下午. 学哥们向八卦婆杨师傅报怨招来的女生太少, 杨师傅就冲我们新来的男生喊要抓紧身边机会, 别让这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先下了手, 当然也鼓励去挖走学姐. 还举例说要学XX英雄救美. 一个戴眼睛的学姐就嚷嚷着问为什么没人去救她, 人们就把我往学姐身边推, 弄得我脸红的像个关老爷一样. 我注意到坐在我对面的薇薇脸上也有了些红晕, 而且还有丝不经意的笑容.

 

        在后面的几天里, 大家都变得很熟了, 集体学习变成了扎堆聊天, 再加上从基层部门请来参与的干部们更能胡说八道, 学习变成了讲段子的大课堂. 我们每天学习下班后, 在各宿舍乱窜, 打牌、下棋、聊天, 活得不亦乐乎. 薇薇却经常独自关在屋里, 很少去窜门. 我其实那时对她很有好感, 就想着安慰安慰她, 但又不好意思去她宿舍窜门, 只是每天学习见面时小心翼翼地聊几句. 只有一天晚上包场电影《纵横四海》, 我去招呼了她和我们一伙人同去单位对面的文化宫观看. 在路上我对她讲钟楚红是我偶像, 她便同我讨论了几句钟楚红. 电影散后, 她似乎情绪好多了, 和小祝她们几个边走边讨论电影情节. 在楼里分手时, 她还回头调侃我别在夜里想着钟楚红睡不着了.

 

         学习周的倒数第二天, 局里又按硬性指标给单位分配来些中专生. 由于人员超编, 各宿舍便进行了人员调整. 薇薇的房间分去一个身材不高的女孩, 婴儿肥的脸上有俩酒窝看着挺喜兴, 我们叫她小雷. 她家住在顺义, 又有男朋友天天钓着胃口, 所以后来她也只是偶尔住住宿舍. 我的房间分进来的是本应和我同时报到的同班同学小卢. 他因为生病, 请假晚来几天, 我就帮他把床、桌椅等都从后勤领出摆好了. 这个小卢, 说起来有点儿愚的感觉, 说话做事总是有点儿二. 我和薇薇之间后来发生的事, 他其实也起了些负面作用. 

 

       混到学习周最后一天的下午, 我们在礼堂开了个总结大会, 来了不少大小领导头目, 薇薇和另一女孩小叶被指定给领导们沏茶倒水. 那天满屋里飘着茉莉花茶的香味, 勾引得我也想尝尝. 在总结会结束时, 我溜到正在忙着收拾杯盘的薇薇身边说:" 给我来口茶水喝呗!", 她撇了我一眼说:"你凑什么热闹呀?我还得赶紧收拾完赶6路车回家呢. " 我忙说:" 哦, 对不起!你早说呀, 这点儿事我来代劳了. 走吧, 走吧, 你快点赶车去吧." 我边说边动手整理起杯子.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说:"那太感谢了啊!你喜欢喝茶呀?那等着我从家回来给你带点儿好茶叶. 我先走了, 再见!" 说完便向我笑着挥了挥手, 急忙忙地离去了. 我隔着玻璃窗子看着她朝着宿舍方向疾走, 那娇瘦身影就像秋日里一只孤单的雁在飞去, 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滋味. 

 

                             第五章 第二个工休日

 

        第二个工休日依然是好天气, 八月底的北京, 秋高气爽, 天光云影的很是美好, 但人们却不知珍惜岁月, 总在挥霍这大好时光. 宿舍楼里的人都起得很晚, 起来后便开始闹腾. 因为下周要安排集体出去游玩, 所以大家都养精蓄锐地闲窝在宿舍楼里. 中午吃完饭, 我们几个校友正在我屋闲聊, 请病假的小卢忽然一头撞了进来, 大家又是一阵寒暄闹腾. 等人们散去后, 小卢便开始报怨我为什么没去单位门口接他, 说他一周前已打电话告知过人事科下周二报到, 然后又嫌弃我给他领回的床有些晃荡. 我知道他这人的毛病, 便边帮他垫床腿, 边笑着说我也不是神仙, 能预知的事很有限, 把他顶了回去.

 

       快到吃晚饭时, 小祝一等人又来喊我同去. 走在路上我热情地把小卢介绍给大家, 偏偏这家伙竟然面无表情, 只会哼哈应付两声. 搞得大家面面相觑无味, 小祝还偷着向我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打好饭后我们又围在一桌边吃边聊, 小祝和小黄坐在我旁边开始不停地朝其他几位挤眉挤弄眼, 其中的小周便嘻皮笑脸地开口对我说:" 哥们儿, 老实交待, 你是不是看上薇薇了, 要不要我们帮你牵个线儿?" 然后他们几个就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我极力否认, 小祝和小黄就说我不诚实, 她们说都看到我昨天下午主动去帮薇薇收拾杯子, 人家走了还依依不舍地目送, 那眼神颇有望断秋水的意思, 反正添油加醋地一通胡描乱绘. 我是个性格随和但也爱开玩笑的人, 就用手指着小祝、小黄、和小叶三个女孩, 冲着小周他们几个说:"你们这些人别拿我说事, 这三个苗条淑女, 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才生, 你们肯定也都早有私慕之心了, 都别装了, 先自己坦白一下吧!哈哈!" 几个男生傻笑着闭口不言, 我就撩逗小祝说:" 你胆儿大, 带个头, 看上他们那个该从就从了吧!", 气得小祝抬手就捶了我肩头一拳. 没想到此时正低头吃饭的小卢突然站起来抬屁股就走, 搞得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 

 

       吃完饭我们一起说笑着回到了宿舍, 进门还没等我坐稳, 正在收拾行李的小卢就冲着我来了几句:"我操!你他妈够牛逼的, 刚来几天就和花姑娘们搞得一塌糊涂. 难怪重色轻友呢!" 我知道他心有无名怨气, 就想逗逗他, 便说:"嘿, 你先别急着我操我操的, 刚才那三个妞你也看见了, 都不错, 你随便挑一个吧, 算我白送你的, 好不?咱同学四年这个忙我还是愿帮的, 够朋友意思了吧?" 他瞪着眼看着我无言以对, 但又不甘心服软, 便狠狠地把掏空了的行李袋一脚踢到我面前. 

 

       沉默了几分钟后, 我开始正儿八经地给他讲述这些天我所知晓的新单位情况, 并提醒他下周新员工将正式分配到不同科室工作, 如果想去哪个部门最好去人事科找八卦婆杨师傅通个气. 他却理直气壮地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去人事科通气的事我应该顺道帮他做了, 搞得我自讨无趣. 正郁闷着, 忽然有人敲门, 我喊了声:"请进!" 只见薇薇一只手藏在身后, 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见小卢猛地一惊, 停住了脚步. 我赶忙给他们互相介绍. 薇薇向小卢礼藐地寒暄了几句后, 便把手从身后抽出来, 举着一罐茶叶对我说:"看, 我说话算数吧, 给你带了西湖龙井来了." 我连忙道谢并接过茶叶放在桌子上, 没想到小卢一把拿了过去, 拧开盖闻了闻, 说自己正好没带茶叶, 便转身往他杯里倒了些茶叶. 薇薇看着他后背, 脸上闪出一些不悦, 我忙冲她使使眼色, 示意她别在意. 薇薇舒了口气, 然后对我说外面天黑了, 问我能不能陪她去光明楼商场买盒胶卷, 我便欣然同意了.

 

       从单位去光明楼商场的路叫福光路, 这条路本来就不宽, 两边又私搭乱建了不少小商铺, 又脏又乱又晕暗. 路上薇薇说她本来在家已买好了胶卷, 回来时忘带了, 还好没忘记给我带茶叶,否则是不是会被看成骗子了. 我忙找词恭维她心地善良, 她嘴角挂着笑装着不屑一顾的样子, 说没看出来我这个人这么会拍女孩子马屁, 猜我在学校里肯定没少交女朋友, 我告诉她太冤枉我了, 我纯洁得连女孩手都还没牵过一下呀, 她却非坚持说鬼才信我没有过女朋友.

 

        买好胶卷后, 为了报答她那罐茶叶, 我买了雪糕请她吃, 还建议绕道走光明路回去, 因为那条路又宽敝又干净. 光明路两边是院墙, 人行道很宽, 但行人稀少. 我俩并排缓缓地向前走着闲谈, 我对她说:"你今天看上去好像有点儿笑模样了, 不像前几天有些面带愁容. " 她马上回答:"那是因为我想开了. 是不是我这几天看着特丑陋, 把人都吓跑了呀?" 我马上解释:"你怎么会丑!只是那几天我不敢多跟你讲话罢了." 她说:"嘿嘿, 我看你是挺爱和美女讲话, 你和那个小祝每天聊得够欢实吧? 她好像特喜欢和你在一起, 你这人帅气性格好, 八成人家心里有你了, 你肯定也有那啥的意思了." 我反驳道:"你尽瞎联系, 我们那一群人只不过都是话唠而已. 你再这么说, 那我以后天天去找你聊, 这样行了吧?" 她嘬了口雪糕说:"不行, 你拉到吧!我可没人家条儿顺盘儿亮, 又有风情又会聊." 我故意气她说:"我就去, 和你死嗑了, 非聊烦你不可." 她却笑着得意地回了我一个字:" 滚!" 然后两人在笑声中陷入沉默. 我俩在树木斑驳的光影中静静地前行, 时不时转头看看对方, 发现对方也看自己, 便都低头偷着乐.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女孩近距离走在僻静处, 那种突然到来的感觉真的很妙嫚, 我一直怀疑那就是人们所说的春情萌生的开端.

 

        那晚回宿舍后, 我又免不了遭到小卢的几句挖苦. 我也没多理他, 反正自己心里很爽, 躺在床上甜丝丝地入梦了.

 

                    第六章 外出游玩

 

        吃过早饭, 我陪着小卢先去人事科报到. 人事科长用杯盖扒拉着杯里的茶叶浮沫, 打着官腔, 又把那套用了不知多少次的说词白活了一遍. 赶上杨师傅抱起一撂东西说要先搬到外面等待的大轿车上, 我赶紧过去帮着拿. 小卢却像个甩手掌柜似的跟着我和杨师傅后面往外走. 路上我把小卢想跟我分到同一部门的想法透露给了杨师傅. 

 

        把东西搬上车, 刚要往小团伙那堆凑, 就见坐在车后排的薇薇冲我做着让我过去的手势. 我走过去和她坐在一排, 她把一个相机和胶卷伸到我面前, 让我帮着装胶卷, 她说自己鼓捣了一晚上也没装好, 不知是怎么回事. 我接过相机低头摆弄起来, 刚把胶卷压进去, 就听工会的庞师傅在前门大声宣布:为安全方便起见, 每个人都按现在的座位号坐好, 不要乱动, 后面所有活动都将按这个顺序安排. 薇薇小声对我说:" 哎哟!我该死, 把你和小团伙拆散了, 你心里该骂我了吧? 要不, 你赶紧坐前面去吧. " 我抬头盯着她那双神似秋水的眼眸, 嘿嘿一笑说:" 就不换, 正好可以和你聊天, 从今天开始烦你."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脸带笑意用脚在下面轻轻踢我, 意思是让我离远点儿. 她踢我一下, 我就往她身边靠一点儿, 弄得她没办法, 她就把包隔在座位中间当界线, 我俩就像两小无猜的孩子似的闹腾起来.

 

        按计划那天是去世界公园和芦沟桥玩. 当大轿车开上二环路后, 薇薇从小挎包中掏出一小袋义利牌巧克力, 并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示意我吃, 我推辞了一下, 没想到被后排的小雷看见了, 小雷就探头在我俩之间, 悄声说:"哎呀!羡慕死我了, 我是薇薇的室友都没这份儿待遇呀!" 薇薇回头对小雷说:"死丫头, 昨天晚上给你吃你不吃, 说怕胖, 现在眼馋了?" 小雷嘻笑出脸上的小酒窝说:" 哈哈, 我这是为你好呀, 帮你强调下巧克力的情深意重嘛." 她这一说, 招得周围几个"坏分子"闻风而来, 都开玩笑说要吃巧克力. 为解缓解尴尬, 薇薇只好把巧克力给大家分着吃了.  

 

       到了世界公园, 按先前的顺序安排, 薇薇就一直跟着我一起走, 看着和前后的人拉开了距离, 薇薇就有点怨气地告诫我:"以后我给你东西你就痛痛快快的拿着. 别那么多客套好吗?记住了啊!" 我只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连连点头. 薇薇见我态度诚恳, 便马上和颜乐色地招呼我:"瞧你那傻样儿!快站那儿, 我给你拍一张吧." 拍好后, 她把相机递给我, 让我为她也拍一张. 我把镜头调试了半天, 当扑捉到她脸上最甜美的笑容时, 迅速按下了快门, 就这样一个纯情少女的形象定格在胶片上, 也深深印在我心目中. 

 

        在世界公园走马观花地看完, 我们马上移师卢沟桥. 在卢沟桥上薇薇指着东北方向告诉我她家就在那边, 离这并不很远, 如果我愿意, 以后可以带我去她家玩. 

 

        随后的一天, 我们又去了颐和园, 圆明园和航空博物馆. 这一天, 薇薇始终紧紧跟随着我, 她拍过照的地方都非要我也来一张, 就连她去卫生间也是专门让我替她拿着包.中午在餐馆吃饭时, 由于要赶时间, 杨师傅点名带我和小周乘小轿车先去景点购门票, 我匆忙扒拉了两口饭菜就出发了. 下午在航空博物馆参观, 当我从总理的那架三叉戟专机下来时, 薇薇把我拽到机翼下塞给我两块用餐巾纸包着的小点心, 告诉我她觉得我没吃饱, 特意离席时给我拿了两块. 我怕别人看见, 一下就全塞进了嘴里猛嚼, 她看着我猴急的样子, 满脸笑盈盈地说我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

 

      最后一天的游览地是八达岭和九龙游乐园. 爬长城时, 几个女生非嚷嚷着要和我们男生一起上到最高顶,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薇薇. 我们一路连拉带拽地登上南四楼后,女生们已累的个个气喘吁吁站不住了, 就各自找地方休息. 我刚找了个台阶和薇薇坐下, 她就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了, 靠在我身上呼呼地喘着, 并用手扇着香汗已出的脸. 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娇嫩柔软, 暖乎乎的熨着我的身体, 一阵阵女人的体香也不时袭来, 令我神情恍惚, 我都怀疑那时自己的思想长城被一个少女攻破了. 

 

       下午在九龙游乐园乘冲锋艇兜风时, 我和薇薇一组. 当冲锋艇加足马力倾斜着飞速飘行时, 薇薇竟吓得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腰不敢抬头看前方, 嘴里还不停喊着太快了, 会掉水里去的. 开艇的师傅就开玩笑地说没事, 你掉下去就让你男朋友去捞, 正好考验考验他. 我忙解释我俩就是同事关系, 开艇师傅就笑着说那你还不乘早下手, 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说得我和薇都不好意思了. 在返回单位的途中, 薇薇给我讲离我们单位不远处有北京游乐园, 里面也有刺激的项目可以去玩, 我就笑话她在艇上被吓得惊惶失措的样子, 居然还敢去寻刺激, 她气得用手拧我胳膊, 说我占了她便宜还幸灾乐祸的, 让我赔偿损失, 我坏笑着说又不是我主动的, 她就又连踢带掐地说我真讨厌, 是个坏小子, 再也不理我了. 

 

         也许是这几天大家都累了, 进城路上又堵车, 随着车停停走走, 很多人都在车上晃晃悠悠地迷糊着了. 不知何时, 薇薇也睡着了, 头慢慢歪到我肩膀上, 一部分秀发也散落在我胸前, 那张又嫩又香甜的脸离得我很近, 以至我陡然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来.

 

        女孩子说的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反话, 第二天去分厂参观时, 薇薇就又蹦蹦哒哒地出现在我身边, 没少跟我打闹撩斗. 晚上那个小燕又跑到我们这儿让我和薇薇带她去街上溜弯儿. 我们还是走体育馆路, 小燕牵着我们两个大人的手, 边走边告诉我俩她爸妈在家里正吵架, 她就跑出来玩了. 后来突然童言无忌地来了一句:" 你俩人真好, 应该成为一对儿!" 小屁孩这这话一出口, 就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薇薇立刻变成了云霞一脸醉,碧水三分羞的模样, 用手指不停地卷着头发, 脸转向一边一言不发. 那天晚上我也有点失眠了, 总感觉觅到了一瓣心香. 风吹过树梢, 树读懂了风的温柔, 这可能就是我当时心绪的解读.

