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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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馆里的事弄的石奉山心乱如麻,不单是因为解救老何断了条路,还有就是与那壁君的交情掰了,他还欠人家情呢。
自己的事还得自己办,石奉山再奔大北窑找康焕,他现在只想见那祁隆,把老何的事彻底解决。
没曾想到了大北窑守门的家丁不让他进,说康老板出门了,去保定府收帐,没半拉月回不来。
半拉月?这么久得出多少事,书馆里的各位每天度日如年如坐针毡,这期间真要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了。
石奉山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既然是康焕传话说那祁隆要关照自己,可那祁隆并未出面,那么石奉山有话就要借康焕之口传过去。贸然登门失了礼数,给闵参议丢人,可康老板不在家谁带自己去呢。
在大北窑后门呛呛半天,石奉山情急之下说要直接去找那祁隆。守门的一听也不高兴了,扔了一句:你要能进去,我管你叫爷爷。说完咣当一声关门了。
可不是进不去嘛,那府哪是随便进的。没门帖、没请柬,人家连门都不给开,至多说句不见。
这下没辙了,石奉山步伐沉重,拖着两条腿往回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里地以外的街上,这条街比较冷清,没几户人家。
石奉山觉得这像条死胡同,刚要转个弯换条路走。忽然有间院门开了条缝,里面有个人倒退着出来,贼头贼脑的。
看背影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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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大爷让铁鹰给他起卦,铁鹰不敢不从。
而且韦向天有话,再早他算过一卦,这回想看看铁鹰算的是不是跟那位一样。
铁鹰不敢含糊,谁知道上次算出的是什么,也没有对错之分,凭本事算吧。
铁大爷回自己房里拿出乾坤袋,打开袋子口看看里面的家什,尤其是三枚铜钱,还有个乌龟壳。
回到韦向天房里,桌上酒菜已经撤掉,金佛也不在桌上。文澜若无其事的坐着,就好像眼前这些事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铁鹰坐在桌子北向,让韦向天清水洗手,然后坐在南向。又焚上三炷香,自己先拜了拜,掏出龟壳在桌上放稳,这才把三枚铜钱递给韦向天。
“东家,这三大枚是开元通宝,灵着呢。您得心诚,求什么在心中念叨念叨,不用说出来。我这点本事都使上,好歹都是天意。”
韦向天觉着铁鹰还真像那么回事,心中有了几分敬意。正所谓心诚则灵,韦大爷暗中祈祷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手腕一抖,三枚铜钱哗啦一声掉进龟壳,惹的文澜也抻脖子来看。
铁鹰眼盯铜钱,掐指盘算。
过了小一会儿才面露笑容:“东家,按我家的法门推算,您是前程无量啊。”
这句可是韦向天最想要的,前程,他韦大爷不求财不求寿,他只想有颜面有尊严。
“细说一二。”韦向天道。
“您这份前程因金佛而起,有金佛相伴驱灾辟祸,惹多大事全无性命之忧。而且定有主掌乾坤之士慧眼识人,您可是定国安邦之才,占山为王屈才了。”
铁鹰这段不管真假,拍的韦向天舒坦。况且铁鹰所言与前面那位高人的说法差不离,都说自己因金佛会有段扬眉吐气的日子。铁先生好能耐。
韦向天眯着眼睛,边笑边捻着胡须,好像已然功名在手,就等着享用了。
铁鹰觉着是算对了,松了口气。平常自己都算的挺准,今天要是失手那可太憋屈了,今儿是要命的买卖。
文澜也听明白了,原来金佛有法力啊,谁得着谁过好日子。要么自己怎么至从失了金佛天天倒霉,一天都没顺过。
想到这文澜倔脾气上来了,他想把金佛要回来。
“唉……原来这金佛能降吉祥,怪不得挺顺溜的日子转眼天天倒霉,都怪何庭这王八蛋。”文澜开始念秧,铁鹰听出来了,韦向天也听出来了。
铁鹰心中暗骂,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鬼念穷秧,想跟韦向天掰扯金佛,他腰上别着枪呢你知道吗!
气氛有变,铁鹰赶紧打圆场:“这卦上说韦大当家是金佛的正主,金佛周边的生灵皆为佛祖庇佑,一样可享富贵荣华。”
铁鹰的意思是告诫文澜,就别惦记金佛了,佛爷也保佑着你呢。
文澜那脑子东一下西一下,听铁鹰这么说立刻就信了,插言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何庭说金佛被劫的时候,差点丢命,有个好汉爷说大当家的不喜杀生,这才保全性命,原来是有佛祖护身啊。”
也分不清文澜是夸韦向天还是夸金佛,这套话不像是编的,确是肺腑之言。
韦向天对铁鹰的话信了一大半,但还不保靠,想再试试铁鹰:“铁先生所言不虚,老夫不敢不信,还有一事望先生明查,如果灵验我日后拜你为师。”
还考?铁鹰如果不是因为腿瘸,都想拔腿跑了。算卦这玩意三分卦七分蒙,哪有没完没了跟屁股后面问的,言多必失,早晚说错。
“东家,起卦得选时辰,还得观星位看天气,不是回回灵。”铁鹰的意思可别算了,快累死了。
韦向天不依不饶:“算件小事,我那金佛现在何处?”
