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特殊,难得聚会。往年这时经常和校友同学小聚,杯觥交错,不亦乐乎。只可惜年过半百,山珍海味不觉好,反而偏爱稀饭小米粥。老朋友谈笑间,屡屡提起的居然还是科大的食堂。其实,大锅饭并不一定香。但架不住当年战斗力生猛,每天总饿得慌呀!
那时学校伙食有补贴,必须凭学生证先买饭票,凭票打饭。我们85年刚入学时,还需要全国粮票、油票等等。买个饭票,先得把各色票据准备好。科大的饭票可是硬通货,可以在校内买书、剪头。跟周边的商贩流通,比人民币还好使。有次坐一路公交车忘了带钱,掏出了饭票,售票员也让过。
刚入学的那会儿,我很为科大的食堂所震撼!一食堂、二食堂、四食堂和六食堂,一字排开。中、晚饭辰光,饭菜摊位从食堂一直铺到马路上。热气腾腾,人头攒动,空气中律动着打土豪分田地的快意。通常,高音喇叭会在正午时分准时放送四二节拍的校歌《永恒的东风》,铿锵有力,让人吃饭都带上了进行曲的劲儿。饭到手,我们立刻疾风扫落叶。广播唱到最后一句"学习伟大领袖毛泽东!"饭盒正好也正好被舔得干干净净。
我们上午的第三、四节课,多是在二教上英语。那里离二食堂近。第四节课上到中间,感觉前胸已然贴上了后背。尤为可恨的是有些班下课早,许多人在走廊里把饭盒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对他们来说是庆祝,而在教室里的我们却像中了黄老邪的附骨针,饥虫直顶脑门。纵你老师千般孜孜不倦,却再无心思听讲了。于是乎同学们造出诸般响动。心说老师咱们下堂课再聊行不?晚去食堂就啥也没了!大多老师也通情达理。不过有那么一日,动静弄得实在太大,惹恼了当时英语系的主任龚老师,他到12点准时下课。待我等到了食堂,那里已如蝗虫过境,只剩些残羹冷炙。此后上龚老师的课,大家的动静小了许多。
那时晚饭摊子通常收得早,到了七点就没啥可买的了。夏天天长,打打篮球一不小心就错过饭点。自己的过错也没啥好抱怨的。只好溜进已经关门的食堂里,像只老鼠一般在抽屉和面盆里东翻西找,看看还有没有剩馒头,剩稀饭啊,如果再能找到块大头菜就更美了......
同班老薛是吉林人,刚来时看到各种南方食品甚是稀奇,什么麻圆、糍糕都是头回见到。我是安徽人,算是南北过渡区,当然从未尝过如此多面点。于是哥俩儿订了个计划,从六食堂一路吃到马路对面的三食堂,然后再将掩杀过来,把各个食堂的看家本领都品尝一番。只不过我们比较了两个食堂就放弃了。原来,各个食堂的东西恐怕是同一个师傅做的,只是在不同的地儿售卖而已。
一天老薛神秘兮兮地要领我去个好地儿。原来是六食堂后面的综合楼。那里有许多来自校外的个体摊位,有卖馄饨的、豆腐脑的、辣糊汤的。价格也不比食堂贵。尤其是豆腐脑,他家的酱汁真是一绝啊!似乎是在熬好的骨头汤里放了各种香料,那老汤头据说养了有二十多年了。合肥的夏天奇热,居然也不腐不臭。师傅用个扁勺子在豆腐脑块上面轻轻一刮,再浇上一层酱汁,配上刚出炉的酥油烧饼,那个美味啊!
大二时搞了一阵子蒸饭。大家早上把饭盒留在食堂,午饭时来取。蒸饭要比寻常的大锅饭适口,但照样量少。尤为可气的是经常蒸着蒸着饭盒就找不到了。多半是被别人顺手牵羊,拿了回去大快朵颐。蒸饭搞了一阵子,问题多多,不了了之。教训是饭盒必须随身携带。于是每每出行大家必备两个包,一个是书包,另一个是装饭盒的包。男生的饭包不过是个网兜子,女生的则充满了创意。布袋子上点缀着形形色色的图案,小猫小兔,萌哪!带着饭包,走起路来稀里哗啦山响。古时美女出场环佩叮当,咱女学霸们随身携带欢庆锣鼓,实打实的合肥一绝。此景不知今天还在吗!
其实我个人认为个别大师傅存在性别歧视。每次去打饭,看大师傅一大勺子下去,舀上来不少肉。正满怀期待间,那勺子三晃两荡,到了碗里根本没剩几片。但轮到女生就不同了,人家的二两饭比我们的四两还多!我曾整个铁路工人用的特大号茶缸,每次就打二两,吃完再打。师傅给得少了,缸底都露白。寒碜不?
科大食堂里的正餐似乎一直变动不大。花色品种五年如一日。当年最馋的末过于猪肉大排,那香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大排很贵,开始一份四毛,后来六毛,快毕业时涨到一块。偶尔吃吃可以,顿顿则过于奢侈。我有几位同学不知是在校外哪里搞勤工俭学,餐餐大排,令人好生羡慕!那滋味我后来一直想复制,上好的肉排,香料,面包粉,试了多次,却做不出正宗科大味道……
大概是87年吧!在150楼的北面新开了一家夜餐部。从晚上七点开到十点。有炒菜、米饭、面条和啤酒。小炒的味道比大锅饭好了许多,但价格也贵了至少有一半。阳春面便宜,佐料不过是葱花,滋味却出奇的好,汤头必有秘诀。夏天常可见红烧小龙虾,一块钱一大盘子。剪去头部,略加油盐,伴之葱花姜片,大火急炒。好个下酒菜!不比葱姜炒蟹的味道差......
到了88年,图书馆下面的防空洞也曾用来做生意,叫什么紫藤餐厅的。我当时毕竟是个穷学生,加上素不喜应酬,便从未正式光顾过。那时湘皖已出江湖,在科大学子间闯出了名头。店家的美丽女儿相传就像龙门客栈的金镶玉一般。据说,一位86的学弟还曾与她演绎了一段佳话……
我科的大食堂多多少少体现了些社会主义优越性。河接同学来自福建大山里,家境贫寒,入学时长得就像《红岩》里的小萝卜头。一个月19块的助学金,据他说也可以自给自足。 食堂里的中饭通常有例汤,一、两分钱一份,有时甚至免费。去得早,汤的内容可以很丰富哦。肥肉片炒菜梗没人吃,价格极便易。蛋白质、脂肪和蔬菜一样不缺。河接大学五年没回过几次家,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倒也珠圆玉润。
时隔多年,那大排的香气、豆腐脑的美味有时还会在梦中飘过。在梦中,六食堂前夜色下炸鸡蛋肉饼的师傅,面包房里忙忙碌碌的大妈,综合楼前的小贩们依旧在辛勤劳作。可即便佳肴犹在,如今也只能浅尝辄止了,更何况如今那些地方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东苑餐厅我不知道是啥地界,当年的美味只能再去梦中回味喽!