 

                  第七章 正式上岗

 

        舒服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星期一我们正式进入各科室开始工作了. 我和几个校友都分在销售部门工作. 我的同班同学小卢是个很个色的人物, 听说去销售科都做外勤人员, 便打了退堂鼓去找人事科要求换岗位, 正赶上财务科有人生孩子, 便被分到了财务科顶岗. 薇薇因是学财会专业的, 自然也分在了财务科. 

 

        我刚工作那年, 正是单位发展高潮未期, 销售工作是单位的重点. 我们销售部门近四十人, 办公室紧临着单位正门大路南侧的二层小楼, 外勤人员占用了底层一个硕大的套间办公. 因我牢记着父母告诫我工作要勤快的训导, 加之宿舍又在单位大院内, 所以每天我都是第一个到达办公室, 并在其他人到达前将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销售状员王师傅看我不错, 就挑选我做徒弟教授我业务. 当时虽已是一年中销售旺季的尾声, 但依就业务繁忙, 每天除了接待天南海北的客户, 签写合同外, 还要联系各部门外理些杂事, 唯一的福利就是天天有饭局. 基本上早晨早早出来, 晚上很晚回去, 我几乎有一星期都未与薇薇照过面. 

 

        有一天, 我去检验科拿质检报告单, 在路过厂部办公区一楼时, 看见财务科一间办公室的窗户开着, 窗下正坐着翻看帐本的薇薇, 心里就忽然好痒痒想撩撩她. 我偷偷藏在窗户一侧, 不停地学猫叫. 每次她一抬头往外看我就停, 等她一低头我又叫, 搞得她终于忍不住推开了纱窗, 探头出来查看. 发现是我, 立刻脸上一片惊喜, 略带责备地对我说:" 原来是你这个坏小子在捣乱!我怎么这些天连你鬼影都见不着啊?" 我嘿嘿地笑着说:"想我了吧?" 她立刻口是心非地说:"去, 去, 去, 少自作多情啊!你想得美, 谁稀罕你呀?" 我假装要走, 她叫住我说: "嗳~, 对了, 我同事说王府井夜市很好, 我想去逛逛, 你啥时有空我们一起去一次呗." 还没等我回答, 在办公室里间屋的科长吕老太太走了出来, 正好听到我俩讲话, 就说:"哟, 哟, 这就约上了呀?!来让我看看外面是谁这么招我们小姑娘喜欢." 吓得我一转身赶紧溜号了. 后来几天, 我只要去办公楼办事就会走到那扇窗下学一声猫叫, 薇薇就立刻猜到是我, 然后我们就隔窗兴奋地聊几句.

   

        在科里勤勤恳恳干了快两个星期, 渐渐熟悉了业务, 也知道了更多单位里的人情世故. 我师傅向我一点点介绍了各科室的派系斗争, 并暗示我单位的前景有些不妙. 

 

        有天下午, 我师傅因手头的事忙, 就吩咐我去财务替他借四千块差旅费. 我第一次去借钱, 没搞懂程序, 漏掉了让财务科长先签字这道手续. 出纳是个外号"生铁佛"的中年妇女, 很厉害, 经常和业务员们吵架. 见我是个新人, 劈头盖脸地我把我训斥了一顿, 还告诉我没现金. 我只好灰溜溜地去找吕老太太签字. 我一进科长办公室门, 一眼就看到了薇薇, 她又惊喜又诧异地问我怎么来了, 我晃了晃手中的借款单, 丧气地讲了原由, 她安慰了我几句就带我进里屋见吕老太太. 吕老太太是个特护犊子的人, 她摘下花镜打量着规规矩矩站着的我好长时间, 然后问薇薇老学猫叫的是不是我, 薇薇不好意思地承认了是, 老太太立马和颜悦色地让我俩在她对面坐下, 然后说她早注意到我了, 说我人勤快有礼藐, 随和老实. 还说难怪有人托她打听我. 她又隐讳地对着薇薇说眼光真不错, 要把握住了, 多下点功夫之类的话. 然后操起内线就给"生铁佛'"打电话说别为难XX这孩子, 这将来可能是咱财务科的女婿, 听得我和薇薇面红耳赤的. 

 

       财务科里大部分是女的, 一有点儿八卦事就炸窝, 几分钟后七八个女的就找各种借口溜到科长办公室来围观. 有个姓丛的年轻女孩刚外出回来, 不知缘由上来就嚷嚷要给把把关, 并告诉吕老太太先搞清人家有女明友没有, 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有人就去找小卢求证, 没想到这家伙信口开河就说:" 那还能少得了." 然后一群人就议论纷纷. 吕老太看局面太乱就把众人哄散, 让我去"生铁佛" 那儿领现金, 但现金不够, 吕老太告诉薇薇一会儿去银行办汇票时顺便提取些现金, 让我当保镖陪着走一趟. 好在银行离单位不远, 走着六七分钟就能到. 路上薇薇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搞得我好紧张, 我就问她我是否有什么奇怪. 她低声问我:"你到底有没女朋友啊?" 我一听忙不迭告诉她:"你看我那能像个有过女朋友的人, 别听别人瞎说. " 但她不信, 说我肯定谈过, 就是不知道谈过几个. 我真是有口难辩, 急得照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座就砸了一拳. 她吓得一惊, 闭口不再说话. 在银行等着叫号时, 薇薇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也觉得自己刚才做的有些不妥, 便说没有生气就是手欠. 然后转移话题告诉她这两天我一定抽时间去陪她逛夜市. 回来时由于身上有一捆现金, 所以我俩身体挨得很近走, 估计在外人看来就是热恋的一对儿似的. 进单位大门时正赶上我的科长大人刚送别客人, 我赶紧和薇薇分开, 没想到科长早看见了, 他叫住我, 呲牙咧嘴地教育说:"你小子行啊, 挺会搞啊! 那小姑娘不错, 刚刚财务吕科长给我打过电话. 告诉我你陪着去银行了. 看来以后要和财务搞好关系得靠你公关了." 谁知道后来正是这个公关角色害了我, 惹出来很多麻烦事.

 

                  第八章 暂时的松弛

 

     我把差旅费领回来的当天晚上, 师傅就出差了, 临走时叮嘱我只接待我们自己管辖省区的客户就行了, 别人的客户尽量推给内勤. 没事也不要在办公室常待着, 去其它科室看看, 免得让别人抓差还惹不必要的麻烦. 

 

        师傅出差的第二天, 我干完手头的工作就去了设计科, 因为有些产品原理不太懂, 正好去向工程师们请教, 顺便给他们带些刚从客户手里收集的资料. 有个女工程师张总工和我师傅私人关系不错, 就仔细给我讲解. 中午我同张工一起到食堂就餐, 面对面边吃饭边讨论问题. 薇薇看见我突然在食堂吃饭, 马上过来大惊小怪地和我打招呼, 并爬在我耳边小声告诉我下午要发工资了, 说我们可领二个月的, (因为单位原因我们在家歇了半个月才来报到, 但学校的分配函已上交了. ) 张总工看我俩这么亲蜜, 就误以为是我女朋友, 在薇薇离开后直夸这姑娘长得水灵活泼, 说我找对像有眼光, 我马上澄清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张总工便一拍桌子说:"那你还等什么呀!还不赶快下手, 傻小子, 你看人家对你多亲热." 我假装说还没那心思, 张总工说等你有心思早被人搞走了, 然后就极力鼓动我追薇薇, 说她一眼就看出我俩有缘, 匹配.

 

       下午财务科打电话到科里让去领工资, 科长便点名让我去把全科人员工资领回来. 进财务室时, 看见薇薇正和几个人分装工资袋, 看我来了, 小丛便嘻闹着说女婿来领工资了, 要优先侍候, 就把工资表推到我面前让我当着薇薇面签字. 还说好的家规就要从现在培养. 我就按要求做, 因为在这群八婆面前, 你越狡辩, 她们越能添借机发挥. 当我正清点工资袋时, 科长电话追过来告诉我五个正出差人员的工资先别领. 小丛就起哄说都签字了, 家规不能随便更改.非逼我向薇薇道歉, 请求原谅, 让我反复道了几次歉才算过关.   

 

       由于是第一次拿到工资, 新来的学生们都很兴奋, 一下班就都约着出去腐败. 而我晚上被外号叫老白驴的销售主任抓差去北京站接客户. 回来在办公室放东西时, 被薇薇遇见了, 她借电话给她妈妈打电话. 电话中跟她妈讲话那个撒骄声啊, 听得我直乐, 又觉得她很娇柔, 令我喜欢她. 打完电话, 薇薇说去体委门口小广场看跳交谊舞, 看了会儿没啥意思, 我俩就坐在天坛饭店的广场上聊天. 聊天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外, 牵着对双胞胎小兄妹看灯光喷泉. 薇薇就问我:"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说:"凡是我的我都喜欢." 她就逼我说:"不行!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 你必须选择一个." 我就指指外国小孩说:"我可以生双胞胎呀." 她瞥了我一眼说:" 切!你有那么大本事呀, 你找老外生吧" 我忙说:"我才不要老外, 就要中国人." 她就说 "那你就必须选择一个回答我." 我被逼问急了, 脱口而出:" 唉!怎么回答都不行, 干脆你替我生得了." 她一听, 伸手就拧我胳膊, 我躲避她就追着拧, 最后她双手紧紧拉着我的胳膊, 双眼娇羞地望着我. 水池中的灯光反射到她脸上, 映得她格外的秀美, 我和她静静地对视着不说话, 直到旅游团的大轿车开过来才打破了宁静. 我们慢慢往回走, 我潜意识中有了认知:现在我不仅闻到了花香, 已经开始辨别花的香气了, 而且花也在吐出更真实诱人的芬芳. 

 

          第二天是周日, 因为大多数单位是休息日, 就没几个客户来. 科里也没几个人, 两个老业务就乘机显摆自己有能力, 指使我们几个新来的干这干那, 还时不时挑刺儿, 我们为了表示对老业务的敬仰, 也只能任其摆布. 快中午时, 销售主任老白驴指使我去财务领四张空白支票, 说是科长交待要请客户. 我想今天下午肯定没啥事了, 就在领支票时就告诉薇薇今晚可以出去陪逛夜市. 果不其然, 下午老白驴喝得神五神六的回来, 交待了几句就消失了, 我们挨到下班点儿也一哄而散. 

 

        在科里每天会被腾云驾雾的烟鬼们薰得一身烟味, 所以我先去洗了个澡. 然后叫上薇薇乘上8路车往王府井赶. 车上人很多, 没走两站, 我俩就被挤得面对面贴在一起了, 我可以感觉到她的乳房都顶在我前胸了, 她头上的香波味也飘进我鼻孔, 惹得我心神荡漾的. 到了东单终点站下车后, 她竟自然地挎着我胳膊走, 好像我陪她出来逛街, 她开心极了. 我从来没这样和女孩子走过, 显得有些不自在, 但看她那高兴劲儿又不忍抗拒, 只好顺其自然了, 反正天黑又没熟人看见. 在夜市里她拽着我这看看那看看, 兴致盎然, 我就老实地跟着她. 后来又去吃小吃解了馋才满意地往回走. 在长安街快走到外贸部时, 她突然又问我是否有女朋友. 我说:"你问这干啥?" 她说:"不干啥, 没有就给你找一个呗" 我说:"我不要, 一个人吃饱, 全家不累多好." 她眼中有异样, 说:"你要是不要, 以后就别理我了." 然后就自己往前走, 我也不知是啥意思, 忙追上她说:"走慢点儿呀, 我现在改口, 来者不拒行了吧?" 她就站住不动对着我笑. 我让她走, 她说:"累了!" 我说:"谁让你使劲儿往前走." 她就说:"都是你气的, 不行, 你要赔偿!" 我说:"怎么赔?"她说:要不你背我走二十步抵帐. 我拗不过她, 只好背了她二十步. 她就高兴的像个三岁娃娃吃了块蜜糖似的一样满足.

 

       秋后的阴雨天来了, 一早醒来就下起小雨, 让人很阴郁, 办公室里也鲜有客户来访. 科里的老家伙们抽过一轮烟, 喝过几杯茶后就都窜岗各自悠哉游哉去了, 剩下我们几个新来的支撑着门面. 下午正在沙发上犯瞌睡, 团委来电话让去会议室参加组织生活, 我们几个找借口忙赖着不去, 结果宣传部陈部长亲自找到科里把我们几个"押解"去了会议室. 好在这次没白来, 会上宣布为丰富我们这些住宿舍的业余生活, 新购了二台彩电每天晚上在食堂观看, 武装部长还托关系和文化宫达成协议, 每月给每人七张免费电影票;工会也每周举行舞会教跳舞. 唯一不幸的是我被陈部长抓了差, 要每月给厂里广播站写稿子. 散会后, 薇薇兴冲冲地过来说以后可以和我一起跳舞了, 我说跳个六啊, 我又不会, 她就说要教我, 然后告诉我她要回家了. 我也不知为什么就说外面在下雨, 要打伞送她去车站. 我们俩撑着两把伞走在雨中, 彼此看着对方, 有种特温馨的感觉. 在车站她回头跟我默默含情地道别时, 我也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 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拴住了两颗年轻的心. 

 

                   第九章 初遇荒唐事

 

       休息日我去西苑的姑姑家待了一天, 等晚上回宿舍时已快晚上9点了. 我的校友们正聚在我的宿舍里聊工作上的事. 聊着聊着几个校友就报怨我每天去办公室太早, 还把办公室卫生都打扫了, 显得他们几个人表现太差. 因为我们业务人员不要求记考勤, 他们几个就常常过了八点才到办公室, 比老业务员都迟. 我就解释说我并不是想自我表现, 只是我习惯早起而已. 这时小卢酸了吧唧插口了:"人家那是会干, 现在都混成财务科未来女婿了, 我们算个屁呀!" 作为同学, 我也不好再多说, 只觉得这几个人想法也太奇特了.

 

       周三早上一上班, 又是一阵子瞎忙. 正在我接待客户对, 薇薇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外示意我出去一下, 她告诉我说刚才吕老太太在电话里向大老板汇报工作, 很生气的口气, 而且还几次提到我的名字, 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自己能犯什么错呢?下午科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问我这两天都请过什么客户了, 我想了想说只跟我师傅一起请过一次客人. 科长说那你自己去财务说清楚. 进了吕老太办公室, 老太太并没有对我生气, 只是嘴里叨叨着年青人刚来不懂事, 花公家的钱不能大手大脚的之类, 然后递给我一张对帐单, 我一看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四项支出, 共计1200多元, 都是餐费, 再一对支票根, 都是我签的名. 我马上想起是上周老白驴让我领的. 我忙解释这跟我没关系, 我只是奉命跑腿领了四张支票而已, 而且我也没一起去吃饭. 吕老太一听,马上换了口气说:"我想你刚来也没这么大胆花公家钱, 没你什么事了. " 然后就家常理短的和我闲聊起来, 临走还从柜子里拿出两盒客户送的月饼, 给了我和薇薇一人一盒. 晚上我们一伙人去看电影, 路上薇薇就说今天真的为我担心, 不停地提醒我以后办事要格外小心. 

 

        周四我师傅出差回来了, 问起我这周的情况, 我就把支票的事讲了, 我师傅听了挺生气, 让我去财务查一下明细. 我向薇薇要来帐本仔细一对, 三张支票是付给田园餐厅的, 一张是付给柳河轩的. 这两家餐馆离单位都不远, 我师傅也常年在那请客, 所以跟老板都极熟. 我师傅电话打过去一细问, 老板说老白驴经常每次结结帐时额外加二条烟在里面. 气得我师傅放下电话就骂老白驴, 老白驴就辨解烟是送客户的. 其实这孙子每次都拿二条烟, 顶多送客户几盒, 剩下都私吞了. 我师傅气不过, 拉着我去找科长, 找财务讲理. 理论过程中我才知道, 原来好多人都反应过老白驴经常借请客户之名中饱私囊, 但他是科室元老, 又会拍马屁, 且也快退休了, 许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我师傅在全科开会时说我人老实本份, 受过高等教育, 比有些人正派有良心多了, 以后少欺负老实人, 算是公开为我撑了回腰. 再后来老白驴去财务办事, 薇薇也故意刁难他, 说是为我报仇, 我告诉薇薇算了, 事都过去了, 别再参与进来.