金佛在哪?这不难算,铁鹰缓了口气。
拿起铜钱,口中默念几句,手一松,再看铜钱。
“隐于高阁”铁鹰说。
韦向天张大嘴巴,文澜抬头四处找寻。没等韦大爷说话,铁鹰又道:“在天棚里放着呢?”
韦大爷彻底服了,俩眼一闭口中念道:“若向天了却心愿,当守诺归还金佛,食言必亡!”
得,铁鹰把金佛算给文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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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馆里好几天没见着石奉山,何君然也没找找,虽说住一个院子,可晚上不方便过去说话。

这一天老何还是照旧开书,他根本没把行会那伙人放在心上。人就在这,凭本事吃饭,大清朝的冤案,照例民国衙门无权再审,也就不会下单抓人,那还怕什么呢。
关老板可是魂不守舍,他怕。站着的房子躺着的地,家业在这,有难来临他损失最大。
早起关老板右眼皮就跳,他弄了疙瘩黄纸片粘眼皮上。给老何沏上壶好茶,又嘱咐了几句,要是有人捣乱赶紧收摊,光棍不吃眼前亏,千万别伤着人。
老何谢过关城庸,更加卖力气说书。
傍晌午时分,上午场就快散了。忽然书场听客一阵骚乱,老何往门口一瞭,不好,门口站了五六个浑身璪黑的汉子。
何君然心中叫苦,这是黑道人物的装扮,看样祸事来了。
关城庸一直在后台门口站着,就怕今天出事。怕什么来什么,几个黑衣人一露面,关老板几步就奔到门口,双手抱拳:“几位兄弟,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是这屋管事的。”
黑衣人其中一个环视书场一圈,又瞅着关城庸,懒洋洋的说道:“听说街面的巡警大人管不了你们了,势利够大的,我们哥几个从来看不惯在四九城不守规矩的主儿,你是老板?你可真威风啊。”
关城庸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找茬挑刺,明里为那天劝回的巡警出头,暗里还是搅和老何的。官面的不出头了,正主儿出手了。
“兄弟哪里话来,我们这是最规矩的买卖人,哪个孙子传闲话糟改我们,您听差了。”关城庸还想应付几句,一有缓和再掏俩钱,把这关度过去。
哪曾想那人一拳打中关城庸前胸,打得关老板向后倒去,多亏有听客在后面接着,那也是剧痛无比。
黑衣人举手一挥:“把这黑书馆给我砸咯,谁敢拦着一起打!”此言一出另外几个就动手了,个个都是行家。
先摔断几张椅子,操起椅子腿逮什么砸什么,那真是茶壶横飞、碗碟乱撞,听书的再往门口一涌,场子里可就大乱了。
如此场面关老板可没拦着,他知道根本拦不住。忍着剧痛拉起老何就往后院跑,跑进屋里插上房门。
几个人边砸边喊:“谁他妈再进来听野书,先打断丫挺的俩腿!”
听书的都跑光了,黑衣人也走了。前厅能砸的都砸了,连窗户牌匾都没放过。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是个书馆。
小伙计看前面空了,跑回来喊关老板。待关、何二人到在前厅,已是一片狼藉,俩人呆立其中话都讲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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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石奉山恰巧这一天去大北窑没找见康焕,回走时看见一扇院门里退出一人,那人背身轻轻关好院门,正要出胡同奔正街,一抬头看见石奉山,不觉立住了。
石奉山也正好看着这个怪人,看动作是怕院子里的人发觉,鬼鬼祟祟。这人一回身,石奉山看清楚了,正是老何的儿子。
何庭从康焕那回来,老金陪着他,就不让他出门了,实际上就是软禁。何庭不明白为什么要看着他,琢磨了会明白了,这是怕他出去找石奉山。
这下他更坚信何君然也在北平,俗话说父子连心。何庭再畜生也惦记自己的爹,他跟老金套话,老金哪知道他还有个叫何君然的爹,就把在奉天打听到的跟何庭大致说了几句。
何庭假装漠不关心,弄了些酒菜把老金灌醉,抽身跑了出来。
石奉山一见何庭,第一句话就是文澜在哪,何庭第一句话却是我爹在哪。
奉山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拉起何庭直奔 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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