 

      师傅回来后, 就带着我经常往各部门跑, 说是要把各种关系梳理一下, 希望我能早点儿出师. 师傅还告诉我科里业务员实际来自各部门, 都和单位大小领导有帮派关系, 互相勾心斗角, 吃喝嫖赌的, 手脚都不干净. 而且还很嫉妒我师傅的业绩, 明年老厂长要退休了, 单位迟早要黄. 师傅说他计划去外地搞一摊儿, 如果我愿意, 可以加入.

 

        赶上这些天还算空闲, 我和薇薇在一块的时间也多了, 有时就陪她去散步或逛街. 我俩路上就会聊所见所闻的事, 她告诉我也听到不少传闻, 说厂办的吕主任是她妈妈的同学, 也向她妈妈透露过些内部消息, 不建议留在这单位. 也就是从那天起, 我第一次起了念头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了.

 

        快到月底了, 财务来催业务员们消帐. 我就帮我师傅把票据整理贴好, 拿去财务报销. 那天财务室来报销的人很多, 吵吵闹闹的, 我就想去薇薇办公室坐会儿, 等人少了再报销. 一进门, 看见司机班的小韩和老任正挑逗薇薇, 小韩常去我科跟我熟了, 见我进来找薇薇就走了. 那个老任是退伍兵出身, 在西藏开了十多年军车, 开车修车技术一流, 就是有个爱喝酒的毛病. 那天也是灌了几两猫尿,就跑到薇薇办公室胡闹, 他操一口河北口音, 嘴里不停地说我喜欢这小姑娘, 当我闺女多好, 手就不老实去摸薇薇, 薇薇就死命躲, 我看不下去了, 就假装让薇薇看我的报销单据站在薇薇身边, 把老任挡在一边. 老任得逞不了, 就说我是新来的年轻学生, 不懂规矩, 我当时火就上来了, 劈头盖脸说:"你岁数到是不小了, 不懂得行为检点些呀?" 老任不服说:" 年轻人你算哪来的,和你有啥关系, 这是俺闺女, 俺想干啥就干啥!" 我一听火更大了, 指着他说:"谁是你闺女呀, 你丫挺就一老流氓!" 老任听我骂他, 上来就揪我胳膊, 被我用力往后一推失去平衡, 一下子把身后架子上的洗手盆, 暖水瓶全撞倒了, 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水和碎玻璃散了一地. 老任急了眼, 要动手, 薇薇急忙把我推到座椅后, 拦住老任. 隔壁几间办公室的人听到响动纷纷过来看热闹, 厂办吕主任也闻迅赶来, 把老任臭骂一顿拉走了. 

 

        我一看闯了祸, 赶忙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正扫玻璃渣子时, 吕老太太回来了. 她看着满地狼籍, 问怎么回事. 薇薇还没开口, 眼泪就哗哗地冒出来了, 跑出了办公室. 我跟吕老太一五一十地交待了经过, 老太太说:"这个老任一直就这样, 一天到晚喝的吊儿郎当的到处惹事. 人到是不坏, 就是没正形儿, 算了, 你赶快去看看薇薇." 我在宿舍找到了薇薇, 她可怜惜惜地流着眼泪, 着实让人心疼. 我拿毛巾递给她擦泪, 她就是不接. 我只好想办法逗她说:" 好吧, 好吧, 不擦!我记得书上写过梨花带雨的女人特好看, 你转过身让我仔细见识一下呗. " 她一听破涕为笑, 用手捶打我说:" 你真够讨厌的, 臭贫!还不是你惹的事?!" 我用手抵挡着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 她指着自己脸上的泪说:" 你要真有诚心, 你就给擦了!" 我就真拿毛巾轻轻地给她擦干净了泪. 要说这女人还真是哭完了有种触动人心的美, 看一眼就会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我们对视了好一阵儿, 她终于开口说:" 你以后遇事别再那么冲动, 克制点儿好吗?" 我回她:"那要分情况, 分人了, 他凭什么欺负你?" 薇薇就劝我别生气. 没过两天, 这事便被传歪了, 说我为了女朋友和司机打架, 把老任给打伤了. 妈的, 其实老任就是手被开水烫了一下. 老任这人还真心不坏, 后来去向薇薇道歉, 见了我还拉住我手直说那天酒喝多了, 老哥对不住你啦!

 

        我和薇薇的事免不了也传到我师傅耳朵里, 我师傅就问我和薇薇之间倒底有没有谱. 因为我单位的食堂大厨是我师傅的发小, 偷偷在民航大厦兼职厨师, 我们每次都通过他的关系搞机票, 我被派去给民航处送过几次礼品, 就有人想给我介绍民航处的姑娘, 

民航处那边还在等着回话. 我就跟师傅讲我现在刚工作还没心思搞对象, 就把这事都抗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 田园餐厅的老板承包了文化宫的歌舞厅, 又请了二十多个青岛和哈尔滨的姑娘正式开张了, 老板请我们赴宴, 席间我见识了些官商、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 被灌了不少酒喝吐了. 第二天, 胃烧得难受, 就请了假在宿舍躺了一天. 不知谁向薇薇透露了消息, 一下班, 她我赶到我宿舍看我, 还跑到食堂专门打来粥让我喝, 一直陪着我聊天解闷到很晚. 她走后我就想:人要是落入困境能有一个关心你的人陪着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第十章 多事之秋

 

       自从上次团组织给提供了两台电视后, 我们晚上就聚在食堂大厅看电视, 但大家众口难调, 频道换来换去的, 我们也就不去看了, 就经常用发的电影票去看电影. 薇薇每次都挨着我坐, 有时坐累了还会靠在我身上, 我觉得她靠着挺温柔的, 也就随她便了. 我们还去过工会的舞会, 薇薇教带我学三步四步之类的, 我对跳舞这东西不灵, 总踩她脚, 就让她找别人跳, 她跳了两回说没意思也就不想跳了. 更多的时候, 她会叫我去她宿舍闲谈, 她的室友小雷经常不回来住, 屋里就我俩天天说说笑笑, 俨然一对儿好朋友一样.

 

       国庆的前一天下午, 单位组织新人们会餐联欢, 结果一个学哥喝高了表白小祝碰了一鼻子灰, 哭得一塌糊涂. 薇薇就开玩笑说小祝肯定是心里想着要嫁我才拒了学哥, 我就说小祝嫁我我也不要, 我心有目标. 她就非让我回答心里有谁, 我拒不回答. 后来我俩走到宿舍花园前时, 碰上另一学哥正和新来的小邓打架, 好多人在拉架, 我也跟着去拉架, 拉开后才明白这两人为了追小叶成了情敌. 我就跟薇薇讲:"为个女孩打架斗殴, 跟原始动物似的, 真没意思!" 薇薇就说:"我很同情小叶, 作为女孩有时真的很难的." 我让她仔细讲讲有什么难, 她却只字不说.

 

       国庆放假薇薇回家了, 我和一群人晚上去天安门广场看灯展. 广场装点的很美, 花灯也漂亮, 就是总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似的. 

 

       薇薇是国庆后第二天乘早班车赶回来的. 当时我正往办公室外扫一堆烟头, 她从大门进来,一看见我就冲我说:"嘿! 勤劳的孩子又表现呢? " 然后又晃了下手中的包说:"记得中午别去别处吃饭了, 去宿舍找我, 有好吃的, 不许失约啊!" 然后很神气地向我挥挥手, 忽匆匆往办公楼方向去了.

 

        过节后, 没什么客户, 到是长途电话不断打来, 我记了一堆要处理的事. 快中午时, 联营厂一行人马来了要请客, 我和他们早已熟了, 就推脱胃喝伤了没去. 我来到薇薇宿舍时, 她正等我, 看我来了, 马上把一大饭盒饺子摆在我面前让我品偿. 我自从开始工作后, 几个月没吃饺子了, 也没多客气, 夹起饺子边吃边称赞太香了, 她面对着我坐着, 一脸幸福地看我吃. 我看她不动筷子就问她为什么不吃, 她深情地说:"这是专门给你带的, 还是我亲手包的, 你没吃出来吧?" 我忙说:"难怪这么好吃, 你厨艺很高呀!" 她我得意地把脸一扬说:" 别小看我, 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 你要是以后表现好, 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我忙表示:"好!好!一定好好表现. 快吃快吃, 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了." 然后俩人甜蜜蜜地消灭了所有饺子, 一起离开宿舍上班去了.

 

        下午科里几个业务员和内勤人员聚在办公室追股票行情, 满屋里烟抽得云飘雾绕. 我就溜出去走动, 正撞上陈部长要去财务领经费, 就叫我一路同行, 顺带了解下我这种工作在一线的新人对单位的看法, 我没敢讲那些阴暗的事, 只是泛泛淡了些体验. 快到财务室时, 忽然看到生产科的小石头和"生铁佛"吵吵起来了. 

 

       这小石头有癫痫症, 娶了个残疾媳妇, 还有个没上学的孩子, 他妈也跟他住一块, 生活挺困难的. 他来报过几次医药费没排到他头上, 今天就又来了, 结果又被拒了, 他就耍浑, 破口大骂, 踢打桌椅,惊得厂长、书记都出来劝, 看见领导来了, 这哥们火更大了,把领导也臭骂了一顿, 大家知道他有病, 也不敢惹他. 最后他骂激动了, 把手里一摞单据撕个稀烂, 往空中一扬, 大叫一声:"老子不报了!" 扬长而去. 很多人就叹气说这人家里挺困难的, 这单据怎么能撕了呢, 那也是一笔钱啊! 我也觉得这个挺可怜, 就主动找扫帚把碎片聚到一起, 对吕老太讲我试试给复原一下. 我借用了薇薇的办公桌, 在大玻璃板上把碎片一点点铺开, 象个文物修复师一样开始复原票据. 用了近四个小时才总算拼全了, 然后又用白纸做底儿给粘好. 薇薇就在一边时不时帮我, 还去食堂帮我带回晚饭, 为了感谢她, 我答应陪她明晚去广场看灯.

 

        第二天一上班, 薇薇把整整齐齐的复原票据交给吕科长, 老太太感动地立马把电话打到我科长办公室, 对我一通夸赞, 然后我这正能量的故事就在单位里也传开了. 小石头也特意找到我这千恩万谢. 人有时无意中做出点儿好事, 会无形中感化周围许多人, 这其中也包括薇薇, 因为我发现她开始粘我了.

 

       晚上的时候, 她就叫我陪她去看国庆灯展. 在若大的广场上, 我俩高兴地穿行在人群中, 她有时还禁不住拽着我往前挤. 我感觉到广场的花灯花坛一下比前天来时好看了很多, 其实我心中很明白: 那是因为有更美的花在我身边绽放了.

 

        返回时, 薇薇有点儿走累了, 我就陪她坐在历史博物馆北侧休息. 不久有一对男女暧昧地搂抱着从不远处走过, 我就脱口而出:"天呀!不忍直视, 有伤风化." 她就笑话我假正经, 过了一会儿, 她突然凑近我问:"你老实交待, 你到底谈过女朋友吗?" 我就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总问这干什么呀? 我早交待过了, 真没有." 她就告诉我她向小卢打听过, 小卢说有, 还说出两个女孩的姓名. 我辩解那就是普通同学, 只不过关系好点儿而已. 但薇薇还是认定我没讲实话, 说以我这样的条件不可能没有. 我没法, 也就不再解释了, 但我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总追问我.

 

       节后客户开始慢慢上门了, 又忙了一整天. 下班后我漫不经心地往宿舍走, 看见薇薇一瘸一拐地拎着暖水瓶在前面走, 我赶忙追上接过暖水瓶查问怎么回事. 原来她昨晚约我去看灯时为了漂亮穿了高跟鞋去, 又走了好多路, 脚上磨起了水泡. 回到她宿舍我让她伸出脚给我看, 她不好意思地说女人的脚那能随便给人看, 我就笑话她真封建,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只好勉强伸出了脚, 只见白嫩嫩的纤足上鼓着一个软软的水泡. 我说挑了就没事了, 她说怕痛不敢挑. 我说我挑过, 我帮你挑不会痛的, 她同意了. 我先消毒了根针, 然后坐在她床边, 让她躲我身后把脚伸出来, 乘她没注意就挑破了. 她不知道我己挑完了, 还说让我挑时说一声, 我就故意吓唬她:"准备好了, 我要下手了啊!" 她就一下爬在我背上说:"你快点儿, 轻点儿啊!" 我哈哈大笑告诉她早完事了, 她羞得脸红了, 就捶我背, 说:"你真坏!尽骗我!" 我拿创可贴给她粘上, 让她下地走走感觉一下, 她走了几步像是不碍事了, 就说:"谢谢!谢谢! 有你真好!" 话音未落, 小雷开门进来了, 我赶忙告辞了.

 

        转眼中秋节了, 单位恩赐了我们这群离家的孩子们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薇薇建议去宿舍楼顶看月亮. 我们爬在齐胸高的楼檐上, 看见了灯火闪烁的大街, 看见对面人家围坐举杯, 也看见圆月在薄云中慢慢穿行, 觉得人间很详和, 难免有些伤感思家. 薇薇对我叹气道:"要是以后有了自己的家, 能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过节多幸福呀!" 我回她:"太遥远了吧!谁知道将来会是啥样?" 她回脸对我说:"哼!真没理想, 你不追求就什么也得不到!" 她语气很艰定却似乎又有责备之意. 夜晚的风有些凉, 我看她直搓胳膊御寒, 就建议回宿舍.

 

       我宿舍里一伙人正搓麻将, 看了一会儿没意思, 薇薇就让我去她屋里坐, 因为小雷回家过找男朋友过中秋去了. 闲聊了会儿, 薇薇要去洗葡萄吃, 我就顺手翻磁带, 她告诉我抽屉里也有磁带, 让我自己拿. 拿磁带时, 看到有两本像册, 我随手就翻开看. 像册中有些照片缺失了, 还有两张照片被撕去一半, 照片上的薇薇笑得很甜美. 她回来看我翻像册, 先是阻止了我一下, 然后说随便看吧. 我又翻到那两张撕过的照片,禁不住问她:"你刚来时情绪不佳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她马上合起像册说:"少操闲心, 打听那么多干嘛!什么情绪佳不佳的." 我说:" 你别不承认, 我还知道你哭过. " 她立刻说:"谁告诉你的, 少胡说, 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然后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我只好住嘴了. 那时我判断她有男朋友, 她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第十一章 第一次出差

 

        也许是觉得我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师傅决定带我出次差. 临出差的头天晚上, 我和薇薇去看电影, 电影不好看, 我俩就半途退场了. 在回来的路上, 我告诉她明天要出差了, 但不知走多长时间, 她忽然停住脚步看着我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走了, 我找谁讲话去?" 我说:"楼里还有那么多人, 你没事就找他们聊呀." 她白了我一眼说:"他们不像你这么好. 算了, 你最好别回来了, 反正也不在乎我." 竟说得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本以为这次出差可轻松准备一下就出发了, 没想到有个客户早上打来电话, 急要一批配件让随机带过去, 可库里没货, 只好找车间主任通融现加工了一批. 为赶飞机, 午饭都没吃就奔机场了. 去的路上, 又遇国家领导人出访, 差点误了机, 本想在机场候机厅给薇薇办公室打个电话的计划也泡汤了.

 

        那时, 我单位还是卖方市场, 客户有求我们这样的供货厂家. 所以, 我和师傅一到成都, 日程就排满了, 后来又去了重庆、昆明等地方, 天天走马灯似的胡吃海喝应付饭局, 客户还安排游了不少景点. 我第一次见识了白道黑道上的官商争斗, 有些事超乎了我当时的想像. 在昆明收货款时, 因帐务上有些旧的遗留问题, 我给财务科打电话核实. 薇薇听说是我打过来的, 就在电话里既兴奋又调皮地问我还能记着她吗, 是不是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不想回来了. 我用的是客户的电话, 不好多说什么, 就只能应付了她几句, 告诉她我回去的日期和航班. 那一趟出差共走了二十三天, 心里还真很挂念薇薇, 有时在下塌的宾馆里看见身材外藐类似薇薇的姑娘, 我就会想:薇薇此时在干什么呢?

 

        回来时飞机晚点了5个小时起飞, 在候机厅我师傅就讲单位里的事, 给我解释为什么我们管的业务要好于科里其他人. 师傅说科里有几个业务员品行不好, 出差在外向客户索要回扣, 享受客户的提供的性服务, 导致业务上出现扯皮的事, 告诉我别学那些人, 说生意靠的是真诚对待客户, 生意做不成至少也要做成朋友. 师傅还问我和薇薇到底怎么样了, 有戏没戏, 有真心就跟人家挑明, 又说本来考虑要在成都或昆明支一摊生意, 准备让我长驻, 但又怕耽误我事, 没敢开口. 还说我那几个校友看着有点儿学歪路, 让我适当提醒他们一下.

 

       等飞机降落北京时,天已黑了, 师傅跟我讲这两天他要在家处理家中的事, 就不去科里了, 让我先把手里的五十多万汇票直接送财务去解燃眉之急, 然后休息一天再上班. 当我疲惫地爬上宿舍楼梯, 刚一转进走廊就看见薇薇手里抱着东西站在门口, 见我回来了马上迎上来叫到:" 哇!你终于回来了, 我都站在窗口等你半天了. 给你, 这是你的被罩和床单, 我帮你洗干净了." 我赶紧边道谢边打开门让薇薇进去. 屋里小卢正靠在床上翘着腿看书,看我回来了, 张口就说:"呀!呀!出美差的回来了, 带啥好吃的回来了, 来分享一下. 没人给我洗被罩, 总得捞点吃的吧?" 一下搞得薇薇很难堪. 我拉开包,拎出一袋灯影牛肉干扔给他, 算是堵住了他那张嘴. 我让薇薇先坐会儿我去洗了把脸, 等我回来时薇薇己把被罩套好, 床单铺就了. 没一会儿, 其它宿舍的人听说我回来了, 就都过来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 讨要好吃的. 搞得薇薇站在一边, 话也没和我说上几句. 过了好长时间, 人渐渐散了, 薇薇叮嘱我先好好休息就也要回去, 临走告诉我有封挺厚的挂号信在她办公室, 是寄给我的, 因地址不详细在传达室放了好几天了, 她路过传达室看见黑板上有我的名字就给领回来了.

 

       我也确实累了, 就快速洗涮干净, 脱衣躺下. 闻着新洗的被罩散出一阵阵淡淡的香味, 心神一下子就松弛了很多. 我在想薇薇对我真是上心体贴呀, 我该如何回报这姑娘的一片好心呢?说真的, 我那时曾幻想过我们坠入爱河, 天天相依相偎, 然后结婚生子, 携手到老, 但转念一想, 就我这样的穷小子, 又有什么本事对她负责一生呢?

 

        我第二天去财务交帐, 吕老太太一听钱拿回来了, 乐得眉开眼笑的, 一个劲地说辛苦我和我师傅了. 我告诉老太太还有一半货款是电汇的, 估计就这几天到账, 老太太一听就让小卢赶紧去银行查是否到帐. 老太太让我坐下, 跟我悄悄透露说局里批复了建三栋职工住宅, 就在赵公口废弃的分厂那块地方, 但要厂里先出一大笔资金. 另外有些原材料供应商不知从哪儿得的传闻说厂子要黄, 都改成现款交易, 导致单位帐面一下子就见底儿了. 吕老太还透露内部消息说新分来的大学生只要领结婚证的都可以优先申请分房, 又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要抓紧个人大事. 正聊着, 我的科长大人气乎乎地来找吕老太太核实回款状况. 这家伙这些日子因为销售回款不利, 天天被厂长叫到办公室挨训. 他见我在这, 开口便问我拿回多少货款, 为什么回来不去科里报到. 吕老太一听, 立马为我出头, 把那些汇票甩在我科长面前, 训斥他一天到晚就认钱, 不知体恤手下. 我科长见我已带回一大笔货款, 立马转身去厂长那儿为自己汇报请功去了.

 

        吕老太指着她背影边叹气边感慨说有这样的领导单位也好不了, 让我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天. 我走到外屋时, 薇薇把一个大挂号信封交给了我. 我一看那娟秀的笔体, 立刻知道是谁来的信了. 回到宿舍, 我急忙折开信看, 这是我的一个同班女同学写给我的, 她告诉我她毕业后回了家乡, 她父亲安排她进了一家大矿务局机关工作, 现正挂职锻炼, 她刚刚新婚等等, 还给我寄了本庞中华的字帖留念, 在字帖扉页上她亲笔写着: XX:校园一别, 甚是想念, 不知何日还会相见? 真心祝你生活工作顺利, 早日找到幸福归宿. 谨送你一本小小的字帖, 略表心意. 敏 xx年x月xx日. 其实我这个女同学能写一手漂亮大气的好字, 而我字写得不好看, 我就常请教她怎么写好字, 结果被班里同学们误认为是有情男女, 生生乌龙了一把. 我俩虽没有过恋爱关系, 但彼此心里还是挺接受对方的. 按说这信应该很平常, 却不曾想后来引来了薇薇的猜凝. 

 

                   第十二章 意外的事

 

        看完敏的来信, 我立刻写了回信, 然后昏睡了一下午, 直到小卢和薇薇下班回来, 我才被叫醒. 我赶忙去洗了一个热水澡, 又把出差带回来的小吃装了一大袋给薇薇送去, 以表示感谢她为我清洗床单被罩. 敲开她屋门, 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也刚洗澡回来,头发还湿漉漉地盘在脑顶上, 正凉晒毛巾. 把东西接过去后, 她就让我坐下聊会儿天. 我看着她解开头发梳理, 却有点儿呲牙咧嘴的表情, 便问怎么这表情. 她告诉我前两天和小祝她们打羽毛球把胳膊抻着了, 一动就疼. 我看她那费力的样子, 也没多想, 开口就说:"那我来帮你梳吧." 她犹豫了一下把梳子递给了我. 我从来没梳过女孩子的头发, 以为和梳自己头发一样简单, 拿起便梳, 没想到梳子一下卡在头发中, 揪住一撮, 疼得她直叫, 我只好在她指点下慢慢来, 不一会儿把她那一头长发梳得通顺光滑. 她照着镜子, 左看右看, 脸上甜笑成了一朵花, 我看出来她这不是照自己头发有多美, 而是在镜中寻找并享受一种快乐和幸福. 我俩又闲聊了些单位的事, 她问起我那封挂号信的事, 我说是个大学同班女同学, 寄给我一本字帖. 她就试探我:"什么关系的女同学呀? 都追到这儿了, 还寄字帖, 够关心的呀!" 我解释就是一普通关系女同学, 在班里关系相对较好而已, 薇薇摇头说不见得, 爱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吧, 反正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 我从她的神情和言语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在意和猜疑.

 

        为了应对经营颓势, 厂里领导们开会成立了清帐小组, 先要自查家门. 因为成品库归我科管, 科长就委派我配合清帐组核查库存帐目. 我师傅悄悄告诉我查的时候机灵点儿, 里面水太深, 该过的就过. 果不其然, 一天清点下来, 就发现库房有不少虚帐和猫腻. 

 

        在财务室核销帐时, 财务科的八卦婆们又是吃零食, 又是东家长西家短的, 吵得我就搬到吕老太屋里去干活, 当然也是有私心, 为了能和薇薇说几句话. 那天薇薇在外屋边装订帐册边和我聊天, 可能是没专心, 装钉器压偏了, 一下把手指划开一条口, 血流不止, 赶紧去了医务室包扎. 下班后, 我去她宿舍看她, 她用受伤的手指着盆里的几件衣服说:"真倒霉! 这下衣服也洗不了了." 我想这也是我影响了她造成的, 就说:" 这样吧, 我来帮你洗吧, 正好检验一下你教我的洗衣技术." 说完也没理她的阻拦, 拿起那盆衣服便奔水房去了. 她追出来, 正遇上小祝, 小黄她们买衣服回来, 非拉她去参谋衣品, 也就没跟过来. 

 

        我把衣服泡上水, 开始一件件洗, 没想到在盆底捞起一件白色文胸, 当时心里咯噔一下. 虽说上学时, 楼上女生的文胸没少掉到我们晾晒的衣服上, 见过不少, 但要动手洗可是头一遭呀.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洗了. 当我洗完把衣服端回去让她晾晒时, 她发现有文胸, 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低头不语, 我为缓解气氛便故做镇定说:"咳! 其实也没啥, 都是衣服啰." 她低头笑着不吭气. 我自己也怀疑是不是上帝故意安排了这一切, 怎么事都那么凑巧啊?

 

        十一月的北京天气已经很凉了, 风吹得人发抖, 心里也凄楚楚的. 厂里的职工也开始人心慌慌的, 各种关于厂子未来发展的传闻不断. 一天下午全体干部开会时, 和我一起坐在最后面的设备科曾师傅悄声问我销售科的状况, 说她很担心这个企业, 想自己创业, 问我有没有意愿帮她干, 我跟她不是很熟, 不好表志, 就抬头往前看. 看见薇薇朝后向我挤眉弄眼, 用手比划着要我散会等她. 曾师傅也看见了就说:" 噢!是你女朋友吧, 长得挺好看的, 我跟你说的事你跟她商量一下给我个信儿. " 我赶忙解释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散会后薇薇让我陪她马上去趟西单, 说怕一个人回来太晚了. 在西单商场,她带着我到了四楼服装区, 我以为她要买衣服, 还问是不是看小祝她们买的衣服好看她也动心了. 她不说话, 走到买文胸的地方停下来开始挑选. 那一大片各式各样的胸罩看得我眼花心热的, 只好站在外面等. 好不容易她出来交款, 我就说:"挑这么长时间呀?" 她白了我一眼说:" 还不是拜你所赐, 把我的那件洗变形了!" 我要替她付款, 她坚决不让, 我就请她去外面吃了顿饭以示赔罪. 

 

       回到宿舍,她翻包找钥匙, 让我帮拿着装文胸的袋子, 我一拎很轻, 张口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这东西也太小了, 太轻了. " 她打开门瞪了我一眼说:"瞎说什么?别看东西小, 不比一件衣服便宜." 我也不知为什么又跟了一句:"那还不往大买, 你不是还长身体呢吗?" 她回身一把夺过袋子说:"呸!我说你们男生是不是一天到晚就想着胸大的呀?哼!你是说我胸小呀, 不理你了!" 然后真的就生气不理我了, 我只好回自己屋了.

 

       薇薇有两天没搭理我, 我就去其它宿舍瞎混. 小祝和小黄住同一宿舍, 两人都特爱打扮, 是属于那种节食省钱去臭美的主儿. 那天也不知那根筋不对了, 叫我们几个男生去帮她们参谋那种指甲油好看. 小祝伸着刚染的脚丫子让我们看涂得好不好, 正赶上薇薇来还磁带. 她过来悄悄揪了我衣服一下, 我明白这是让我出来一下. 一进屋她让我坐下, 怔怔地看着我, 然后说:"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又没真跟你生气, 你就不知道哄哄女孩子吗? " 我说:"我那猜得出你生不生气, 老师课上又没教过." 她就笑得低下身去说:"哎哟!真有你的, 你真是笨的不可救药!算了, 算我错了, 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然后就又调侃我:" 你看人家女孩子的脚丫子那么专注呀, 恨不能亲一口似的, 跟人家表白得了呗. " 说得我有口难辩, 我就伸出双手假装掐她脖子不让她讲话, 她反倒把脖子往前一伸说:"掐吧, 忍心下手就使劲掐." 看她这样, 我就双手真拢住了她细嫩白净的脖颈, 她微笑着和我四目对视, 突然我我觉得她好美, 好亲, 有种冲动想抱住她,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理智驱走了, 我提醒自己不能冲动鲁莽, 喜欢一个人更要对这个人负责尊重. 尽管眼中已有春暖花开, 但并非是最佳摘花的时机.

 

                     第十三章 心事重重

 

       几天后, 我师傅决定带我去趟重庆, 要去清理一些旧帐. 我们科里管帐的是个托关系进来的, 文化程度不高, 记帐只会照抄. 一个客户的名字要是简写了或少写一个字, 她都会给立成不同的帐户. 没办法, 只能去财务找薇薇对帐. 薇薇听我说又要出差, 就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 说我出差不在, 她就每天感觉有点儿没着落似的. 我马上安慰她说这次出差不会太长, 一星期就回来. 她就轻声地叨咕着让我有空报个平安回来, 别让她担心等等, 我也很认真地点头表示接受. 监走那天, 她特意把我送上出租车, 眼巴巴地望着我说再见, 晚秋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散在空中, 衣服也吹裹在身体上, 她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尤其她那眼神就像一根长线, 牵着我像个风筝渐渐远去.

 

       这次出差, 只在重庆市区, 也还算顺利, 把几个不太讲信誉客户的欠帐彻底解决了. 我没忘薇薇的叮嘱, 给她打了两次长途报平安. 每次电话里她都兴奋异常, 但知道是我自掏腰包打的长途, 就又依依不舍地让挂了. 我不在时, 她又像以前一样把我床上用品都清洗了一遍, 搞得像对待自家人一样.

 

       我是坐卧铺回来的, 一路颠簸没睡好觉, 所以回来就补了一大觉. 晚上我去给薇薇送好吃的, 她惊喜地一下就跳起来了, 责怪我回来了也不先打个招呼, 然后就不停地给我讲单位里新发生的事. 原来局里派人来查帐了, 据说有职工向局里反应腐败问题, 说销售科的人都手脚不干净. 她就担心我也被牵连, 我就逗她玩说别担心我, 古人廉洁得至少还有两袖清风, 我是廉洁的两袖只有空气的主儿. 看她床头有个可爱的绒毛熊, 我顺手抓起来说:"你这么大了, 还玩玩具呀?" 她马上从我手中拿过小熊说:" 别乱动! 这是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 你不知道吧, 我前天刚过了22岁生日, 还买了个大蛋糕呢, 可惜你不在呀!" 说话间脸上露出婉惜的神情, 又摸了摸小熊头把它塞到我手里. 我忽然感觉我好像欠她点儿什么似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 我乘外出送客人去宾馆的时候, 溜进一家商场, 让营业员帮我挑了个漂亮的化妆盒包好. 晚上吃过饭, 我把化妆盒藏在身后, 敲开了薇薇的房门. 当我把礼品举到她面前时, 她很惊奇问是什么. 我让她先打开包装, 一个精致漂亮的化妆盒立刻呈现在她眼前, 我说:" 没赶上你过生日, 后补一个小礼物吧, 希望你越长越漂亮!" 她激动得眼中泛着光, 脸上充满了喜悦, 突然拥抱了我, 轻声地说着:"谢谢!谢谢!" 我从未被女孩子抱过, 竟吓得浑身一激灵, 木木地站在原地, 仿佛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虚幻了, 一个刚硬的小伙子生生被女人的温柔溶化了. 正在不知所措时, 忽听有人开锁的声音, 薇薇赶紧松开了手, 原来是小雷回来了. 小雷一脸沮丧地进来, 薇薇一问才知是因为她男朋友的妈妈嫌弃她, 不想让她们往来, 我便跟着薇薇安慰了小雷几句告退了. 那一夜,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我在心里思量着我和薇薇该如何发展下去. 表面上看, 我们都彼此喜欢, 甚至可以说爱上了对方, 但往深想想, 似乎又来的突然, 我喜欢她什么, 她又喜欢我什么?越想越想不明白, 最后只能告诫自己:随缘吧, 让时间来续写一切!

 

       人心里有事, 总会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来. 早上一班, 我竟罕见地抽起烟来, 呆呆地坐着出神, 直到科长喊了我几次才缓过神来. 科长交待我说负责河北的业务员正配合审查, 停职了, 让我监时顶替一下. 接手的当天, 就接了两客户的活儿, 要押车往唐山送批产品. 科里的老白驴有私心, 打着帮新人的名义要跟着去. 

 

        那时的唐山比较落后, 晚上一过六点, 差不多商家就全关门了, 也没地去消遣. 老白驴这老小子不知从哪买了些光盘, 背着我躲客户公司去看毛片了. 我一个人在宾馆里无聊地看了会儿电视, 就想起薇薇来. 我就觉得薇薇这人真不错, 温柔体贴, 性格开朗又心地善良, 真是个难遇的好姑娘, 但再往远想, 我心里又犯起嘀咕:假如我俩真好上了, 并走到了一起, 我有什么资本能保证她幸福一生?她家是高知家庭, 会接受我这个从外地分配来, 初出茅庐又无根基的穷小子吗?心里蓦然升起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从唐山回来后, 又立刻被科里发配到秦皇岛去清帐, 因为单位效益不佳, 帐面正吃紧的很. 晚上站在秦皇岛的海边, 吹着冷冷的海风, 听着海浪哗哗地响着, 心里很不是滋味. 脑中回想起单位不景气的表像, 就觉得自己要是一辈子待在这样的单位, 肯定不会有发展, 将来又拿什么来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 应该考虑先找条路改变自己了. 我也想到了和薇薇之间这层逾走逾近的关系, 看来在我前景没着落之前, 我不能轻意越过红线去接受她, 应暂时保持必要的距离, 自己该做的就是用真心去默默关爱她. 

 

       从秦皇岛回来后, 我专门和薇薇聊了一次, 告诉她我们这些人在这单位没有前途, 有机会最好尽快挪窝. 她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告诉她现在我的户口, 人事档案关系都在单位手里, 签的是8年服务合同, 很多事都会很麻烦,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看我情绪低落, 就不停地安慰我. 我最后又婉转地表示了喜欢和她在一起, 但现在不是最佳的时机, 也不知她当时是否有所明白.

 

                   第十四章 情浓

 

        转眼十二月了, 天开始冷起来. 单位里也人人有了危机感, 都在纷纷议论各种听来的小道消息. 厂里开始不停地对销售科施加压力, 管销售的副厂长认为我师傅负责的那片潜力大, 就决定在成都举行个新产品发布会, 并要亲自走一趟. 那一次, 各科室一下去了十几号人, 我辈分职位最低, 一路上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各位, 没个空闲. 临出差走时, 薇薇还特意跟我约好, 她会晚上8:30~9:30在办公室等我电话, 结果在成都一星期时间里, 天天花天酒地地应付客户, 根本没机会给她打电话, 心里很过意不去, 只是托先期返回的人给她带了不少小吃特产回去.

 

        在成都的最后一天, 有个有些黑道背景的陈姓客户非要请客, 饭后又包了歌厅去玩. 我因为连续喝了几天酒, 胃不舒服就半道回了宾馆休息了, 睡到凌晨两点多时, 科长敲门进我房间要找手表, 我问我师傅怎么回事, 我师傅就说在歌厅里不知何时陈姓客户给科长找了个小姐, 干了一炮后, 手上的一块名表就不见了, 让我师傅奚落了半天, 科长不承认, 非说表在宾馆里. 我师傅也顺带告诉我科里其他的事, 说有两三个业务员出差没少干这种事, 搞得有些'鸡'都追到单位了, 告诫我以后在科里接电话要小心, 有女姓打电话进来不报姓名的一律不管传话. 

 

        天亮送走流氓科长后, 我们剩下六个人飞到了昆明. 我和师傅在昆明马不停蹄忙了两天把业务都办妥后, 客户出了车辆要带我们从昆明开到缅甸自驾游. 我师傅考虑后就同意了, 因为两个总工和我师傅关系很好, 又没机会出来玩, 我师傅就说在单位黄了之前也让别人享受一下吧. 晚上当他们几个人商量行车路线时, 我去宾馆大堂给薇薇打了电话, 她接到我的电话高兴得不得了, 讲话声都变了. 她告诉我都等十一天了, 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 东西也已收到, 正吃呢. 我就逗她说别一下吃太多, 会胖的. 她就和我撒娇说:"我才不怕胖呢, 反正胖了就找你, 让你负责一辈子, 愿不愿意呀?" 我知道她话中有话, 就说:" 那我给你带更多好吃的回去, 我这人很坏的." 她就咯咯地笑, 笑声中我能感觉到她有一种情感在向我释放. 我告诉她好好休息, 别再等电话了, 因为我们自驾路上不一定有时间给她打电话, 她说要坚持等到我回来那天才罢休. 我也不知她那些天是如何在等待中熬过来的, 因为我深知想念一个人就像是一种病, 难受在心里. 

 

       终于在年底前我们赶回了单位. 回来的那天, 我去给薇薇送带回来的小礼品, 她掩饰不住喜悦地看着我, 用手轻轻摸着我的脸说:" 你可回来了!怎么这么瘦了, 累坏了吧?" 她的温柔让我瞬间感到无比温暖, 心都快融化了, 感情的洪水几乎就要冲出闸门, 但我还是忍住了, 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单位的效益真是在快速下滑. 过元旦时, 职工发的福利可怜兮兮的, 后勤给厂部职工每人只发了十五斤盘锦大米, 搞得各科室都不满意, 骂声一片. 厂里也决定从新的一年开始把公休日调整到周日, 以便利于生产经营, 这样这次元旦我们正好能连休二天. 薇薇托去广州的业务员给她妹妹带回一台电子游戏机, 宿舍楼里的几个人都惦记着玩, 薇薇很大方, 就邀请大家元旦第二天去她家玩, 正好还可以和大家一道做伴回来. 薇薇见我也出差回来了, 就叫我也一同去她家. 想到我吃食堂又不用做饭, 我就说干脆把分我俩的大米我一起给带去, 省得她受累. 

 

       我们按薇薇给的地址, 换了二次车才找到她家. 进家时, 只有她和失明的姥姥在家. 我们瞎聊了一阵, 几个人立刻投入了打游戏, 我玩了会儿, 命打没了被别人换下. 我就在另一屋和她姥姥讲话, 老人家也许是太寂莫了, 就和我讲个不停, 薇薇见了就撒娇说她姥姥偏心, 把外人当自己孙子看似的.

 

        中午薇薇的妈妈从医院值班回来了, 就和薇薇忙着给我们准备午饭. 中途我客气地到厨房问是否要帮忙, 正看见薇薇烙馅饼, 就很惊讶地说:" 你还会烙馅饼啊!" 她妈就说别看薇薇表面上有点娇惯, 其实什么饭都会做, 并顺口问我叫什么名字. 薇薇刚把我名一说, 她妈就马上就上下打量着我说:"原来你就是xx呀! 薇薇回家常向我们提到你, 说你可照顾她啦. 以后你们在一块要多多相互照应啊, 有时间就常来家里玩. " 薇薇看我有点儿窘相, 就打断她妈的话说:"您少说点儿吧!人家头次来, 别吓着人家." 中午吃饭时, 几个家伙又向薇薇妈透露我对薇薇如何如何好, 搞得我紧张极了, 饭都没敢好好吃. 一直到晚上薇薇的爸爸回来, 我们又一起吃了晚饭才返回单位.

 

       在回来的车上, 薇薇问我:"你去我家紧张个啥? 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 你饭也没吃饱吧?我给你带了五个馅饼. 下次来我家你就像到自己家一样, 放开点儿, 听见了没?" 我赶忙表示听明白了, 她就高兴地靠紧我, 俨然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一样.

 

                  第十五章 感动

 

        新的一年开始了, 科里开会给每个人都下达了新销售指标, 老业务员们一看就窜了, 在会上和科长书记吵翻了天, 都抱怨是谁他妈的脑门子一热定的计划, 根本就完不成. 我师傅告诉我别去争, 给多少指标都接着, 能完成多少是多少. 会上还宣布兑现上年度的鼓励奖, 我师傅领了一万多元, 是几个业务员中最多的. 有人不满意, 背后就说我师傅管的是肥差, 不公平等等. 我师傅倒也大气, 领到奖励非要分给我五百元拿着, 几个校友就嚷嚷着让我请客, 我就把宿舍楼里关系比较好的都叫上去腐败了一次. 吃饭回来后, 薇薇跟我闲聊, 提醒我以后花钱要省着点儿, 也该学会存点儿积蓄了, 我想想也对, 就让她以后把我每月基本工资直接从财务代领, 帮我保管. 

 

        又过了几天, 科里所有的业务员都被哄出去跑业务了. 我和我师傅在四川蹲了半个月. 四川的冬天又阴雨又冷, 住在宾馆里被子都是潮冷潮冷的. 我给薇薇打电话描述情况, 她就总担心我生病, 搞的婆婆妈妈的. 其实我知道她是真心把我放在她心里了, 我也很想她, 觉得和她在一起心里时刻都暖洋洋的.

 

        月底出差回来后, 除了我和我师傅带回三十多万货款外, 其他人都回款不多, 我们就打算多歇些日子, 我乘机陪薇薇逛了二趟街. 我这人不爱戴帽子, 走在寒冷的大街上耳朵被冻得痛红, 薇薇就会用双手来捂暖我耳朵, 结果自己手也冻得冰冷, 就把双手又叉在我腋下取暖. 我们俩在寒冷的街道上相互温暖体贴着对方,彼有一种寒冬里的浪漫情调, 两颗年轻的心在渐渐地点燃着, 心都似乎成了对方的归宿.

 

        薇薇告诉我, 在我出差的那段时间, 她很忙, 因为厂里提倡全民销售, 一下子冒出四个三产部门. 这三产部门管帐的都是靠各种关系进去的, 只会记简单的流水帐, 吕老太就指派薇薇帮三产建帐, 临时监管. 薇薇还说财务科也不消停, 退休职工经常因为报销药费而发火, 办公楼里党政部门也有人天天为分房不公来叫骂, 搞得乌烟瘴气烦死人了. 其实我也发现好几个科室的人上班炒股, 打扑克牌. 我就提醒薇薇我们必须看长远点, 该考虑挪窝了.

 

        休养了一个多礼拜后, 科里又崔我们外出去收款. 我师傅说出差就出差吧, 还自由些, 比天天在领导眼皮底下强. 在四川乐山我师傅有个私交非常好的老总, 手下有好几个公司, 因听我师傅有意在四川建点创业, 就把我们约到乐山. 老总建了个酒楼, 经常用来接待好友, 酒楼的领班叫小钟, 中专毕业, 人长得美不可言, 我们每次去乐山都是她接待, 我和她混熟了, 有时就会多聊几句, 老总以为我对人家有意, 非要把小钟介绍给我, 让我在成都安家立业. 也许那时心里有薇薇, 我婉言推辞了. 后来收了几笔欠款, 就打道回府了. 回来后, 负责我老家那片的业务员不愿出差, 就跟科长说让我替他去崔款, 说连出差带过春节可以在家多住些日子. 我想想也不错, 就同意了. 临走那天, 薇薇坚持要送我到北京站. 在候车室她紧靠在我身上不多说话, 我明白她是舍不得和我分开. 我当时心里也很依依不舍, 看着她像只归巢的小鸟一样偎在我身边, 我觉得整个候车厅里就她最美, 最入我眼.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 可我要改一下, 有了意中人就会忘了娘. 我在家并没有待很长时间, 一过大年初八我就回单位了. 见到我, 薇薇又惊诧又高兴, 问我:"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就逗她说:"看您这话问的, 我就不能提前回来看看你吗?你不想见我并不意味着我不想见你呀." 她用拳轻捶着我撒娇地说:"你讨厌了!少和我耍贫嘴, 我才没有不想见你呢. " 她双眸深情地望着我, 嘴角挂着笑意, 幸福在她脸上的红晕中衍射出来, 深深地感化了我, 印在我眸中, 照在我心底. 

 

       由于还在节日期间, 单位里也很冷清, 大多数人来了都是点卯混时间, 只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总往销售科跑, 借电话、打听事、找帮忙, 能帮的我都帮一把, 混熟了不少人, 通过他们我知道了很多厂内外的乌七八糟的秘闻, 我闲得没事就讲给薇薇听, 她就提醒我不要学坏, 说我要敢碰那些坏事就永远不理我了, 还劝我快换个工作. 我有些挺后悔跟她讲这些, 让她凭空多了份担心.

 

                  第十六章 无良的打压

 

       过完十五恢复了正常, 大老板又催业务员们出差. 我师娘身体有病, 师傅就交待我自己去成都出趟差. 没想到科长听说了就非要和我同去. 这孙子一到成都住进宾馆就让我不停地呼叫那个有黑道背景的客户陈经理, 但陈经理始终没回信. 我带着科长见了些客户, 收了些货款就回北京了. 回来后, 科长莫名其妙地在科里讲我业务能力不行, 我心里很不服气, 我师傅就安慰我不要理丫挺的, 说这老小子上次去成都睡了个鸡玩爽了, 又想要, 我师傅己暗中给陈经理打电话阻止了, 这老小子对我不满. 我听后很气愤, 觉得科长就因这事说我能力不行也太过分了, 一气之下, 对工作开始吊儿郎当了.

 

       这一吊儿郎当, 我反倒发现了件意外的事: 我那几个校友鬼鬼祟祟在单位里活动挺频繁, 再一细观察, 原来都在做"拼缝"(一种利用第三方吃回扣的隐蔽手法). 我就想, 在这单位里看来真没啥好混的. 想起我还欠给宣传部写稿子, 便花了点儿时间拼凑了几篇交差, 陈部长奖给我些洗浴化妆品, 我都送给了薇薇, 说她用了这些东西会更变得更美, 我看着就高兴. 薇薇就喜滋滋地说我忽然就变马屁精了, 都不适应了.

 

        转眼进入三月天了, 天气忽冷忽热的, 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有天早上薇薇发烧呕吐了, 吕老太打电话找我让我回宿舍去照顾一下薇薇. 进了屋一摸薇薇的头滚烫, 我赶紧叫了面的把她送到医院, 在医院里饭也没顾得吃, 陪她打了七、八个小时的点滴. 从医院回来时, 她无力地靠在我怀中感谢我, 差点哭出声来. 

 

       隔天我一上班, 科长一脸不高兴地来质问我昨天哪去了, 说客户到处找我们师徒俩, 结果谁也露面, 警告我以后外出必须先打报告. 我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打就打呗, 多大点儿事!" 没想到这下惹毛了他, 开始给我穿小鞋. 在周未科里开会时, 科长宣布让我负责开发广西、贵州两省的业务, 下周就出差. 结果众人就开玩笑说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年了也没笔业务, 希望我能给科长弄点儿鸟屎回来. 没办法, 只能不情愿地启程去了贵州和广西应付差使. 中途我给薇薇打过电话, 她告诉我财政局来厂里审计了, 说发现销售科的各种费用高的离谱, 有问题要罚款, 劝我早点儿回来看看风声. 

 

        从贵州广西回来后, 校友告诉我科里有俩老业务被纪检部门找去谈话了, 现在人人自危, 科里本来答应给我们几个新人配BP机的事也没戏了. 科里有个被叫去谈话的业务员闹情绪撂挑子不上班, 科长就又安排我临时代管一下河北省的业务, 我也就应付差事, 基本每次出差两三天就回来了, 因此就有更多时间和薇薇一块逛街, 一起散步, 加上正是春光大好, 人的情绪也顺畅, 倒也活得痛快. 

 

       有天薇薇办公室的同事们无聊, 就给她盘了个头, 她回宿舍就让我前观后看非问我好不好, 我就说:"盘早了吧! 你没听老狼唱"谁把你的头发盘起, 谁为你做了嫁衣"吗?还是留着长发吧." 她就把头发解开放散, 一边理着秀发一边说:"好, 你喜欢长发的, 是吧?那我就为你留着长发, 等你盘." 然后就抓起一缕头发, 用发梢来回在我脸上扫着玩. 又发现我唇形好看, 翻出口红非要给我涂嘴唇, 我不让, 她就百般求我, 我抵不过就屈服了, 高兴得她手舞足蹈说就喜欢和我一块玩儿.  

 

       我还陪她回过二次家, 因为当时六里桥中转站那儿修路很乱, 出了起流氓案, 我怕出意外, 就护送她周未回家. 在她家吃饭时, 她妈一个劲儿地嘱咐我俩平时在单位要互相关心照顾, 颇有把我当自家人一样看待的感觉. 

 

       由于纪检部门找上门, 科里人都感觉不妙, 开始找后路, 好几个人故意找借口不来办公室上班. 有天我和我师傅一起出去吃饭, 我师傅告诉我他已经开始筹备自己的生意了, 以后没事他就不常去办公室了, 让我帮着照应一下, 有事打电话给他就行, 也劝我尽早找出路. 

 

        我又一次出差回来后, 接到个河北客户打来的电话, 问我为什么给他的产品价格涨了好多. 我一查, 原来是我的几个校友乘我出差不在家, 抓住我的客户"拼缝", 狠宰了人家一把. 这事我也不好多说, 只能答应客户以后给找平了事. 我校友给我解释说是因为科里不给我们兑现配BP机,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弄点钱. 后来我们就用那笔钱都配了BP机. 

 

               第十七章 猜疑

 

        春风吹得天越来越暖了, 让人萌生温馨, 情思满怀, 我和薇薇鹅也在勾勒着鹅黄嫩柳般的心事. 尽管我表面上故作矜持, 但在心里会时刻惦记着薇薇, 薇薇也变得越来越粘我, 只要一有空就和我形影不离, 搞得熟人见到我俩就问啥时吃喜糖呀, 她也不在意. 两人总粘在一起虽说很快乐, 但有时也会生麻烦. 有天傍晚我要去宾馆给客户送卧铺票, 薇薇就要跟着去, 宾馆就在我们常去看电影的文化宫的后面. 送票出来时, 恰巧碰上几个浓装艳抹的小姐们去出工, 其中有俩人认得我, 就跟我打招呼. 薇薇问我这是什么人, 我告诉她是田园饭店老板给歌厅招来的小姐, 薇薇就一脸不高兴, 说我怎么能认识这样的人, 不学好. 我忙告诉她是请客吃饭时, 在酒桌上见过几次, 其实都是挺好的小姑娘, 被生活所迫才做小姐的. 薇薇还有点儿不信, 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所有相关的事都讲给她听. 听完后, 薇薇就心有担忧, 不停地警示我不能干坏事, 不许再接触这样的人, 并建议我换个工作, 有时我和客户吃饭回来, 她就会详细问个底儿掉, 搞得我哭笑不得. 

 

       日子一天天流逝着, 转眼五月天了, 春风和煦, 草长莺飞, 厂里乘此春光又要举行每年一次的订货会了. 我们科在丰台区包了一个宾馆, 请了近四百个客户. 我们几个年轻单身汉被提前一周派驻宾馆, 进行前期准备工作. 由于有些事需要宾馆方面提供便利条件, 我们有时就去会找宾馆的服务员套瓷. 和我住一间客房的小周挺色, 就撩逗中餐厅的领班. 那领班小姑娘人长得苗条又清靓, 以为小周看上她了, 就时常来我们房间玩, 和我也就熟了. 我们几个为了方便去中餐厅吃饭, 就把我的BP机号给了小姑娘作为联系用. 订货会开了三天, 无非就是安排吃喝游玩而已. 薇薇也被吕老太派来负责收会费忙了一天, 我还特意去帮她忙了一下午, 以减轻她的负担. 会议结束时, 我又留下扫尾多住了二天, 那个领班小姑娘就几次来向我问询小周的情况, 我也没在意.

 

       忙完定货会, 马上又要出差了, 想到薇薇又要孤单了, 我就尽力多花时间来陪她. 有天晚上在屋里和薇薇听着音乐闲聊, 我的BP机就不停地响, 几条信息都显示是:请速给X小姐回电话 xxxxxxx. 薇薇问我这人是谁, 我告诉她是开订货会那家宾馆的中餐厅领班, 就去回电话了. 原来是小周不知把小姑娘怎么了, 小姑娘哭着找他找不到, 就找我这儿来了. 打完电话回来我把事跟薇薇讲了, 她就怀疑跟我有干系, 不然不会没完没了的呼叫我的BP机, 认为我学坏了, 有点儿生我气.

 

       又过了二天, 我去借差旅费. "生铁佛"说我前二次借的差旅费还没消帐, 让尽快消帐. 晚上我正在宿舍整理票据, 薇薇来找我陪她出去买电池, 看见我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票据就让我先放下, 她说会帮我整理粘贴好, 等我出差回来签字报销就是了. 我就把抽屉的钥匙留给了她. 

 

        这次出差其实就是外出逛了一圈, 应付差事. 我先去昆明替我师傅收了些货款, 顺带看望了个同学, 然后去广西玉林找同学玩了两天, 玉林那同学跟我关系很铁, 说他老板正在北海市开发港口项目, 缺人手, 极力建议我去试试, 所以我在返回的路上, 就一直考虑要不要先离开北京去外地找出路.

 

        我回来后, 薇薇已将我上二次出差的票据整理好了, 就帮我整理这次的, 她边整理边有些报怨我学的越来越油, 不跟她讲真心话. 我问她何以见得, 她就说:"也不瞒你, 我整理票据时翻看那本字帖了, 看得出人家和你关系非同一般呀, 何必对我隐隐藏藏的? 你是在骗我吧, 难怪小卢说你有女朋友." 我就报怨她总有疑心, 不懂什么叫友谊, 操心过头了. 为了证明不是我女朋友, 就去找X敏写给我的信, 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信, 薇薇就认为我在演戏给她看, 不尊重她, 一生气不理我了.

 

        单位是越来越不景气, 不曾想困境中竟也迎来点儿希望. 对外办公室几经努力联系到一家俄罗斯公司, 愿意和我们用易货贸易做笔大生意. 我们几个大学生被抓差日夜赶工翻译材料, 这期间我就没功夫和薇薇再独处过, 有时碰面和她讲话, 她也不爱搭理我. 不久张百发市长又来厂里视察, 提出口号要搞活大中国营企业, 局里就提出让我单位搞合资, 韩国、日本、美国都派人来参观过, 表示有投资意向, 我们就又被抓去忙翻译资料, 但最终由于局里开出的条件太高, 都黄了. 我又出了一次差回来后, 薇薇还在生我气, 不再主动来找我陪她聊天散步, 我向她解释字帖的事, 她就说她不想听, 谁给我写信寄东西跟她没关系. 也怪我年轻, 不懂女孩子的心事重, 也不会哄女孩子, 就傻了吧唧的干等着. 后来她态度好些了, 我俩也是偶尔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的凑话题, 完全失去了以前的那种亲密关系. 

 

       转眼夏天流逝, 秋风又一次吹起, 秋高气爽的天气令人遐想万千,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工作已满一年了. 仔细回顾这一年的时光, 除了遇到薇薇这样一个让我心动的姑娘外, 竟然一事无成. 再一细想单位的暗淡前景, 我就不禁开始认真琢磨起自己的出路问题来. 我试着去应聘了几家公司, 对方都要求我提供档案财料, 我就去找人事科的杨师傅私下问询, 也去人事科长家上供拜访, 他们也都跟我交了底, 告诉我因为我和单位签了八年服务合同, 而且刚刚服务了一年, 单位肯定是不会放人的, 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下搞得我大为脑火, 情绪沮丧, 什么也不想干了, 我每天到办公室混一会儿, 就和小周去文化宫打游戏, 我开始刁起烟卷, 恣意地吞云吐雾, 胡子头发也不打理, 一幅邋里邋遢的样子. 要说薇薇还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看到我一天到晚落魄的样子, 以为是她惹的祸, 有天下班后就拉我去龙潭湖公园去谈心. 在公园一角的小湖心亭里, 她向我道歉, 说自己不该猜疑我, 让我心里难受, 都是她不好, 请求我原谅. 我不忍心她误解, 便如实交待了应聘和人事档案关系的事. 她听后不停地安慰我慢慢来, 出路总会有的, 并说她心里一直都在意关心着我的一举一动, 听得我心里如江南阳春三月的暖风一样温暖, 终于我没忍住, 破天荒地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说我好喜欢她. 她羞涩着不说话, 整个身体偎在我怀中在轻微颤抖. 那一夜, 湖水中撒着柔和的月光, 也倒映着两个年轻依偎的身影,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美.

 

        从那天以后, 薇薇收缴了我办公桌里和宿舍里所有的香烟, 分给了别人, 不许我再碰烟, 我本来也没烟瘾, 也就遵从了她. 她还每天注意我的衣着, 主动洗我换下的衣服, 监管我的生活习惯, 有一点小瑕疵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有一天人事科通知让准备评定职称的照片, 晚上我就找出西装为照像试穿, 结果领带怎么也系不好, 薇薇就过来三下五除二给系好了. 我惊奇地问他为何这么熟练, 一定是给别人常系, 一开始她否认, 我就不停地追问, 她才支支吾吾地说以前给男朋友打过. 我看着她不说话, 她迟疑了一会儿, 叹口气对我说:"我也不瞒你, 我以前在学校有过男朋友, 他家是新疆的, 我比他先毕业了, 我爸妈不同意我去外地工作, 就分手了. " 我忽然一下明白了为何薇薇去年刚来单位会有异样的表现, 也明白了为何她像册里有撕成掉一半的照片. 我静静地听完, 也不知该说什么, 就静默着. 薇薇最后对我说该讲的都告诉我了, 至于我怎么想, 怎么看, 随我便吧. 

 

               第十八章 第一次拒吻

 

       深秋的风确实是恼人的, 不仅吹得落叶飘零, 也吹得人心绪杂乱. 薇薇自从向我交了底后, 依然像往常一样待我, 只是我在安静的时候会想很多. 我常常扪心自问:自己的前途在哪里?我该如何去接纳和收获我与薇薇之间萌生的这最纯真的爱?在出差的路途上, 我有时放眼飞逝而过的群山和村落, 我会陷入迷茫, 心中把对未来无形的未知随铁道线画成一道道错综的轨迹.

 

       再一次出差回来, 北京已进入初冬, 天气虽寒, 但心中却总有着薇薇给予的一份温暖. 有天下班, 薇薇兴冲冲地把我拽到她宿舍里, 从被垛后拿出二个绒毛小狗举到我面前, 问我可爱不可爱. 一问才知, 原来有些科室的人闲得没事做, 就搞来材料和图样在办公室里做绒毛玩具. 薇薇说这两个小狗是她做的, 并举着其中一只头上有些毛发的说发型是按我样子构思的, 她要自己留下, 另一只小狗送给我陪我晚上睡觉. 我接过小狗端在掌中看着, 心里明白她是在用一种间接方式传递着心中的爱意.

 

        我抚摸着小狗, 很想对薇薇说些什么, 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表述心中的情意. 正在我踌躇之际, 薇薇忽然问我:"你记得前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停下抚摸小狗, 仔细想了想, 却想不出有什么特别, 就问:"是什么日子呀?" 薇薇拉开抽屉, 拿出我去年送给她的化妆盒, 我立刻明白了是她生日, 忙用手拍了自己脸一下说:"啊! 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又错过了!" 薇薇假装生气噘嘴道:"这你自己都不记着, 说明你不在乎呗. 我要是提醒你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忙道歉:"真是对不住了!都是科里那点儿破事搞得一天到晚晕头转向的, 明儿我给你补个礼物." 薇薇见我心有诚意, 就把小狗从我手里拿起来, 在我脸上边蹭边笑嘻嘻地说:"算了, 不用补了, 其实我也是怕你破费才故意没告诉你的. 有没有礼物并不重要, 只要这里有我就行!" 然后把小狗往我心口上一塞. 我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想表达自己的心声, 竟一把抓住她的手, 紧紧地按在我胸口上, 痴痴地望着她明亮的双眸. 她挣了一下手, 没有挣脱开, 却被反作用力把那娇柔的身躯拉近我身体, 随后一头扎进我怀中, 脸贴在我胸膛上, 我也把脸紧紧贴在她滑顺的长发上. 良久, 她把脸扬起来, 情眼迷蒙地看着我, 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把一张微张的嫩唇凑向我. 这分明是要我吻她, 可我从来没有过接吻的经历, 加上心里又有顾虑, 就傻愣愣看着不敢下嘴. 见我半天没反应, 薇薇睁开眼从我怀中挣脱开, 边整理头发边轻声说:"噢!你坐下吧, 对不起, 我是和你闹着玩闹呢, 有点过分了." 我正不知该如何办时, 外面有人敲门找薇薇, 原来是其它宿舍的女孩来找薇薇学做绒毛玩具. 晚上躺在被窝里, 我又睡不着了, 我在揣摩我该不该吻薇薇, 吻她意味着情感防线彻底失守, 不吻她又对不住人家一片诚心, 可我目前的状况又不好, 前途也不明, 我又有什么资本去呵护薇薇一生? 最后, 我告诫自己:现在只能尽量地对她好, 去关心爱护她, 绝不能轻易跨越生理上的防线.

 

       心里有了目标, 我又开始重新规化自己的前途, 我又去找人事科商量, 还找了既将退休的老厂长, 老厂长说他现在已不主事, 既使他同意我走, 也要新的领导班子同意才行, 因为这不仅仅是放我一个人走的事. 那时, 想跳捞槽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我们这些想跳槽的人有时会凑一块讨论, 商量办法. 有天夜里竟一起合谋, 撬开了人事科的门去盗取档案, 结果只翻到小周一个人的. 我没敢跟薇薇提这些事, 怕她担心, 但我明确告诉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单位才会有前途. 我变得比以前更主动处处照顾她, 陪伴她, 她也更依恋着我, 我俩在寒冬中抱着团取着暖, 到也十分温馨.

 

       北京的交通一向不畅通, 有天从分厂办事回来晚了, 我忽忙忙去找薇薇. 一进屋, 见她披着个外套, 怀中揣着个暖水袋, 脸色也不好看, 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事, 是肚子痛. 我伸手去摸她额头想试试她是否发烧, 她说我手凉别碰她, 怕冷, 然后轻声说了句:"哎!我大姨妈来了." 我那时也不懂女人的生理问题, 没头没脑地就说:"呀!真的, 是不是跟你妈长得很像." 她抬手就捶我一拳, 让我闭口, 少胡说八道. 然后让我帮她用毛毯把腿脚盖好, 她要休息会儿. 我就坐在她旁边翻阅《大众电影》. 快看一半时, 薇薇忽然一掀毯子起来, 从包里拿了个东西就往外走, 还回头告诉我老实待着, 她马上就回来. 

过了一会儿, 她回来了就去柜子里找什么东西, 然后又说必须要出去买样东西. 我见她不舒服就主动请缨去代办. 她犹豫了下说:"女人的卫生巾你能买吗?" 我一听立刻明白她来月经了, 就胸有成竹地说了声没问题直奔超市去了. 

 

         进了超市一找, 发现货架上五颜六色, 各种包装的卫生巾一大排, 乘着周围没人, 拿了一包价格贵的就交了款, 像做贼似的溜了回来. 薇薇拿来一看就说:"哎呀!买错了, 我忘了告诉你买那种了. 算了, 算了, 先凑和用吧." 然后她就给我讲卫生巾的规格种类, 又讲了有关女性生理周期的各种状况. 我是头一次听得这么详细, 就说:"原来这么复杂呀!难怪国家总号召大家关心妇女儿童问题." 她一脸骄傲地说:"哼!明白了就好, 以后一定要对女性多体量, 当然更要对我好啰." 我赶紧用毛毯把她一裹说:"好, 从现在就做起." 她就甜蜜地靠在我身上, 仿佛这个世界只有我俩最相知相爱. 也许是受她这次谈话的启发, 我在后来的工作生活中的确也很照顾女性, 受到大家的好评.

 

                 第十九章 第二次拒吻

 

       我又去四川出了趟差, 回来时已是年底. 厂里进行了新老交替, 老厂长和部分中层干部都退休了, 科里的老业务员跳槽走了两个, 还有一个干脆停职自己开了生意. 我师傅也处于半退休状态, 在忙自己的事. 厂里为稳住我们这些所谓的大学生人才, 也破天荒地把我们的工资和职位都提升了. 我因为早前交过一份入党申请书, 组织部还特意去我父母单位做了次入党背景调查, 准备给我党票了. 可这并没有给我多少积极工作的动力和兴趣. , 我依就考虑的是如何离开这个单位, 找个更好的出路, 为我和薇薇将来能有一个幸福安稳的窝. 唯一让我暗中欣慰的是薇薇那些天也变得更活份了, 在单位里公开和我撒娇, 也不避嫌. 

 

        后来设备科的曾师傅来找我, 说她已筹备好在香港创业, 但她只能带我一个人过去, 让我一周内尽快做决断. 我师傅在成都的点也运做了, 考虑到长驻成都会让我和薇薇长期分离, 也找别人做了. 再加上我在广西的同学也到了北海, 也不停催我回信儿. 就这样我在情感和机会中反复挣扎着, 心里很乱.

 

       薇薇比以前更依赖和亲近我, 对我的观察也就越仔细. 渐渐地她发现我有时或若有所想或沉默不语, 就问我怎么不高兴, 还以为她又做错了什么惹我不痛快. 我怕她想得太多, 就把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了. 她听了后良久不语, 最后反倒不停地责备自己拖累了我的前程. 我忙解释并安慰她, 说那都是人事制度的问题, 跟她没关系, 只要努力, 出路总会有的. 并说她对我好, 我很感恩,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我宁愿舍弃一些东西. 她搂着我的脖子潸然泪下, 那一滴滴泪, 滚落在我衣服上, 渗到我皮肤上, 也深深渗入到我心里, 溶入我俩爱的波澜中. 

 

        入冬的北京有天傍晚下起了雪, 饭后薇薇就说出去看雪景. 我们顶着漫天的雪花, 走在寂静的街上. 她紧紧挎着我的胳膊, 高兴地踩得雪,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用手接雪花给我看, 雪落在她发梢和睫毛上, 被街灯一照, 竟在我眼里像天使般美丽, 我多么希望能立刻跟我的天使步入婚姻的殿堂啊!但一想到未来, 我的心便象空中飘飞的雪花, 纷乱了. 回头望望我俩留下的两行足印, 再看看前方却是雪白一片, 不禁心里自问:出路在哪里啊?

 

        薇薇的手被融化的雪冻红了, 她把双手伸进我腋下取暖, 在雪中笑盈盈地面对着我, 呼出的热气不断扑到我脸上, 让我感到无限的温存. 她暖好手后, 就用双手捂我冻红的耳朵, 然后手滑到我的脸上抚摸, 又滑过我的唇, 最后双手捧住我的脸, 慢慢把唇凑向我, 这分明是要接吻. 不行!镇定. 我记着自己定下的规矩, 顺势把她的头楼在我肩上, 在她耳边说:"有人走过来了. 天太冷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 就这样, 我像寒冬般无情地压抑了一个爱我的姑娘的情欲. 我心里暗骂自己不是人, 也骂那该死的人事关系制度. 

 

        单位里闹着要走的人开始多了, 大家都明白这种国营单位倒闭是迟早的事, 只是以何种方式罢了, 新的领导班子上台也顶多烧把火垂死挣扎一下而已. 各种消息不断流传出来, 有人想走考研的路被单位卡了脖子; 有个学哥用假结婚分了单位一个一居室; 小祝不知和新提拔的年青厂长什么关系, 在外租房, 把户口迁出去了. 我们这些平时老实的人就不服气了, 天天去管集体户口的保卫科长办公室要说法, 保卫科长仗着资历老, 平时又对我们这些住宿舍的人有意见, 就开始牛逼哄哄地教训我们. 我们知道他和保卫科里一大妈关系不正经也当面羞辱他, 这孙子恼羞成怒抽出根警棍往外哄我们, 结果被我们夺下暴打了一顿, 混战中我衣服扣子被拽掉几粒. 晚上薇薇帮我缝扣子时, 就批评我办事冲动, 年轻气盛不讲方法, 说等有时间要给我买身新衣服. 她还告诉我她有个中学同学在国航, 正帮她联系到国航票据结算中心工作, 她正想和我商量去不去. 我铁定支持她去, 她就担心她走了我怎么办, 我劝她在这种形势下能出去一个是一个了. 薇薇看我情绪不好, 就计划和我去外地尽情旅游一次, 她建议我们公休日的时候在单位值班, 以换取休假日, 我想想冬天外面挺冷的也没处去, 一块在单位值班挺好, 就同意了.

 

             第二十章 难题来了

 

       新来的领导班子为充实销售力量, 从其它部门调来几个人到销售科, 科长就分了一个人和我先一起干, 这到也好, 我正好可乘机随时脱身去外单位应聘. 我去了两家公司面试, 都是因为人事关系卡住了, 心灰意冷得很. 有时我们几个校友也会通通气, 交流些信息, 小周因为上次偷出了档案, 就报考了公务员, 惹得我们几个更觉得点儿背. 薇薇知道我心里不痛快, 也尽力安慰我, 但有时也会闪烁其词地说猜不透我这人心里到底在想啥, 思想也不开化.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认为, 她不说, 我也就没多问, 直到春节前和她在单位值班时, 我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天值班时, 也没什么事, 我俩就靠在一张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 在看到电视剧中男女接吻的镜头时, 她就冒出一句:"哎!看人家多幸福恩爱呀!" 我就说:"这样就算幸福了, 那还不容易嘛." 她就有点怨气地白了我一眼说:"你说容易是吧? 有人给你吻你都不敢, 还说容易, 思想不开化." 我说:"你这话怎么讲?!"她就拉住我胳膊问我:"你今天跟我讲实话, 你到把我当什么人看待?" 我说:"当然是最亲近的人了."她就说:"那你回答我, 为什么我两次送上门了, 你都不敢吻我?" 我吱吱唔唔说不出, 她就拽着我求我给个明确的答案. 我被逼的没办法, 就郑重其事的跟她讲了我的想法, 我真的是为她好才这么做的, 希望她能理解, 谁料一下惹得她哭了. 我左劝右劝, 直到最后我做出承诺, 说我们跳出这个单位, 找到更好的工作后, 我要把初吻做为最好的礼物送给她, 不要都不行. 她才破涕为笑, 说那她就等着这一天.

 

       过了春节, 人们又开始无精打采地上班了. 好在天气一天天提早暖起来, 到也还自在. 早春三月的风吹的人暖洋洋的, 吹得宿舍前鹅黄的迎春花绽放了, 吹得柳枝冒出了新绿, 春风吹出了新的景象, 却也吹出了意外. 我又一次出差了, 在出差期间, 我给薇薇打过几次电话, 但我在电话里明显感到异常, 薇薇不像以前接到我电话会高兴地讲话了, 她平淡地告诉我她己经去国航结算中心面试考试了, 并通过了. 我很为她高兴, 就觉得她可能是暂时要离开我而有些伤感. 

 

        一周后我出差回来像往常一样去看她, 她显得心神不宁, 有时会看着我, 像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却又开不了口似的. 我问她怎么了, 她推脱说身体不舒服, 我就让她好好休息退出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我没看见她, 去她办公室一问, 吕老太说薇薇请两天假回家了. 我感觉有些不对, 因为她每次回家前都会告诉我的. 怎么回事?我心里犯起了嘀咕. 混到晚上正无聊时, 忽然BP机响, 以为是薇薇, 赶紧掏出来看, 结果是我师傅. 我去回电话, 师傅说成都有客户说产品质量有问题, 让我陪两技术人员出趟差去解决问题. 隔天我去科里拿车票, 在路上遇到小周, 小周把我叫到一边说:"我操!后院都起火了, 你丫还有心思出差呀?" 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一下搞懵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周就压低嗓音跟我讲:"我听小卢说前些天有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天天去财务科找薇薇, 薇薇不愿意见他. 后来听见他们在薇薇宿舍争吵, 薇薇还哭了. 我猜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你丫可能有麻烦了." 小周这么一说, 我立刻预感到不妙, 但现在又要马上出差, 也没法去问薇薇. 

 

       在去成都的列车上, 我在琢磨小周跟我讲的事, 再想薇薇最近的表现, 我心里猜想这个男孩肯定和薇薇关系非同一般. 到了成都, 产品的问题当天就解决了, 是施工人员把产品装错了. 客户要安排玩两天, 我没心思就推脱有事, 连夜返回了北京. 

 

       晚上刚到宿舍没一会儿, 薇薇就过来敲门叫我去她宿舍一下. 我惴惴不安地进屋和薇薇面对面坐下, 看着她等她开口. 她先告诉我国航那边已经定了, 要从下周开始培训, 她妈妈己托厂办吕主任帮着提档案. 因薇薇本身就是北京生源, 估计单位也不会卡. 我就说这是好事, 应该高兴. 薇薇却叹了口气说:"还有件事, 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我, 我心里很乱, 不知该如何跟你讲." 我看她半天说不出来, 就开导她:"什么大不了的事呀?没事儿, 你说就是了." 她看着我, 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 抓住我胳膊哽咽着:"你帮帮我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接着就泣不成声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哭了一会儿, 觉得应先把事情弄清, 就扶起她的肩头, 轻轻地对她说:"薇薇, 听话, 先别哭了, 平静一下慢慢告诉我,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你得让我先弄明白了." 她渐渐止住哭声, 用手拭着泪说:"你出差的时候, 我原来的男朋友突然打听到单位找我来了, 她现在分配到北京实习会留在北京工作, 找了我好多次, 苦苦求我和好, 我怕你生气, 没敢告诉你, 现在我真的不知怎么办, 你帮帮我好吗?" 然后就又哭泣不停. 我呆坐着, 不知该说什么, 薇薇就摇着我胳膊边哭边说:"你到是说话呀! 告诉我怎么办呀!" 我沉默着不语, 因为我也是头一次碰到这么难堪的事,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就这样陪她坐了很久, 后来只能告诉她先好好休息, 我再仔细想想. 

 

       回到屋里, 我坐在床边发呆, 不久小卢不知和谁喝完酒回来了. 看见我坐着没搭理他, 就嘿嘿一笑, 说:"我靠, 你丫回来了也不吭气, 瞅你那鸟样, 遇上情敌了吧?哈哈!" 气得我张口就骂他:"滚你妈的蛋!少瞎BB, 有你什么鸟事!" 那一夜搞得我又气又恨, 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了子午卯酉来.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 薇薇的前男友第二天中午出现了, 我看见他跟薇薇进了宿舍, 然后屋里传出时大时小的讲话声. 我因下午有客户等, 便没细听去上班了. 后来她前男友出来经过单位大门时, 我看清了他的全藐, 看上去也算是个精明的小伙子. 

 

       晚上薇薇又把我叫到她房间, 一边哭一边问我怎么办. 我在和薇薇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搞明白了大体情况:薇薇和他在大学里处了两年多, 他对薇薇也非常好, 只是薇薇比他早毕业并分回了北京, 而他是从新疆来的, 两人感到将来无望就友好地分手了. 不过这小子家庭有点背景, 他哥又在北京武警部队任个官职, 鬼使神差地通过关系把他安排到北京落脚了, 他便又重来续旧缘了. 薇薇双眼哭得通红, 一个劲儿地要我告诉她怎么办, 可我又真没有个确切的办法, 最后只憋出一句:"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这话一出, 薇薇哭的更厉害了, 哭得像个绝望的孩子, 我心如刀绞, 却又爱莫能助. 直到小雷回来了, 我才离开了薇薇宿舍. 

 

                 第二十一章 摊牌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着, 一直在想着如何面对这个突来的事件, 可心里却烦透了,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我真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压抑, 一大早就溜到街上, 想透口气静一静心. 街上行人稀少, 很冷清, 凉凉的晨风在轻松地吹着, 鸟儿在无忧无虑地鸣叫着, 只有我漫无目的的走着, 竟不自觉走进了天坛公园. 公园里都是晨练的人, 打拳的, 跳舞的, 练气功的, 还有溜鸟的, 一个个看着都很幸福悠闲, 而我像个无头的苍蝇在惹大的公园里到处游荡. 我走累了,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阳光静静地洒在我身上, 升起一股暖意, 让我感觉就像一个母亲在抚慰着一个心灵受伤的孩子. 

 

       我合上眼, 靠在椅子上试图去闭目养神, 但现实却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刚一静下来, 薇薇哭泣求助的画面就跳了出来, 那样子真是好可怜, 我禁不住自己也心酸泪目了. 我在想:为什么刚一跨入社会我们就面临这样的人生抉择?我明白薇薇是真心对我, 不然她也不会告诉我这些事并求我帮她, 但我又能怎么办呢? 做个野蛮人, 像猛兽一样去打走对方? 我做不到; 把一切都抛给薇薇去解决, 又太自私. 毕竟我心里早已接受了她, 只是我这特殊的情况, 阻碍了我对她情感上该有的表示. 我心中升起了恨意, 恨自己也恨单位, 更恨可悲的命运, 但恨又有什么用呢?我需要的是如何去解决这件事, 我不想让自己最心爱的姑娘陷于无助和痛苦. 我回味着我们在一起渡过的日子, 简单又快乐, 我们虽从没有过激情的浪漫, 也没有过肢体上情欲的宣泄, 但我们之间却充满了纯真的甜蜜, 已然把爱播入了彼此的心田. 

 

       公园里晨练的人渐渐离去, 周围更寂静, 只有一棵棵参天的古松肃穆地挺立着, 像是一个个土兵在等待我的决定. 不行, 必须做出决断!我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我关掉了不时响起的BP机, 长长地呼着气, 极力调整好心情和思路, 开始权衡利弊. 首先, 我俩都深深喜爱着对方这是肯定的, 尽管不知这处于相恋的何种程度, 但至少我是已把初心给了她. 其次, 薇薇和她前男友之间的分离, 并不是感情上的破裂, 而是因为外界因素的阻隔, 我不信那份感情会轻易死掉, 现在这阻隔去掉了, 自然会有感情上的变迁. 第三, 薇薇前男友并不知道我和薇薇之间的关系, 如果知道了, 将会是种什么场面, 情敌争斗吗?这对我们三个又有什么好处?谁赢了都会给自身烙下一辈子的阴影, 也会给薇薇留下心底的创伤. 我本人不想这么做. 第四, 以我目前的处境, 我真的无法给薇薇一个彻底的承诺. 虽然我深爱她, 但我不知八年服务期满后, 我会有什么结果, 而且我又凭什么去耽误一个姑娘的青春年华?爱她应该是种责任, 能够给她幸福的生活, 而不是将她据为私有. 她前男友发展条件明显会比我强, 看上去也不像不靠谱的男人, 也许比我更能给薇薇带来幸福的生活. 第五, 我真心不愿薇薇天天以泪洗面, 背负沉重的感情负担而生活, 我承受不了她哀求无助的样子. 想来想去, 最后我终于下了决心:算了, 还是我来做个"绝情"的牺牲品, 让他们走到一起去吧!只要薇薇能幸福, 我认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近中午, 游园的人渐渐多起来了, 嘈杂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站起身, 长长舒着气, 望向周围正抽枝吐芽的林木草地, 嫩绿绿的颜色让我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 我在街上找了家馆子, 点了二菜, 喝了瓶啤酒, 然后又躲进了龙潭湖公园, 在我和薇曾拥抱的湖心亭里, 我筹划好了如何给薇薇一个答复.

 

       晚上回到单位, 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轻轻敲开了薇薇的房门, 她依就一脸愁云. 见我来了, 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 问我为什么一天都躲着她, 不管她. 我设法让她安静下来, 然后看着她说:"薇薇, 对不起!我不是不管你, 我真的很心痛你这样子, 其实我已想了很多, "没等我说完, 她摇着我肩膀哭喊着:"那你到是告诉我怎么办呀!" 我用双手稳住她说:" 好薇薇,听我把话说完, 我仔细考虑过了, 你要不答应他吧?" 薇薇睁大了眼:"什么?!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你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压根心里就没有我呀?" 然后一头撞在我怀中泪如泉涌. 我用双手扶着她双肩, 在她耳边说:"薇薇, 跟你讲实话,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 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这么长时间关心体贴照顾我, 我全记在心里, 但我们必须考虑现实问题." 她用头撞我, 说:"什么现实呀?我不管!" 我把她扶起来, 给她拭去泪说:"薇薇, 我知道这事很难办, 但你必须听我解释完, 好不好?" 然后我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认真地讲给她听. 她听完后, 依就哭泣着说:"我不! 我不! 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只好又苦劝一番, 等到她发泄得差不多了, 我说:"听我的, 就这么定了吧!我真的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天天过得快乐!" 她停了半天, 蹦出一句:"那你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 见有转机, 我便故作镇定地说:"放心吧! 这有什么难的, 我会好好的. 要不这样, 我没有姐妹, 你就做我亲妹妹好吗?答应我!" 她不说话, 眼泪一颗颗滚出来, 然后一把搂住我脖子嘤嘤地哭起来. 她的泪滚落在我脖子上, 也滴进了我内心深处, 这泪是苦涩的但却是最真挚的感情流露, 洗刷着我复杂且难舍心灵. 

 

       为了缓解薇薇的的情绪, 我设法用各种方法哄她, 我在她耳边悄悄说:" 你还记得那个给我寄字帖的女同学吗? 要不我给你领回来当嫂子吧?" 她止住哭声, 擦着泪说:"我才不信呢!" 看她不哭了, 我马上叉开话题问她去国航培训的事, 她说下周要先在首都机场培训二个月, 吃住在机场, 考试合格才正式录用. 单位这边也交待好了, 吕老太建议把该休的假休完再办手续. 我立刻催促她:"那你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先别想其它事了. 我明天要出趟差, 赶不上送你了, 回来抽空去看你. 今天晚了, 快休息吧!" 便起身要走, 她依然拉着我不想让我离开, 我只好故作姿态地说:"好了, 为了表示诚意, 我给你一个亲哥式的仪式." 然后双手抱住她, 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终于她脸色平缓了, 我便迅速脱身了....

 

        我出差去了趟贵阳, 清了一笔两万多的货款. 我想把外欠的帐清干净, 以免万一那天我有机会脱离单位又闹出幺蛾子. 等车票的时候, 我去贵阳的公园里散心, 坐在半山腰上, 我又想起薇薇, 猜想她现在应该心情会好些了, 但不知她会不会全听进去我的话, 她肯定不会轻易就离开我, 也许她还会来找我, 那我就必须把事情做"绝"点儿, 尽量避开她. 就在我静思的时候, 一只猴从山边优哉游哉地溜达出来, 还时不时望向我, 我就心里骂着:妈的!你比老子自在, 我们人还没你这没感情的动物活得快乐.

 

       下了火车,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单位后, 感觉一下了都变了, 再也没有了熟悉的身影和笑声, 心里空落落的, 我只觉得生活一下变得毫无意义, 我只是一个孤独的躯体, 失去了灵魂, 除了空虚, 一无所有. 我叫了几个狐朋狗友大喝了一顿, 倒在床上便人事不醒了......

 

               第二十二章 煎熬

 

        我是彻底没心思好好上班了. 厂里刚分完房, 闹得怨声载道, 我们科只有科长和一个业务分到了房. 大家都没心情工作. 我每天不是躲在宿舍打牌, 就是去文化宫里打游戏, 打桌球, 几乎不怎么去办公室. 科长因为有把柄在我手中也不敢多说我, 只是支部书记开会时点我名批评, 我就在会上和书记叫板, 告诉他如果分我一居室, 再给我弄个媳妇来, 我立马就出差为单位挣钱去. 结果又得罪了书记大人. 得罪就得罪吧, 反正我也不打算好好干了.

 

        新的领导班子上台后折腾了二月, 也没见玩出啥火花来, 反到是人心更不稳了. 有天听后勤的人讲, 上届分来的一个漂亮学姐报考研究生, 单位放行了. 我回去和宿舍楼里的人一讲, 原来大家早知道了, 还说小祝也在外供职, 据说都是因为和年轻的副厂长有一腿才办成的. 我们就觉得这他娘的也太过分了, 凭啥我们男人没色相就要屈死在这里? 一群人一激动, 就去找人事科要说法, 人事科说不清, 我们又闹到了厂长和书记办公室, 并在单位里到处宣讲. 也许是怕事闹大了, 厂委最后开会研究, 同意放大学生考研和调离, 但必须交二万培养费. 九十年代初的二万可是一笔巨一款, 我们觉得要价太高, 就去局里问询, 局里回复没有硬性规定, 都是下属单位自行掌握. 有些有怨气的职工就告到局里说厂领导没能力, 想靠买大学生挣钱. 经局里过问后, 厂委最后决定按每一年合同付一千培养费计算, 下了文件才平息了风波. 我给自己算了下要交六千多元, 除了薇薇替我保管工资存下一千四百多元外, 还差五千元. 我就开始琢磨着去累计这五千元钱. 我和两校友找了份兼职工作, 一周有四个晚上去做四、五个小时的资讯搜集编撰工作, 地点在西三环外的一个地下室, 有时干活晚了赶不上公车, 就睡在那里. 白天的时候就在自己单位睡觉, 打牌混日子, 有外快捞的时候就去捞外快, 科里逼得紧了就去露个面. 我还去医院开了假证明, 说胃病严重, 不能出差. 

 

       在这期间, 薇薇曾联系了我多次, 我只回了她一次, 她说培训学习很累, 天天要背世界各机场航空代码, 计算里程等等, 快累爬下了, 她很想念我, 要周末来看我. 我推脱周未出差, 不让她来. 但没想到她有天晚上就找来了, 恰好我去兼职单位上班不在宿舍, 她就向小卢打听了厂里的情况和我的行踪. 周未我刚起床没多久, 薇薇就出现了, 我被她逮个正着. 既然没躲过她的"追捕", 只好硬着头皮陪她去外面的花园里坐着谈话. 

 

        薇薇那天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只是眼里有些伤感的神色, 我不敢对视她, 尽量避开她的目光. 她不停地问我生活上的琐事, 说她很想我, 天天担心我, 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找我. 还问我为什么要躲她, 也不给她回电话. 我就推脱BP机信息太多, 没注意看. 她不信, 拿过我BP机查看, 发现好些信息显示:速来学习52号文件. 速来学习13中全会文件. 她知道这些都是我们单位里流行的暗语(52号文件代表打扑克, 13中全会文件代表打麻将), 就正颜厉色地问我:"你是不是去和他们赌博了?我才离开多久, 你就不学好, 你怎么这样自暴自弃呀!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你故意躲着我!" 我故作镇定地说她想多了, 她就有些快哭了, 说:" 你呀你呀!我太了解你了!你做出那样的决定就是想自己背负压力, 我知道你的脾气, 你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 我也无力改变你, 但你总得让我放心你呀. 你要是过得不好, 我一辈子都会不安心的, 除非你让我现在就死了." 我低头默不做声, 任凭她数落. 停了会儿, 她又说:"就算我求你了, 答应我好好过. 厂里不是有新政策了吗, 你有能力, 会有个好出路的. 以前都是我不好, 害得你失去了那么多机会. 我想用一生来偿还你, 可你拒绝接受我, 我都不知如何面对你. 好, 既然你把我当亲妹妹看, 那我的话你总该听进去吧?" 说着说着她就呜咽起来. 一阵风刮了过来, 撩起薇薇的长发, 几缕头发被泪水粘在脸上, 她凄然的脸色有些怕人, 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刺得我心在流血, 我狠命地攥着自己的衣服, 半晌儿才吐出几个字:"好, 我听你的." 薇薇抬手把我揪皱的衣服整理好, 说:"看你衣服都弄成啥样子了, 对了, 我工资还没领, 你帮我把最后这两月的工资领出来, 拿去买身衣服吧, 也算是我一点儿心意." 我答应道:"工资可以帮你代领, 衣服就算了吧, 我心领了." 薇薇就抓住我胳膊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绝情, 油盐不进的!你要不干脆打我骂我一顿, 也让我好受点儿, 行吗?" 看她又要哭, 我赶忙应付道:"好,好, 买, 买." 我们静坐了一会儿, 气氛似乎很尴尬, 我心想还是打发她走为好, 就慌称下午要去给同事孩子补习功课把她送走了.

 

       薇薇走后, 我就琢磨, 她总来找我也不是个事, 虽然我目前跳出单位的希望有了, 但我毕竟已把事做绝了, 让她和前男友复合了, 已没有回头路了. 只能怪命运无情地捉弄了我, 我必须斩断和薇薇的感情.

 

       后来, 我在电话中假装我很放得开, 问她和男友处得怎样, 她说跟男友讲了我一直照顾她, 她男友挺感动的, 想请我吃顿饭. 我告诉她, 心意领了, 饭就别吃了吧, 我没那心情. 薇薇就觉得我很受伤, 非要见我. 我答应她周未回家时, 在东直门首都机场班车的停车点见她. 那天她穿着一套制服裙, 在阳光下缓缓走来, 格外的美丽, 我真是有些心神荡漾, 但我马上意识到:春光再明媚也不属于我了, 狠心断情吧!

 

       薇薇告诉我培训考试都过了, 马上要正式上岗了, 说以后可以有更多时间去看我了. 我先向她表示了祝贺, 扯了些闲话, 然后告诉她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别耽误工夫了, 关心该关心的人吧. 她就问我:"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是我亲哥哥吗, 我就不能关心你吗?你是不是心里有恨?" 我有点儿急了, 就说:"告诉你别找我就别找我!怎么那么能胡思乱想?" 她就问:"凭什么呀?" 我脱口而出:"别人看见了会议论咱俩的事, 我嫌没脸, 明白吗?!" 她哑口无言地望着我, 半天才说:"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 好吧, 我可以暂时不去找你, 但你必须答应我照顾好你自己." 我觉得自己话说的也算够绝了, 就不再吭气, 把她送进了地铁站..... 

 

        那个夏天我真是难熬, 我听从了薇薇的劝告, 不再去打牌, 我也在尽力淡化我和她之间的情感, 设法忘掉一切. 她给我办公室打过电话, 我故意不接, 她呼叫我BP机我也忽略. 每天白天我会窜到科室、车间, 听老师傅们讲段子, 开黄腔, 图个开心, 偶尔为了对得起那点儿工资也干点儿活. 晚上不兼职时, 就找人下围棋, 看书, 有时甚至去光明桥下听票友唱京剧. 周未的时候, 我会去各景点闲逛散心. 伴着闷热的整个夏季, 我走过了我青春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我希望时间快点流逝, 把往事湮灭在纷杂的世界中. 

 

                               未章 绝情

 

        北京的八月虽已不再酷热, 但周日午后的热气依就无情, 再加上窗外知了骚情的叫声, 让人怎么也不能安静. 我的心情很乱, 乱得如残叶飘落中不定的秋风. 我不知为什么一大早就又想起薇薇, 怎么也赶不走她熟悉的身影. 我们已经整二个月未见过面了, 也不知她是在新单位太忙, 还是在专心陪伴刚落脚到北京的男友.

 

       我猛然重击了自己头部一下, 告诫自己少自作多情, 然后把一本书愤愤地扔在床头, 蜷身倒在空荡荡的宿舍角落里, 想让大脑彻底清空. 宿舍的门大敞着, 我懒得去关, 我想多进些新鲜空气换走这室内多日的憋闷, 让一切过往的记忆都随风而去.

 

        我揪过枕巾, 盖在自己的脸上, 慢慢陷入昏沉. 隐约中我忽然感到脸上的枕巾在慢慢移动, 我伸手去拽枕巾, 不料耳边竟响起扑哧的笑声. 我睁开惺忪的眼晴, 立刻看到一张笑盈盈的脸和微张的红唇. 我刚意识到是薇薇, 便被她随着笑声散落下的长发盖了个满脸. 坏了, 这真是越不想见谁, 谁就越出现.

 

       薇薇直起身, 坐在我床边说到:"想不到是我来了吧?懒鬼, 还不赶快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 坐起来靠在被垛上并没吱声. " 你是不是早把我忘了? 我呼了你几十次了, 也不见你回个音, 真够可以的, 没良心!" 她娇嗔地数落着我. 我把头扭向窗外缓缓地说:" 我这不是总到外地出差嘛, BP机根本不带在身上, 回来也懒得看呗 ." 

 

       其实那些信息我早都看到了, 我只是刻意回避罢了, 我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该断的就乘早断. " 哼!鬼才信呢!" 她边环顾着屋内边说, " 还好, 你这屋子还收拾得够整洁干净, 看来我以前帮你帮、督促你还算没白瞎忙活. " 她刚说完这句话, 一扭头发现了我扔在床头被压皱了的那本书, 便假装生气地用拳头捶了我一下, 然后一边拿起书整理平整一边说:" 真是的, 刚夸过你马上就发现你还是臭毛病未改, 以后谁来管你呀?!" 我斜了她一眼, 没好气地嘣出一句:"爱谁谁吧, 你管好别人就行了!" 她似乎听出了话中有话, 两眼盯着我问到:"你什么意思呀?!小心眼吧?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沉默了一阵没敢再吭气. 我知道她好像要生气了, 就叉开话题说:"噢, 对了! 你最后二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在我这儿, 你拿走吧." 我随手拉开抽屉, 拽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递给她. 她没接信封, 看着我语气缓和地说:"我不是早说好了吗, 这钱留给你买身衣服嘛, 你到底怎么回事呀?" 我手举着信封说:" 我自己有钱, 用不着!" 她一把夺过信封扔进抽屉里, 然后用身体抵住抽屉指着我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你去年欠单位1000块钱, 到现在都没还清, 你哪来钱呀?!骗鬼呢!" 我装着满不在乎地说:"那是我和头儿出差借的钱, 头儿早晚会解决的. 我说你操这闲心干啥呀, 烦人!"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立刻令她变了脸色, 她怔怔的看着我说道:" 你究竟那股筋不对劲了, 好坏都不分吗?你是良心喂小狗了吗?要不是你这两年对我这么关心照顾, 我才懒得管你呢!" 我沉默了一下, 然后理亏地又咕噜了一句:" 你又不是我妈, 哪儿那么多讲究?" 她气得抬起手拍在刚才整理好的那本书上大声说道:" 你真混蛋!算我自做多情好了. " 她双眼盯着我, 嘴角有一些抽动着. 我不敢直视她, 真怕她会突然哭出来, 所以假装用右手抱着后脑勺, 来回避她的视线. 

 

        过了好一阵, 她情绪缓和下来, 用一只手拉开我的右臂, 用有点儿颤微微声音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但你太气人了. 我真的很感激和你在一快的日子,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不管怎样, 以后我还会把你像亲哥一样看待. 我妈还说中秋节让你去家里一起聚一聚呢. " 我忙掩饰道:" 算了, 算了, 是我自找的. 谢谢你妈的好意啰!" 没等我再多说, 她用力拉住我的胳膊认真地说道:" 我是真心的觉着对不起你, 欠你太多, 你人真的很好, 很难得, 都是我不好. 你要是恨我你可以骂我一辈子, 我认了, 但我还是真心希望你以后能开心地生活, 早点儿给我领个温柔漂亮的嫂子回来, 好吗?"

 

        正在这时, 我的BP机突然响起来, 原来是重庆来的客户问我是否能晚上一起去吃个饭聊聊天. 我心想:妈的, 终于有借口摆脱这局面了, 可以送她走了, 就算是我人生中再做了一次坏事吧. 我连忙晃了晃手中的BP机告诉她我不得不赴约了, 而且还要先去准备些产品资料. 

 

        薇薇慢慢地站起身无耐地说:"哎!休息日你也不能好好休息, 看你现在都瘦成啥样了. 听我的, 胃不好, 就别喝酒了, 赶快找机会换个工作吧, 我也会帮你留心找的. 对了, 我下周一要去京广中心的新办公室上班, 我今天也是抽空来看你, 等我安顿下来, 我再来看你, 别总让我为你担心!啊~ " 我假装点点头, 随着她往门口走. 一抬头, 忽然看见她原来科室同事们送给她的一包纪念品还在架子上放着, 便连忙告诉她等一下, 我去找个袋子把纪念品装上让她带走. 

 

        趁她没注意, 我偷偷把那个装钱的信封和她留在我这儿的一些零碎儿, 以及她的照片全装进袋子里递给了她. 我告诉她我要走侧门去办公室拿资料, 就不送她了, 她回身帮我整了整衣领, 看着我嘱咐着:"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记住我说的话. 对我笑一下吧!" 我只好咧了咧嘴, 苦笑了一下应付了事. 

 

        看着她依依不舍地走出大门, 我又悄悄地转身回到宿舍, 躲在窗帘后看她穿过楼前的花园在一个花坛前停了下来, 她好像发现了袋子中的钱和相片. 她先是坐下来, 然后一只手捂着脸, 身体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我知道该死的我又让她哭了. 

       

        秋叶一片片地落飘落在她身边, 风姿意地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 我望着那个身影, 突然感到自己做的太绝情, 太罪恶, 毕竟我们彼此关心爱护了近二年的时光, 在人生情感的岔路口我用自私的方式重伤了一个我喜爱的姑娘的心. 我不敢再多看, 便赶快逃离了宿舍. 

        

       那天晚上我其实并没有去赴约饭局. 我先是把BP机换了号, 然后在长安街上漫无目地的走到半夜, 才打车回来. 第二天我去郊县密云的一家合资公司谋定了一个职位, 没告诉任何人就从原单位消失了. 我在密云安安静静地过了几个月来平定生活, 后来回到原单位交了几千块违约金跳槽到市内另一家公司上班. 有同事和朋友告诉我薇薇在这段时间里到处打听我的下落. 我也曾犹豫过, 想知会她一声, 至少对她说句什么, 但最终我还是决定用时间割断既往的一切联系, 只把美好尘封在自己的心底. 

 

       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 说不去想薇薇, 那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我一个人安静的时候, 常会反思, 反思我青春岁月中情感的历程, 也反思我的行为, 我并不想评判那段情感的过与错, 或得与失. 我们有过纯真的爱, 有缘相聚在青春最灿烂的年华, 只是修行不够, 命运不济, 但我绝情的方式绝不是最佳的选择, 我有愧疚于她对我的真情. 我现在已经走在老去的路上, 一直在考虑解开这个心结, 我想在余生能见她一面, 哪怕我们两个都己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只要能再面对面彼此问候一声, 心都会有安宁. 可这几十年来已音信全无, 我又去哪里把她找寻? 秋水无尘, 岁月无声, 时光下依就有的是我这颗忏悔的心.

 

海洋蓝 发表评论于
因为深爱所以才放手,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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